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好像有一具尸体。”
闻听此言,白拂英立马就来了精神。
“尸体?”
她顺着沈明月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这艘古老船只的甲板非常大,比祝家的船都要大。
沈明月所指的那里就是一个角落,那里已经被绿藻之类的海洋植物覆盖,附近泥沙沉寂,还有一些生活在海中的小型贝类。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那里的确如沈明月所说,躺着一具尸体。尸体倚靠在船板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具早已脱干了水的干尸。
尸体表面被植物沉积的泥沙覆盖,放眼望去,只有一片绿色。
白拂英心念微动,拎着剑走到它前面不远处,半蹲着打量面前这具尸体。
是江家的人。此人死时,还穿着江家的黑蓝色弟子服。
可惜的是,虽然距离这人死亡应该还不到两个月,但他的尸体已经成了一具枯骨,身上的储物袋也不见了,应该是被江家其他人拿走了。
“这个伤……”
白拂英催动灵力,扯开攀绕着尸体的植物。简单检查过尸体后,她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沈明月蹲在她身边,轻声问道:“有办法知道是谁杀的他吗?”
“具体的不知道。”白拂英思忖一息,“不过我想,应该是江家人动的手。”
沈明月微怔:“江家?”
“没错。”白拂英轻轻撩开尸体的衣领,“你看这处伤,看骨头碎裂的形状,应该是水属性灵力所致。”
不同属性灵力所造成的伤口也有微妙的不同。此人胸骨完全碎裂,浑身都是钝器伤,应该是被大量水属性灵力撞击所致。
土属性灵力也能造成钝器伤,但两者之间有一定差别,光靠肉眼就能判断出来。
“此人被水属性灵力击杀,这里又是江家的船,最有嫌疑的,肯定也就是江家的人了。”
沈明月顺着她的思路向下想,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杀自己人?”
白拂英站起身。
“这就要问他们自己了。”
不过结合船舱里浓重的腐耳味道,再结合魔火给出的情报,白拂英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
多半和浊气有关。
浊气……有人因为浊气失控了?
难道江家修士,居然也学着魔神山那些人吸收了浊气?
若是这样,那她此行危险可就要翻倍了
啊。
白拂英分神想着,边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浊气的消息,包括它的来历和特性,挑挑拣拣告诉了沈明月一些,以免他遇到那些异化的修士时反应不过来。
她绝对信任他。
“居然是这样。”沈明月惊讶道,“我……星法山的古籍中,从来没有提到过这部分内容。”
白拂英道:“不止星法山,三宗四族对这些也没有太多记载。”
历史断档,这就是目前中洲的情况。
只不过断的时间太靠前,修士们不以为意罢了。
恐怕只有一些活得比较长的老家伙,才知道一些内情了。
“这不太正常。”沈明月道,“这么大的事,居然完全没有流传下来,也没有修士知道。”
这段历史被所有人遗忘了。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正在暗中操纵着一切。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不过白拂英早就习惯了这些不合理的事,因此完全没有在意。
“以后就有人知道了。”
白拂英淡淡地回了一句。
闹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了。
两人说到这里,就止住了话头。这附近没有什么好探查的了,白拂英跃下古船,轻盈地从这座小山上跳了下去。
衣袖随风飞舞。走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一眼祝索的船原本的位置。
那里空荡荡的,没有船。
他们果然没有再回来。
顺着沉船堆成的小山一路向下,就能落到已经损坏的船上。
其余人还在甲板上打坐,这么一会儿工夫,还不够他们恢复太多灵力。
白拂英轻身落在船头,就像一只轻轻扇动翅膀的蝴蝶。
祝漫见二人回来,立刻结束了打坐,起身问道:“怎么样可有发现?”
白拂英没有说话,沈明月则是道:“我们发现了祝索长老船只的行踪。”
“什么?是看到船了?!”祝漫又悲又喜。
“不是船。”沈明月看了看白拂英,见白拂英没有反对,就将事情的经过给祝漫讲了一遍。
当听到祝索的船没有直接损坏,他们到达这里时还活着的时候,祝漫眼中闪过激动神色。
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
“他们离开时说是要找船?这样看来,他们应该是在找船时出了意外。”
而从水镜上看,祝索当时虽然消耗过度,但没受太大的伤。
她实力很强,要是她也遭遇不测,那这一片区域可能危险到出乎了众人的意料。
众人面面相觑,均是无奈。船坏了,还无法分辨方向,就算知道这里有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待下去了。
不过这勉强也算得上一点好消息,低谷中的修士们重新振奋起来。
其他人打坐恢复灵力,白拂英靠在半损坏的栏杆上,垂眸思索着刚才的发现,试图将所有线索都联系在一起。
也不知道,那一波江家修士现在在何处。
是死了?还是被困住了?
思绪纷乱,一个接着一个涌入脑海。白拂英揉了揉眉心,忽见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手里还攥着个半个巴掌大的浅蓝色小盒子。
小盒子紧紧关闭着,但从它的缝隙中,仍旧透露出几缕幽幽的香气。
白拂英看了眼盒子,又看了眼沈明月。沈明月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道友最近似乎心神不宁,这是我自制的香篆,修炼时使用有安神之效。”
白拂英看了眼盒子,眼瞳动了动。她靠回栏杆上,沉默半晌,还是接下了那个小盒子。
但她的语气仍然是凉凉的。
“多谢。”
沈明月的双眼微微明亮起来:“能帮上道友就好。”
说罢,好像怕她反悔似的,转身快步离开了。白拂英垂眸盯着手里的盒子,用指尖缓慢地摩挲着香盒凹凸不平的表面。
魔火又开始大肆嘲笑她:“白拂英啊,是谁说要离他远点?是谁说不在意别人看法?我看你很嘴硬嘛。”
白拂英轻笑一声。
“那又怎样?”
她把香盒好好收了起来。
在她的储物袋里,有一片专门留出来的置物区域。
不同于其他摆得整整齐齐、满满当当的区域,这里只有两个空荡荡的架子,上面却没有摆放任何东西。
从前,白拂英的储物袋里也有这样的一块地方,里面放了许多沈明月送的东西。
白拂英将香盒送到空荡荡的架子上,第一次摆放得不满意,她还特意换了个位置。
现在,它是她的第一件藏品了。
“我反悔了。”
白拂英道:“不行吗?”
魔火语塞,只能道:“你就不怕他再被你牵连?”
它似乎是想看白拂英变脸的样子,恶意满满地说道:“你忘了,他上辈子是被你害死的。”
白拂英又轻轻笑了一声。出乎魔火意料的是,她并没有恼羞成怒。
“不是我。”白拂英倚在栏杆上,凝望着远方的海面。在海雾的笼罩下,海面也呈现出一种漆黑的颜色。
“害死他的,是谢眠玉。”
她的确后悔牵连了沈明月,并且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因此内疚不安。
但那并不是她的错。
白拂英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上是一层又一层的茧,左手右手都有,和从前那双柔软的手大不相同了。
“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