第89章 洛言
泱肆洗漱完毕,让落染把自已床榻的衾被和床垫统统换新的,又命宫人把寝殿清扫一遍。
她坐在外面的廊椅下,趴在栏杆上,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呆。
今日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雪,是个无风的阴天。
阴天代表什么,泱肆还不太清楚,至少应该比雨雪冰雹好很多。
她在想,以往年年冬季除了雨雪霏霏,顶多就是阴冷的天气,那岂不是代表莫辞总是很不开心?
为什么一到冬天就会这样?对他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百思不得其解之中,沐佑走进未央宫。
他在一米外单膝跪地,“殿下,曹嵯死后我们彻查了云山,发现确实在地窖还有一道隐藏的暗门,可惜晚了一步,里面早已经空了……”
“就知道会如此,慕蔺去救人的时候,就已经惊动了他们。”
曹嵯的死,不过是泱肆给他们的一个下马威。
她仍然望着外面,“林府的事查的如何?”
“回殿下,林府这几日没什么动静,城南雪崩一事,没有任何马脚。”
泱肆并没有感到意外:“吏部尚书做了这么多年,能轻易被查到才奇怪。”
“还有一事……”
沐佑继续道:“方才属下进宫时,听闻婉心殿请徐将军入宫叙旧。”
泱肆“嘁”了一声,圣祈刚过,就忍不住要去试探徐鸿飞的底细。
想讨好?晚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喊落染:“你见到本宫的夜明珠了吗?”
落染抱着一床被褥走出来,一颗小脑袋从厚厚的被褥后面探出来:“什么夜明珠?殿下,未央宫没有夜明珠啊。”
见她这幅吃力样,泱肆眼神示意,沐佑连忙起身去帮忙,一下把被褥轻松抱在自已怀里。
落染笑着道谢,领着他去浣衣局。
泱肆思索了一下,国舅给她的夜明珠应当是被她落在了母后的坤宁宫。
她站起身来,看了眼门里面还在忙碌打扫的婢女,反正暂时闲来无事,去一趟坤宁宫。
她在坤宁宫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忘了自已是放在哪个角落了。
想了想,那天晚上她最后去的地方是书房,因为小时候母后总在那儿教她和皇兄读书写字,所以那天她又进去看了一眼,估计是放那了。
母后是一个很爱诗书之人,书橱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画诗集,全都是她看过,并一本一本亲手放上去的。
母后在的时候带着她读过一些,母后走了之后,她就再没有勇气亲自去翻开其中一本,坐在这里安静地读完。
泱肆大概扫视了一圈,最后去书案翻找,果然在书案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装着夜明珠的锦囊。
正准备离开时,她突然发现书案最里边的抽屉上挂着锁。
她俯身去看,是一把七言藏诗锁。
母后为何要在这里挂一把锁?
泱肆起了好奇心,对着那锁转动上面的字研究了半晌,最后用一句诗解开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
疑惑更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句诗作为密语?
她把锁取下来,拉动抽屉,将近十年未动过,木质的抽屉卡了一下才被拉开。
里面除了一个卷起来的画轴之外,什么都没有,她把画轴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在书案上摊开。
是一幅女子的画像,画这幅画的人画工极好,上面的女子穿着藕粉色衣裙,笑容嫣然,面庞柔美娟秀,却又能从她的眉宇间读到来自骨子里的坚韧。
泱肆愣住了。
这是母后的画像。
这应当是她还是一个少女时候画的,因为上面的她明显稚气年轻许多,与自已记忆中的模样相差了很多。
母后没有画像,所以经过这么多年,她的样子在泱肆的记忆里愈来愈模糊。若不是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眉眼与印象里母后看着自已的样子相差无几,泱肆肯定认不出。
这是父皇给母后画的吗?那为什么要锁起来?难道是想珍藏?
画上没有题诗,但是右下角有一个印章,用的是上好的朱砂,印章上字迹清晰。
“洛言……”
泱肆轻声念出来,此人是谁?在她的印象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出现过。
算了,总归是有了个念想,先带回去再说。
另一边,被邀请的徐将军姗姗来迟。
清晨时便派人去将军府请,快晌午了人才来,林淑妃坐在婉心殿等了将近一个上午,心中十分不快。
果真是一家人,甥女和舅舅脾性都一个样。
即便如此,她还是面带着微笑,起身去迎:“国舅来了?快坐,我命人备了上好的贡茶,快来喝杯暖暖身子。”
徐鸿飞越过她径直走进去坐下,语气平静:“不必了,老臣不如娘娘这般金枝玉叶,只是一介粗人,不懂得品茶。”
徐家当年可是大户人家,他虽习武,怎么可能连喝茶都不会。
林淑妃回过身,笑道:“国舅说的哪里话,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何来这高低贵贱之说?”
