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拂英走近几步, 仔细端详起这幅画。
画上画着的,是一树盛开的玉兰。玉兰树下是一段白玉阶梯, 阶梯一路向上, 两边插着许许多多的剑。
这画也不知是何人所画, 每一笔都带着锋锐的剑意, 剑意纵横, 震人心魄。
一眼望去,仿佛画中的剑都拥有生命一般, 随时都能从画中飞出来。
李秀剑走到那幅画前,伸手摸了摸上面画着的剑。
下一瞬,一道光芒闪过,她的食指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
白拂英站在她身后,凝神看着她的动作。
指尖被割破后,李秀剑没有收回手,而是将食指按在画布上,轻轻挪动。
血珠在画布上留下一道痕迹,李秀剑动作不停,凝聚全部心神画着什么。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好像画出每一笔,都需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一般。
血迹如长蛇一般蔓延,形成一个图案。白拂英认出了这个图案——准确来说不是图案,而是一种上古文字。
正好是她在玄云学过的一种,也是上古时期使用范围最广的文字之一。
那是一个“剑”字。
良久,完整的“剑”字终于成型,血红色的字盖住了古画原本的色彩。
李秀剑放下手,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画。
几息后,画上的鲜血渗入古画之中,吸收了血液的墨水突然涌动起来。
在这一瞬间,白拂英闻到了一股香味。
淡淡的、清幽的香味,像是某种花的花香。
在香味传来的同时,一阵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带落一片花瓣。
白拂英抬起手,那片花瓣就落在了她的掌心。
是玉兰花的花瓣。
李秀剑看了白拂英一眼,拉住她的手腕。
“跟着我。”
白拂英不习惯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李秀剑见她答应,便上前一步,竟直接迈入古画之中。
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房间里,只剩一只手从古画里伸出来,手里还攥着白拂英的手腕。
这古画居然是一处空间?
白拂英心念微动,垂头看了眼李秀剑的手,也跟着迈入古画中。
进入古画的刹那,她只觉眼睛一花,眼前就不再是冷冷清清的寝殿。
取而代之的,是一树树盛开的白玉兰。
顺着这些白玉兰向前看去,便是那条白玉阶梯以及锋利的剑,场景和那画中一般无二。
而除了玉兰花、阶梯和剑之外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
没有日光,也没有月光,只有画中的一片区域是亮的。
是空间阵法?
不对。
修真界最常见的,就是刻在储物袋上的那种空间阵法,这种阵法能开辟空间,但缺点也很明显。
那就是不能装活物。
现在白拂英和李秀剑能站在画里,就说明作画之人不只是简单地刻录了阵法。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炼化了一片空间碎片,将它的入口与画巧妙地结合起来,并设下了禁制。
而李秀剑的血,大概就是通过禁制的“通行令”了。
手法巧妙,看来这作画之人是修为高深,胆大心细之辈。
白拂英问道:“作画之人是谁?”
李秀剑松开攥着她手腕的手:“天明真君。”
原来是她,那就不奇怪了。
白拂英点头,李秀剑又道:“和我来吧。”
她是有点自说自话的本事在身上的。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朝着白玉阶梯上走去。
其实,就算她不说这么一句话,白拂英也会跟着她。
因为这画中只有一条路,其他地方都是朦胧云雾。云雾之下,想来就是无尽的虚空。
两人一同向上,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终于能望见白玉阶梯的尽头。
那是一个圆形的平台。一把剑凭空漂浮在上方,正散发着猩红的光芒。
金色符文如同锁链一般绞在剑上,只是那些符文已经十分黯淡,一明一灭,仿佛随时都能破碎。
而在这个圆形的平台上,还插着无数的剑。
这些剑无不散发着凛冽的杀意,众多剑意杀意交织在一起,让这里的气息显得分外驳杂。
白拂英看得出来,下方这些剑,是用来镇压上面这把祭器剑的。
祭器剑虽然被封印,但仍有源源不断的浊气泄露出来,这些浊气随时可能破坏这处画中空间。
为了对抗这股浊气,有人在这里留下了许多剑。
这些剑都杀气腾腾,无一不是令人谈之色变的凶剑、魔剑,任何一把拿到外界,都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但即便是这些凶名赫赫的剑加在一起,也只够勉强抗衡祭器剑。
随着封印的磨损,它们甚至有了被压制的趋势。
此时,察觉到有生人的气息,那把祭器剑好像要立刻从凶剑的包围中脱离出去一般,猛然震动起来。
它一动,其他剑也跟着震动。
霎时间,阵阵剑鸣声形成某种刺人心魄的共鸣,即使是白拂英和李秀剑这种修为的人,也不免有些难以忍受。
李秀剑呼出一口气,运转灵力。下一刻,一道剑意划破虚空,瞬间将躁动的祭器与凶剑都压制下来。
周围重新恢复了寂静。
见状,白拂英终于知道她这几日为何闭关不出了。
“你是在镇压这些剑?”
李秀剑点头:
“它们压不住它。”
为了不让祭器挣脱封印,从画中空间里溜走,她只能用自己的剑意压制它。
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祭器的挣扎越来越强,李秀剑这几日为了制服它,消耗了不少心力。
“怪不得你想把祭器给我。”
白拂英抱胸站在一边,用手指点了点手臂。
“就算留在天明,照这样下去,它早晚有一日会脱困。”
李秀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我?”
李秀剑道:“我能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
“你身上有几个祭器。”
既然白拂英身上有不止一个祭器,那她也一定有办法压制祭器。
从各种方面来说,把祭器交给她,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白拂英笑了笑:“你的感知还真敏锐。那么……”
她的身影越过那些凶剑,缓缓走到祭器的面前。
见她走近,好不容易才老实的祭器又躁动起来,符文随着它的动作上下浮动,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浪。
白拂英伸手攥住了它的剑柄。
“那么,这个礼物,我就收下了。”
只听一声剑鸣,原本束缚着祭器剑的符文锁链瞬间崩断,大量的浊气从它体内逸出,猛然朝着白拂英袭来。
白拂英冷笑一声,浊气同样倾巢而出,与祭器剑相撞。
轰然巨响过后,周围的凶剑战斗的余波激起凶性,一道道凝聚在剑中的剑意如暴雨一般,朝着白拂英袭来。
白拂英被敌我两方围攻了。
面对这种情况,她却丝毫不惧,剑意瞬间涌出,海浪般朝着周围压去。
那些凶剑一接触到她的剑意,纷纷溃败,接二连三从空中跌落,好像刚刚那些杀意只是她的错觉。
只有她手里的祭器剑,还在疯狂地扭动着,想要挣脱她的钳制。
白拂英粗略地扫了一眼,见祭器剑上面还有一部分封印保留,便放心地将它塞进了储物袋。
“多谢了。”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李秀剑,嘴角上扬。
“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李秀剑道:“不用谢。走吧。”
说着,转身想要走下白玉阶梯。而正在此时,白拂英却陡然开口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