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拂英点点头。
城主府事务众多,她还需要潜心修炼,自然不能让这些杂务分去自己的时间。
既然如此,找个人来管理就是。
她也不在乎陆雪绒有没有小心思,是否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为她赴汤蹈火。
只要陆雪绒能管好府里的事就行。
看了眼陆雪绒,白拂英顿了顿,又道:“至于城里……”
陆雪绒低眉顺眼:“城主有什么指示?”
“多派些人手巡逻,不要闹出大乱子。”
白拂英垂眸,语调没有什么起伏。
“那些不老实的,先警告一遍。若还不知好歹,就杀了,尸体在城门口吊上七天。”
这些人,记吃不记打,不给几个血淋淋的教训,永远学不会听话。
陆雪绒心里一惊,对白拂英的态度也愈发恭敬:“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领了命令下去,直到冷风吹到脸上,陆雪绒才如梦初醒,从接任总管之位的欣喜中缓过神来。
她双手拢在袖子里,略微有些出神。
这位新城主外表看着清清冷冷,没想到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听闻新城主是旧城主的师侄,两个人都是中洲流放过来的。
可见中洲,也未必是传言中的好地方。
不然,怎么从里面进来的,都是这种凶残的狠人?
摇摇头,摇去脑袋里的杂念。
陆雪绒想到白拂英交代的事,脚步一顿,朝着守卫队的方向走去。
事实证明,陆雪绒事情做得不错。
越是从底层爬上来的人,越珍惜每一个机会。
为了这个机会,陆雪绒几乎是拼尽全力去完成白拂英的交代。
幸而,城主府的人完全不敢违抗白拂英,陆雪绒说什么,他们都照做了。
第二日,城门口就多了几具还新鲜着的尸体。
尸体被吊在城门上,身上满是伤口,可见死前受了不少折磨。
鲜血从伤口中滴下来,在地上积攒了一滩殷红的血洼。
偶尔有修士没注意,正好从尸体底下路过。
鲜血就滴在他们衣服上,留下一整片脏污。
这实在是晦气的事。
然而没人敢抱怨,甚至不敢露出一丝的不满。
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个人是被谁杀的,又是因何而死的。
偶尔有几个不知情况的,还满脸疑惑,直到听到别人的解释,才是一脸的惊慌,看着那尸体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异色。
没过几日,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就以一种火山爆发般的速度,在太荒传开来。
“什么?!你说瞿不知死了?”
“也不一定死了,但肯定是输了。”
“那太荒城,是不是……”
“劝你们别想了,击败那瞿不知的,就是那个新城主。”
“看见城门口的尸体了没?你们数没数过?整整二十七具尸体,每天还都有新的替换!”
“可见这新城主,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即使太荒修士们并不热衷于八卦,但太荒城易主这样重磅的消息,没人能忍住不讨论。
黑市上,几名摊位相近,又有交情的修士,忍不住谈起来这件事。
“都说新城主新城主的,那新城主是什么来头啊,怎么从前没听说过?”
“具体来头也不知道,不过我有认识的人在城主府,听说新城主也是从中洲来的。”
此言一出,几人还没说话,其中一人摊上的笼子里忽然传出激动的声音来。
几名修士循声望去,只见发出声音的,是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的人。
此人蜷着身体,被塞进一个狭小的笼子里,头发散乱,已经看不出本来样貌。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激动个什么劲儿。
过了一会儿,那摊位上的摊主才想起来:“哦,这个人也是别人卖给我的,听说好像是从中洲来的。”
听到这话,几人来了兴趣:“什么,中洲来的?”
“那他肯定知道新城主的来历了?”
其中一人走到笼子前,扯掉堵嘴的布条:“你认识城主?我记得新城主叫、叫白……”
“白拂英!”笼中人有了说话的自由,立刻接话道,“我是她师弟!让我见她!”
这下,几人都有些傻了。
见他们不信,笼中人又大叫起来:“我真是她师弟,我是玄云仙宗的!你们让我见她!”
对视几眼,一名修士试探道:“我们不如……把他送到城主府?”
“谁?”
白拂英皱起眉。
陆雪绒低着头:“一伙修士带来的,自称是您师弟,要来见您。”
最开始,她也不觉得那么个落魄的奴隶是城主师弟。
但那人语气笃定,还说了一些中洲的事,陆雪绒也就信了几分。
这事她不好决定,就把人留下,来询问白拂英了。
白拂英想了想:“我知道了。带他来见我吧。”
她确实想起了一个人。
陆雪绒下去,没过多久,就把人领了过来。
来人骨瘦如柴,宽大的黑色衣裳套在他身上,更显得他瘦得骇人。
一头黑发脏乱地披散在身上,露出的皮肤上有多处伤口。
身上唯一整洁体面的,就是那件黑色衣裳。
不过那衣服是城主府的样式,应该是陆雪绒给他新套上的。
一见到白拂英,来人就激动地叫了声“师姐!”,紧接着痛哭起来。
白拂英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他痛哭流涕,没有一点动容。
只有瘦弱男子歇斯底里地痛哭声在大殿中回荡。
除此之外,周围静得可怕。
半晌,他的哭声才有减弱的趋势,男子忍不住抬头看向白拂英。
当目光对上她那双盛满漠然的双眼时,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白师姐。”
白拂英笑了声,漫不经心道:“你认错人了。”
男子愕然道:“师姐,是我呀,我几个月前来太荒,和你见过一面。你不记得了吗?”
白拂英当然记得。
她那次是在黑市见到这所谓师弟的。不过他对她出言不逊,痛骂她这个“玄云的叛徒”。
白拂英也懒得和他计较,干脆地走了。
中洲的修士,一旦成为奴隶,都会过得很凄惨。
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他了呢。
没想到不仅再见面了,对方还能自称是她师弟,好像全然忘记几个月前两人见面时,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我是玄云的叛徒,可没有什么师弟。”白拂英语气淡淡,“只有仇人。”
闻言,男修脸色惨白几分。
实际上,他来白拂英这里,也是想碰碰运气的。
他实在过够了毫无尊严、被任意转卖的奴隶生活了。
他也没想到,白拂英居然能成为太荒城的城主,早知如此……
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男修低下头:“师姐,我之前的话都是无心的,求师姐看在曾经是同门的份儿上,救救我。”
白拂英无动于衷。
见她没反应,男修狠狠心,继续道:“我相信师姐是清白的,从前在玄云仙宗时,你最关照我们这些小弟子,我身边有不少人都受过你的照顾……”
他想到,从前在玄云时,都说白拂英最是心软。
那只要他表现得可怜一点,白拂英一定不会忍心看着自己去死吧!
上首久久未传来声音,大殿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男修跪久了,膝盖隐隐作痛。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在地板上的倒影,正想着看一看白拂英的神色,忽然听到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