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
白拂英朝着四周望去，却只见到了满目的皑皑白雪。
“有人死了。”
是之前说话的人？
白拂英想起对方说了“妖兽”两个字，心中有了猜测。
不过在这种危险的地方，有妖兽也很正常。
求剑山秘境本来就是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地方。据说每届进入秘境的修士中，能平安回来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但即便如此，修士们还是趋之若鹜，甘愿冒险。
一阵大风吹过，冰原上层薄薄的雪被吹起来，形成一片雪雾。
白拂英穿过雪雾向前，没多久，就在路边见到了一滩醒目的红色。
血迹？
不，不只是血迹。
白拂英走上前。
当来到那滩红色旁边时，她眉头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半蹲着打量起地上的尸体。
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残肢更合适。
只见洁白柔软的雪地上，凌乱地横着一些血淋淋的骨头。骨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散发出一种令人恐慌的血腥味。
这是人类的骨头。
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骨头上挂着的些许碎肉，以及残留的几个野兽的牙印。
它们把他吃掉了。
白拂英眯了眯眼。
倏地，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
那声音不像是她所知的任何一种野兽发出来的，反而像是雪粒之间相互摩擦所产生的细碎声响。
紧接着，一道阴影在她身后徐徐升起，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挡住了为数不多的日光。
白拂英站起身，红色的衣袍在风中飘扬。
她背对着那个未知的东西，缓缓抽出剑。
白拂英看到，它黑色的影子映出两只巨大的、酷似人手的尖爪，此时此刻，正有液体从尖爪上滑落，轻轻地滴在雪地上。
那是几滴鲜血。
不难想象，正是这对尖爪，在不久之前，划开了某人柔软的腹部，将其撕成血腥碎片。
“呜！！！”
身后的阴影发出一声类似风鸣的鸣叫。它好像高高地站了起来，一双利爪朝着白拂英的方向抓来。
咻！！
剑光划破半空，带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倏然落在那只巨怪的身上！
白拂英的剑很快，在剑刃与巨怪身躯相接的一瞬间，深灰色的阴影就被从中斩开。
那巨怪长鸣一声，被斩成两半的身体轰然倒在雪地上，巨大的冲击溅起一阵雪舞。
细小的雪粒纷纷扬扬落下，落在白拂英的发上，将她整个人都蒙上一层雾白。
她重新将冥霜剑收入鞘中，剑与剑鞘碰撞，发出一阵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整个过程，她甚至都没有与那只未知妖兽正面相对。
直到妖兽被斩成两半，她才缓慢地回过身，冷然目光从雪地上一扫而过，当看到那只妖兽模样时，她视线惊讶地停顿了一瞬。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妖兽。
——白拂英甚至不知道，这种东西到底属不属于妖兽一类。
只见它约有三人高，身躯极其庞大，通体长着白色的鸟羽，却没有生出翅膀，轮廓近似人形，只是肢体更细长一些。
它身体断成两截，躯体截断之处流出汩汩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雪地和它洁白的羽毛。
白拂英神色微凝。
她走上前，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这只似鸟似人的雪怪的羽毛。
而被她触摸到的羽毛微微一颤，怪兽的躯体立刻化为无数雪粒，随风飞散到冰原的各个角落。
