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天亮之前，还不能爬完这段长长的天路，等瀑布一消失，两人就只能坠落了。
倒退回原地，或者被摔得粉身碎骨。
两人就像两只挂在绳子上的小蚂蚱一般，正在奋力挣扎，想要到达绳子的彼端。
只是那轮月亮实在太高了，好像不管两人如何爬，它都遥不可及。
白拂英抓住水流，灵活地向前爬着。蓦然间，一支水箭从瀑布中飞出，正朝着白拂英所在的方向攻来。
咻！！
那是水箭穿破空气，传来的细小破空声。
白拂英表情变都没变，只是歪了歪头。她早想到此行不会那么轻松，所以一路向上，她都未曾松懈。
水箭从她耳边划过，带起一阵声响。
白拂英的双眼被面前的银色瀑布照得雪亮。
她盯着那湍急的水流，忽地发现了什么，忽地松开一只手，仅用一只手攥紧水流，任由大半个身体毫无凭依地耷拉在空中。
就在她松开手的刹那，一只尖爪从瀑布中穿了出来，直刺向她心脏。
白拂英早就做好了准备，捏着水流的右手略一用力，膝盖微微弯曲，踩着那刺出来的尖爪，借力朝着上面跃出去老远。
一边向上，她还有余力问魔火：“这里也有蓬莱妖？”
“当然，蓬莱妖无处不在。”
魔火解释道。因为早已被白拂英掀了老底，它也用不着隐瞒什么，介绍得也更详细了。
“蓬莱妖是浊界最低等的生物，不过低等也有低等的好处。他们本体是一缕浊气，遇水则成水，遇火则成火，与什么相触，就是什么的一部分。能在这里碰到很正常。”
说话间，那只融合在瀑布中的蓬莱妖又伸出手，朝着白拂英的小腿抓来。
同时，它又催动数十支水箭将白拂英包围起来，堵住她的退路。
不难看出，这只蓬莱妖比雪原上的蓬莱妖要聪明一些。
“这么聪明，体内一定有一块超级大的晶核。”魔火兴奋道，“别放过它！”
白拂英双眼绽放出银色的光：“那当然了。”
说着，她嘴角上扬，体内灵力飞转。
而那几支即将接触到她身体的水箭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突然失去了方向。
水箭疑惑地转动起来，明明白拂英的身体就在它们前方不远处，它们却像丢失了目标一般，只是茫然地定在原地。
见状，那只蓬莱妖怒吼一声。
它的声音传得很远，无论是月亮上的人，还是悬挂在白拂英下方瀑布上的周世，都听到了它的叫声。
“它动手了。”
闭目在一旁打坐的女修突地睁开双眼。在她身后，是倒塌后被水浸泡的断壁残垣。
而女修坐着的，正是一尊倒塌的雕像。
那雕像仰躺在未褪去的水中，只露出上半部分，下半部分还被潺潺水流冲刷着。
“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一名男修抱剑站在女修身边，低声道，“以那女人的实力，几只蓬莱妖可对付不了她。”
“是的，切莫大意。”
另有一名女修穿着黑衣，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上挑的眼。
她声音嘶哑，眼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光：“那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江家两人对视一眼，均选择了沉默。在场其他人也没有多言。
实际上，他们也不清楚这个多出来的女人是谁。
但来秘境之前，江议特意让他们带上此人行动，还告诉他们要听她的。
两人虽然傲气，但也不敢违抗家主的命令。
气氛就此沉寂下来。月光拉长众人的影子，照亮一片断壁残垣。
冲刷着废墟的水流顺着地势向下倾泻，在汹涌湍急的瀑布之中，一双双利爪朝着白拂英的方向抓来。
白拂英抽出腰间的剑。
她左手拽住绳子一般的水流，手臂发力控制身体一个旋转，另一手中的剑就狠狠扎在那满是羽毛的利爪之上。
白拂英力气极大，剑又锋利，如快刀切豆腐一般直接扎穿那只利爪。
紧接着，她手腕一扭，那只蓬莱妖顿时又发出杀猪一般疼痛的嘶喊声。
白拂英并未因这声惨叫而产生什么怜悯之心。
她利落地抽出剑，一脚踩上那只蓬莱妖的手臂，大半个身体都陷入瀑布之中，冥霜剑也探入冰凉的水流，朝着水流的最深处捣去。
