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言吐出一口鲜血。
他输了。
彻底地输了。
白拂英踏过湖面,走到他面前。
即使胜利,她的脸上也没有骄傲,就好像刚刚打败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不值得庆幸。
实际上,在白拂英看来,自己注定是会赢的。
裴景言的选择太多了。
没有剑意,他还有筑基巅峰的修为;没有修为,他还有各种压箱底的法器。
他可以随时放弃秘境里的东西,也可以不为之拼上性命。
而比拼剑意,本就是孤注一掷。
威力巨大的同时,一旦失败,神魂也会留下难以逆转的损伤。
当裴景言惧怕失败、选择强行突破用修为碾压白拂英时,他就离剑意的本质越来越远了。
裴景言睁大眼,用一种近乎怨恨的目光看着她:“为什么?”
白拂英回答道:“因为我没有选择。”
停顿两息,她又俯下身,轻轻说道:“因为我死也甘心。”
至少她没死在命运为她编织的可笑笼子里。
裴景言却不甘心。
他就这样怨恨地注视着她,口中传来濒死之人不甘的嗬嗬声,那诅咒的遗言说出口时,已经不成语调。
“谢眠玉会杀了你。”
白拂英微笑着收起剑。
“如果他能的话。”
第029章 化虚为实
白拂英走向结界。
坚固的结界没有阻拦, 默许了她的进入。她慢慢穿过去,身影在结界上留下一圈涟漪。
结界内与外,是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巍峨的宫殿拔地而起, 墙面散发着空灵的幽幽冷光,光芒倒映在水中, 真实与虚幻连接在一起,让人分不清上下天光。
宫殿前没有路。
白拂英只好踩着粼粼波光走到殿前,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波纹。
宫殿的门虚着, 风从里面带出几缕香气。
白拂英走到殿门前, 将手覆在银色的门上——伴着古旧的“吱呀”响声,门应声而开。
宫殿内空空如也。
没有想象中华丽的装饰, 也没有堆积成山的财宝, 有的只是一殿的水,水波将地板全部覆盖。
而在大殿内的最中央,有着一个圆形的石台, 石台上插着一把雪亮的剑。
难道秘境的传承,就在这把剑里?
白拂英走到那剑的面前,借着殿内镶嵌的明珠所散发的微光打量着它。
剑是把宝剑, 剑柄上镶嵌了浅色的宝石, 在明珠的照耀下,宝石折射出绚烂的光。
但这并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最令她在意的, 是剑上缠绕的那股似有似无的玄妙气息。
白拂英不禁想起, 在来秘境之前, 瞿不知曾让她找一把特别的剑。
秘境里面剑不少, 但要说特别, 肯定是这把最特别。
难道这就是瞿不知要找的剑?
正思考着是否要将这剑从石台里拔出来,白拂英忽觉身后一寒。
心念刚至, 脚步已动,白拂英反射性地朝边上闪了一个身位,戒备地看向自己刚才站的位置。
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素衣,披散着头发,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站在水中,仿佛刚从地狱中钻出来的水鬼。
女人微垂着头,一只手抬起,从姿势和站位来看,她刚刚是想拍白拂英的肩膀。
……什么时候?
白拂英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却仍旧想不到女人是什么时候接近的。
神秘女人就像一团空气一样,无声无息。
要不是她身上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恐怕直到女人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她都不会反应过来。
如果这女人对她有杀意,她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想到此处,她神色微凝,一瞬不瞬地盯着女人,生怕错过了她的动作。
“很敏锐啊。”
手上动作落了空,那神秘女子也不生气。她放下那只举起来的手,缓慢地抬起头。
微卷顺着脸颊两侧落下,露出她一双碧色的眼睛。
是她!
见到这双罕见的碧绿双眼,白拂英立即就猜到这神出鬼没的女人是谁了。
是小木雕上剑意的主人,也是这秘境之主!
白拂英之前几次“见到”她,都是在意识碎片中匆匆一瞥。
这次一见,才发现秘境主人的形象,和她的剑意给人的印象大不相同。
她似乎有异族血统,鼻梁很高,但却十分瘦削,如同重病垂死之人,脸色也是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
宽大的白衣空荡荡地披在她身上,她抬起手时,袖子就松松垮垮地滑落,露出一截瘦骨伶仃的手腕。
整个人看上去病恹恹的,唯有那双碧绿色的眼如潭水般清澈,在明珠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样的人……?
“怎么?”
女修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疑,笑了笑。可她身体似乎真的很差,笑着笑着,她就咳嗽起来。
咳嗽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半晌,女修才止住咳,用沙哑的声音道:“觉得我不像秘境主人?”
白拂英垂眸盯着闪亮的水面。
她刚刚的确有一瞬间的怀疑。
但修真界本就无奇不有,这女修看着病弱,和她拥有强大剑意一点也不冲突。
女修没等到她的回答,却也不在意。
她拖着瘦骨嶙峋的身体,从白拂英面前走过。
白拂英注意到,女修走过水面时,水上没产生一点波澜。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是一个幻影?或者神魂?
白拂英下意识地想要摸摸剑,却到底还是没有动作。
女修就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又或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剑,就这样非常缓慢地走到石台上。
当她站到那把剑的旁边时,剑的身上也散发出浅蓝色的光,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我叫简飞花。”
女修坐在石台上,倚靠着那把宝剑,长长的衣摆随着她的动作浸入水中。
简飞花……完全陌生的名字。
并不是那些家喻户晓的传奇修士。
这么强的人,也未曾在时光中留下自己的印记吗?
心念微动,白拂英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礼貌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白拂英?”
简飞花支着身体靠坐在石台上,目光如水波一样清清冷冷。
“我的那个东西,是被你拿到了吧?”
白拂英略一想,就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小木雕。
“是。”
“果然。”简飞花笑了笑,“那是我很多年前隐居时,用剑意雕刻的半成品。把它藏在阵法里,也不过是随手而为。”
说话时,她用手指轻轻拨弄着水面,泠泠流水声冲碎了殿中的寂静。
“你能从半成品中悟出剑意,天赋不错。”
“不对。”顿了顿,简飞花又撤回了这个说法,“不是不错,是很好。”
白拂英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听着她说。
也许是在秘境待久了,简飞花的话多到说不完。
“但你知不知道,最开始我属意的,是被你杀死的那位。”
作为朔月秘境的主人,简飞花能感知到秘境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裴景言进到秘境不久,她就注意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