转瞬间，这具雪白的尸体就消弭于无形，只剩下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诉说着这附近曾有这样一具尸体存在。
是……由雪而生的妖兽？
白拂英的视线又移向那滩莫名的东西。
那滩东西血淋淋的，光凭外表，很难分辨里面到底掺杂了什么东西。
白拂英只能看到里面似乎有石块，还掺杂着一些碎布料和残缺的肢体。
这些东西杂七杂八地堆在一起，散发出莫名的腥臭味，应该是妖兽曾经吃下去的东西。
白拂英扫了一眼，注意力很快就被那些不知来路的石头吸引了。
与其说是石头，不如说是石砖。
石砖是暗灰色的，整体呈规则的长方形，保存得还算完整，上面甚至爬满了深绿色的青苔。
石砖？青苔？
这一路走来，无论是在平坦的雪原上，还是在冰柱林立的冰窟里，白拂英都没看到任何人造的东西。
况且，这里干燥而寒冷，根本长不了青苔。
所以说，这些妖兽是在什么地方，吃了这些带青苔的砖？
难道是密室、暗道一类的地方，或者是雪原上，还有她没探索到的区域？
白拂英走上前，想要仔细观察一下那块石砖，她脑海里的魔火却尖叫起来。
“别去看了，太恶心了！”
白拂英上前的动作一顿，冷淡
道：“你从我体内滚出去，就不用看了。”
“我可是为你好。”魔火理直气壮道，“这些蓬莱妖什么都吃，里面说不定有什么恶心的东西呢，你要是碰到就不好了。”
“蓬莱妖？”白拂英眼睛一动，“你认识这种妖兽？”
魔火“额”了一声。
白拂英道：“你不想说？”
她声音冷冷的，语气没有起伏，魔火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魔火非常识时务地回答道：“蓬莱妖不是妖兽，而是上古时期一种类似于……精怪的东西。”
说到这里，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白拂英的反应。
白拂英“嗯”了声：“你继续说。”
“蓬莱妖天生地长，没有具体属性。在沼泽，他们就是一滩烂泥，在湖泊，他们就是一摊水。你杀死这只，因为常年在雪原生存，所以也变成了雪形态。”
所以，白拂英杀死那只蓬莱妖后，它就立刻化为雪雾，回归天地自然了。
“蓬莱妖算不上严格的生命，不需要进食和排泄，也没有太多的智慧，仅凭本能行事。它们的特性就是吞噬，无论是人类、砖头、树木，还是别的脏东西，它们只要看见就会吃。”
似乎是不想让白拂英去检查那些脏东西，魔火介绍得十分详细，说完还补充了几句。
“所以没什么奇怪的。”
若魔火所说属实，那这里出现石砖的确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许这只蓬莱妖，从前正好生活在其他区域，在那里吞噬了这块石砖。它们不需要排泄，所以石砖一直留在它的体内。
后来因某种原因，它迁徙到了雪原上，就把肚子里的石砖一起带来了。
白拂英又看了那滩东西一眼，还是没有靠近。
她转过身，一边继续向前，一边问道：“蓬莱妖在上古时期很常见？那它们后来为什么消失了？”
或者说……灭绝了。
“挺常见的，毕竟它们在哪里都能生存，还不需要吃饭。至于为什么消失了，因为你们修士喽。”
“因为修士？”
“没错。”
魔火的火焰在白拂英识海中燃烧。
“它们无法繁衍，每只蓬莱妖都是自然衍生出来的东西。有一部分蓬莱妖体内，会凝结出一种特别的晶体，这些晶体里面有十分纯粹的灵力。”
为了获取这些晶体，修士大量猎杀蓬莱妖，这些蓬莱妖就渐渐灭绝了。
魔火装模作样地感叹道：“你们修士干的好事。”
白拂英嗤笑一声。
魔火从这声笑中听到了她的不屑。它张牙舞爪地摇动起来：“你笑什么？”
白拂英收敛了笑意，平静道：“你想骗我。”
“什么？！”魔火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它还以为能把白拂英糊弄过去呢。
毕竟，很多妖兽就是因为修士的过度猎杀而灭绝的，这种例子不算少，也绝对能说通。
它想不通，白拂英怎么知道自己骗了它。
白拂英走在雪中，像是一滴落在雪中的猩红血珠，缓缓从雪原的这头，滴落到雪原的那头。
“某些妖兽族群之所以会灭绝，是因为它们的繁衍速度，跟不上修士屠杀的速度。当有一天，族群中所有妖兽都被屠杀殆尽、无法繁衍，自然就不会新的妖兽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