徐鸿飞面不改色,看都不看她一眼:“娘娘是要做皇后之人,老臣不敢随意攀附。”
当初若不是他将林家带进京,他们才不会有今日这般好光景。
林淑妃忙跪下来,诚恳万分:“是国舅给了林家一切,林家不胜感激,我身在宫中多年,也从未忘过国舅的恩情。”
徐鸿飞睥睨着她:“娘娘还是唤老臣将军吧,这国舅之名,反正也将要易主。”
一旦她做了皇后,国舅,就是她的父亲。
林淑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句句带刺,见她跪下也不假意让她起来,她说尽了好话,他还是不为所动。
她摇了摇牙,心想忍一忍,等她做了皇后,看谁还敢这般折辱她。
“将军勿要说这些生分之言,”她讪笑着站起来,“我们是一家人——”
“老臣看娘娘是对一家人有何误解?”
徐鸿飞站起身来,眼神犀利,如一把利剑将林淑妃狠狠震慑,“徐家姓徐,不姓林,泱泱她是我妹妹徐音书的女儿,是我唯一的外甥女,林家若是还想保住今日这个位置,就最好安分一些,否则,我徐鸿飞虽然远在边塞,但是能给你们的,也照样能收回来!”
第90章 你还没有资格死
许鸿飞离开婉心殿之后,泱肆派人请他到未央宫用午膳,没多久便到了,刚踏进来,就听他说:“我正想着要来同丫头一起吃饭,没想丫头就派人去找我了。”
泱肆挽着他的胳膊进来坐下,“国舅难得回京一次,当然要请您来了。”
“你怕不是想知道那林淑妃同我说了些什么吧?”
“当然不是!”
小心思被拆穿,泱肆尴尬一笑,忙给他夹菜,“不过国舅想给我说说也是可以的。”
许鸿飞笑了笑,拿起玉筷吃下她夹的菜,“她想同我套近乎,以为我还念及林家当初为西北统一做出的牺牲,想获得我的支持,哼!简直异想天开!”
他说着,冷笑一声:“让他爹入朝为官已经足以抵偿,还想通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套近乎,想的挺美,以为我不在时他们做的那些龌龊事我一概不知?丫头我告诉你,我已同皇帝打过招呼,林家若是再敢对你不利,别说皇后,就算是林家那点地位,他们也别想保住!”
徐鸿飞打小就很疼爱泱肆,即便见面次数不多,但他每次进宫都会给她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他宠爱自已的妹妹,爱屋及乌连带着妹妹的女儿也无条件地疼爱,尤其是徐音书离世之后,他更是见不得有人敢趁他不在欺负自已的外甥女。
泱肆很是感动,她不禁想起上一世,大北与西凉连年战事不断,作为驻防大将军,国舅同她一起并肩作战多年,教给她许多东西,只是……
只是最后大北虽然赢了,而他却和无数的将土一起,将英魂留在了战场上。
那时泱肆亲手将他下葬,跪在他的坟前立誓,一定会打赢这场战争,一定会让大北恢复安宁。
想起他在自已面前血肉模糊无声无息的样子,泱肆就有些心酸,眼角泛红。
她眨了眨眼:“我就知道国舅最疼我了!”
许鸿飞哈哈大笑,笑道你就会撒娇。
泱肆扒拉两口饭,又问道:“对了国舅,您知道洛言是谁吗?”
国舅和母后一起长大,他应当认得这人。
许鸿飞夹菜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即平静道:“不认识啊,怎么了?这人有什么问题?”
泱肆低着头吃饭,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于是道:“无事,就是我今早在坤宁宫发现了一幅母后的画像,上面的印章上印着洛言两个字,可是我不认得,便想问问您。”
一听她的话,许鸿飞脸色有些沉重,“画像呢?”
“我带回来了啊,母后从来不画画像,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
“那你等会儿给我也看看如何?”
“好啊!”
泱肆欣然同意,国舅一定和她一样想念母后。
用完午膳,泱肆将那幅画拿出来,铺展在案桌上。
徐鸿飞望着上面嫣然浅笑,明眸皓齿的女子,眸中染上了许许多多的情绪,他用手指轻触那画像中女子的发髻,似乎是忆起了诸多陈年旧事。
泱肆听见,他的语气有些悲痛:“音书,我的好妹妹……”
他瞥见了角落的印章。
眼神一变,定了定神,将画卷重新收起来。
“丫头,你答应国舅,这幅画除了你,谁都不能看。”
泱肆不解:“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