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没有结束。
白拂英仍旧能感受到,在这片潮湿的区域中有某种危险的气息在蔓延。
“鬼草是什么?”
她拎着剑, 视线越过漆黑一片的街道。有更多的鬼草,正隐藏在城市的阴影中。
“是一种十分凶残的水草。”
魔火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急促。
“它们繁衍能力极强,通常分布于水域附近。鬼草的末端有很小的吸盘, 一旦被接触到, 它就会立刻吸走人体内的灵力和血气,直至将人吸成枯骨为止。”
白拂英应了一声, 心中也明白, 为何当年上古修士们对浊界生物如此排斥了。
择人而噬的蓬莱妖、能腐蚀人血肉的王蝶、能吸食人灵力血气的鬼草,再加上白拂英体内凶残狡诈的魔火。
她所遇到的这些,随便拎一种出来, 都能让修士们心生忌惮。
不过,相比遇见蓬莱妖和王蝶时的不屑,魔火此时的表现就显得太过突出了。
白拂英盯着面前的一片黑暗, 缓声问道:“看来在浊界中, 这鬼草与你是同一级别的东西。”
魔火这次没像之前一样嘴硬。它沉默了一会儿,老实回答道:“是。”
听名字也是。一个叫魔火, 一个叫鬼草, 莫名的相称。
白拂英腹诽一瞬, 立刻又提起了警惕。
她捏着手中的剑, 戒备地扫过包裹着她的黑暗, 余光瞄到某个暗沉沉的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动。
但当目光移过去,那动弹的东西又反常地消失了。
魔火继续道:“它和我一样, 都是最早离开浊界的生物之一。”
当时,清浊二界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许多浊界生物来到了清界。
魔火和鬼草就是那时候进入清界的。
两者都拥有一定智慧,很快各自霸占了一块地方,不断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
白拂英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向,一边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当时应该很强大了?”
“那当然。我全盛时,连渡劫期也烧得死。”魔火自鸣得意地说道,“鬼草比我弱上一些,但也曾经吸干过化神期。”
白拂英握紧了手中剑。
她眼眸一片黑沉,眼底是闪烁着尖锐寒光的冷意。
她能感觉出来,潜伏在周围的鬼草实力确实不弱,但也不至于强到那种程度。
“它现在困在这里,应该没那么强了,不过你也要小心……”魔火的声音逐渐变得飘忽,“它的手段,可比我还要残忍。”
最重要的是,鬼草也拥有智慧。
即使是相同境界,有智慧的生物也总是比没开智的生物要难对付得多。
白拂英应了一声,眼中冷光一闪。下一刻,她身形飞退,在水面上留下一圈圈黑色的涟漪。
也就是在同时,触手般的水草刺出水面,掀起一片水花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白拂英。
月光照不进这条狭窄的街道。抬起头,只能看到高楼墙壁上熠熠的寒光。
哗!!
水面的宁静被迅疾的攻击打破,另有几根水草如锁链一般,从各个方向袭来。
白拂英神情自若,翻身踩着有些倾泻的小楼墙壁,跃上有着飞扬檐角的楼顶。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
冥霜剑在楼顶瓦片上投下霜雪般明亮的寒光。在前方,针对她的攻击仍未停止。
嘭!一根水草顺着墙角,如同没有骨头的手一样,柔软地攀爬到上方。
月亮的银光终于照亮了它的模样,白拂英看到,水草的前端的确生长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吸盘。
正是有了它们,鬼草才能肆意地在房屋楼阁间攀爬。
白拂英眉头一动,踩在散发着银光的瓦片上,披着明亮的月光,朝着前方跃去。
鬼草以为她想逃,也随之向前,紧追不舍。
大量的黑绿色水草从水面钻出来,它们像是长长的头发一般,密密麻麻铺满了所有黑暗的角落。
而随着它们的动作,更多被水草缠着的东西从水下翻涌出来。
月光照在那些东西上,白拂英看到,那是一具具洁白的枯骨。
看来,这处位置诡异的遗迹也不是没人造访,只是大部分来访的人,都被徘徊在城外的蓬莱妖以及这些鬼草截胡了。
水草从下方伸上来,想要卷住白拂英的脚踝。