随着她的动作，大量鲜血从水流中涌出，腥臭的味道顺着流动的水，传到附近的每一个角落。
白拂英持剑一剜，一枚晶核就落到她手中。
正如魔火所说，这枚晶核足有正常晶核的三倍大。
浓郁的水属性灵力在晶核中涌动，引得白拂英体内的灵力都跟着躁动起来。
白拂英将晶核收入囊中。
而被挖出晶核的蓬莱妖尸体，就这样化作奔腾的水流，留下一团东西后，融入奔腾的瀑布之中。
嗯？
白拂英眼尖地注意到那团东西里有什么特别的存在，立刻就用灵力截住了那些东西。
见她又去翻找蓬莱妖吞下去的东西，魔火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这不是上古时期的东西。”
白拂英用灵力挑出一片碎布片。
布片上原本布满深红色血浆状的黏液，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
不过被瀑布的水冲刷干净后，它就现出原本的模样了。
这布片是黑色的，上面还泛着斑斓的流光，上面隐约可见蓝色绣纹的一角。
“是江家的。”白拂英道，“他们在上面。这只蓬莱妖，说不定是他们派出来的。”
说完这句，她又动了动眉头：“蓬莱妖能被人类驱使吗？”
“能，当然能。”魔火道，“你别看它们傻。要知道，就连野兽也能被人类训练，像是蓬莱妖这种东西，更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差不到哪里去的。”
白拂英“嗯”了一声。
她将冥霜伸入瀑布中冲了冲，待上面的血迹被冲刷干净，她就将剑收回剑鞘。
“你接着说。”
魔火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被关太久了，又不愿意和东方家的人说话，这家伙表现欲极强，总是在她脑海里念叨个不停。
大多数时候，白拂英都不理会它。
只有偶尔听它提到有价值的信息，她才会好奇地问几句。
“在上古时期，有些人甚至会豢养蓬莱妖。”
魔火自得地给她介绍。
“给它们喂食特殊的东西，可以增强它们的实力。像是蓬莱妖这种存在，不会背叛，也不怕死，用来看守秘地、陵寝，可比人好用多了。”
“特殊的东西？”
“一些带有灵气的矿石之类的，比如灵石。”魔火道，“你也知道，蓬莱妖无法消化。将灵石喂给它们，灵石就会留下它们肚子里，缓缓化为灵力滋养它们肉身。”
顿了顿，它又补充道：“也有人把它们当坐骑。”
白拂英紧抓着水流向上，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我刚才遇到那只蓬莱妖，极有可能是有人豢养的？”
她刚刚拿到的那块晶核也很大，远超普通的蓬莱妖了。
魔火无情地嘲笑道：“想什么呢。蓬莱妖虽然没有寿命之说，但就像山石会被风化、海水也会干枯，它们也会自然消亡。”
它语带感叹。
“没有
什么是永恒的。可能几万年前，这里的确有一批被豢养的蓬莱妖，但这么多年过去，那一批蓬莱妖早就死光了。”
白拂英点头。
魔火说得也有道理，它的确比她更了解浊界的生物。
至于刚才那只蓬莱妖晶核更大，可能是因为这附近环境特殊。
白拂英能感觉得到，越向上攀爬，灵气越浓郁，几乎能凝结成实体的水珠。
在半空中就是如此，很难想象湖泊上方，又是怎样的一番场景。
白拂英向上爬着，时而应付从瀑布中伸出来的利爪。
大量的鲜血将瀑布染成血色，却也让下方的周世逃过一劫。
周世嗅着瀑布中传来的血腥味，心中惊骇。
他是知道蓬莱妖的存在的，不禁感觉有几分庆幸。如果爬在前面的不是白拂英而是他，他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想到这里，周世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天空骤然亮了一下，由深沉的黑色，转变为一种灰蒙蒙的蓝色。
周世一怔，立刻大叫道：“东方道友，天快亮了！！”
是的，天快亮了。
银色瀑布的光也黯淡了几分。从上向下看去，只能看到下方涌动的水面，呈现出一种灰蓝色。
山林里有鸟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