白拂英手中长剑一动,水草的叶子顿时被斩成几段,在地上蠕动几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魔火“嘶”了一声:“看来它虽然退化了,但还保留着相当一部分实力。”
至少比只能寄人篱下的它混得好多了。
说话间,白拂英已经来到了这条街道的尽头。
突地,她刹住了脚步,停在了这排屋舍的尽头。
几棵摇摆的水草从尽头处的小楼下爬上来,挡住她的去路,正对她张牙舞爪。
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倒是和魔火有点像,不愧是浊界出来的东西,在某方面都有着某种奇怪的相似之处。
白拂英顿住脚步,朝着身后扫视而去。
在她身后,有更多的鬼草涌了过来,黑压压的水草将她团团围住。
“被包围了啊。”
白拂英扯了扯嘴角,凉凉地说道。
魔火气道:“这种时候你说什么风凉话,等下你就被吸成人干了。”
它寄居在白拂英体内,知道她的实力,也知道她之前并没有使出全力,而是一直在观察着鬼草,也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白拂英没理会它的抱怨,挑眉道:“你的火给我用用。”
说着,不等魔火说话,她已经调出了部分黑橘色的火焰。火焰熊熊,在灵力的催动下,朝着水草团烧过去。
火势迎风见长,几簇火星扑到鬼草上,转瞬间就升腾起了黑色的火焰。在扭曲的黑火焰中,水草奋力挣扎着,传出声声嘶鸣。
“你!是你!!”
隐约间,白拂英听到了它的声音。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声音”,而是某种灵力波动。它的话就随着这种灵力波动,传入了她的耳中。
很明显,鬼草认出了魔火的火焰。
魔火在白拂英的识海中冷哼了一声。
“你居然没死!我还以为,你这么弱小,早就消散了呢!”
朦胧含糊的语句再度传来。火势渐渐弱了下去,飞灰顺着风的方向飘散。
更多水草从水下刺了出来,黑色水草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想将白拂英困在其中。
魔火被它气得发抖:“我弱?我怎么弱了!白拂英,快把它烧成灰!”
说着,它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力量交到了手中。白拂英心念一动,一只巨大的火鸟就从她身后飞出来,径直砸向水中。
火焰落入水里,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好像水也成了它的燃料一般。
刹那之间,漆黑的街道就被火光照亮,水面上已成了一片火海。
鬼草扎根于此处,自然不可避免地受了影响。它尖叫起来,愈发疯狂地袭向白拂英。
“你这个叛徒,你自愿被人类驱使,还来对付我!等他苏醒过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魔火道:“白拂英,烧死它!”
这两个家伙情绪都很激动,一个在外面尖叫,一个在她脑子里尖叫,吵得白拂英脑子隐隐作痛。
“它听不到你说话。”白拂英操纵着火焰,火光照亮她的眼眸,“闭嘴吧。”
火焰如水般倾泻,燃烧着
她目光所及的一切。
房屋、水面,还有那些缠绕着白骨的鬼草。所有的一切,都将在黑色火焰的侵蚀下化为灰烬。
在这一刻,白拂英突然明白,为何东方家的人性情都如此酷烈了。
这种强大的、能燃尽一切的天魔之火,在燃烧敌人的同时,也在燃烧着使用者的理智,直至使用者彻底失控,成为火焰的傀儡。
看上去是他们操控着它,实际上,是它在悄无声息地操控着他们。
想到一直试图蛊惑她的魔火,又看着手中的火焰,白拂英心思微定。
她按下心中那股叫嚣着要燃尽世界的声音,一边朝着临近的街道跳跃着,一边与那些穿过火焰,朝她缠过来的鬼草交手。
双方纠缠着,身影穿过大街小巷。
白拂英在夜色中奔跑。
晚风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带着火焰和灰烬的味道,一直飘向远方。
“那边怎么了?”
夜风将火焰的声音吹得很远,连远在城池另一边的江家修士,也在这深沉的夜色中察觉到了几分不同。
几名坐在指定地点布置阵法的修士抬起头,看向上空。不知何时,深色的夜空被染成了火焰一般的橘色。
“我去看看。”
江芜站起身,跃到高楼顶端,眺望着远处的夜空。
站得高了,她更能清楚地看到远处的火光。
有东西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