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不知睁开眼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为什么发笑。
笑声顺着风,从废墟间滑过,最后消失在漆黑的角落。
半晌,白拂英才停下笑声。
她俯下身,丝滑的秀发顺着她的动作从肩膀垂落,那双漆黑的双眼看着瞿不知,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
“你觉得,你还有权选择去死吗?”
瞿不知皱起眉,正欲说话,忽觉丹田处一阵疼痛。
他闷哼一声,旋即意识到了什么,睁开双眼,恨恨地看向白拂英。
她废掉了他的修为。
“虽然你的灵脉已经被毒素侵蚀,不太可能修复了。”
白拂英半蹲着,一手放在膝盖上,与他对视。
“但我觉得,还是保险点比较好。”
瞿不知拧起眉,从她的话中,捕捉到了某种不祥的信号。
“什么意思?”
白拂英站直身体,正要说话,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她挑挑眉,回过身一看,只见左茯苓带着一队人,绕过废墟走了过来。
她身后那些人还穿着统一的制服,很明显是瞿不知的手下。
他们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探头探脑,一脸茫然地看着废墟。
白拂英道:“这里。”
左茯苓看到她还站在废墟里,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脊背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而那些修士就不一样了。
当看到瞿不知浑身是血倒在废墟中,而白拂英拎着一把滴血的剑、同样伤痕累累之时,即使再迟钝的人,也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修士们都愣在原地,有人一脸恐慌,有人眼瞳闪动,一时间,谁也不敢有动作。
白拂英没管他们,侧头看向左茯苓。
“怎么回事?”
“我骗他们说,城主不让他们过去。”左茯苓耸耸肩,“暂时拦住他们了。等这边没动静了,我才敢带人来看看。”
余光瞄了眼瞿不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输了?”
白拂英点头:“输了。”
左茯苓畅快地大笑三声,又走到瞿不知面前,踢了踢他。
“瞿不知,你没想到吧!”
瞿不知冷眼看着她:“白拂英许了你多少好处,你敢冒这么大的险?”
“好处?呵呵。”左茯苓冷笑,“对付你不需要好处,只要让我报仇,我愿意倒贴钱!”
瞿不知皱眉:“报仇?”
他脸上的疑惑不是假的,是真忘记自己杀过左茯苓道父母了。
左茯苓又是气得不行,恨恨踢了他一脚,这才对白拂英道:“你不打算杀了他吗?”
白拂英没说话,反而看向那队修士。
见她注意到这边,修士们浑身一僵。
但很快,就有聪明人反应过来这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机。
“城主有何吩咐?”
左茯苓皱眉:“城主?你眼瞎了吗,这是白拂英,不是瞿不知!你男女都能认错?”
那个机灵的修士立马道:“什么瞿知瞿不知的?我们只认城主一个,唯城主马首是瞻。”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属下也是!属下愿追随城主!”
“愿为城主上刀山下火海!”
“城主随意吩咐小的!”
白拂英扫了他们一眼。
这群人倒是很有生存的智慧。
毕竟瞿不知对他们也就那样,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他们没得过瞿不知的恩惠,自然也没理由抛弃身家性命,追随一个输家。
左茯苓看看跪倒一片的修士,又看看白拂英:“白……呃,城主?”
她之前没去想这方面的事,不过现在想想,白拂英接替城主之位,似乎也不错?
至少她能继续跟着白拂英,不用失业了。
白拂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众人。
半晌,她露出一个带有血腥气的微笑。
“把他关起来。”白拂英看着瞿不知,“关到后殿的黑牢里。不要让他死了。”
瞿不知睁大眼。
众修士则是暗暗心惊,心道这位新城主也是个雷厉风行的狠人。
看着瞿不知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同情和幸灾乐祸。
也不知这位旧城主,在她手底下要受到怎样的折磨。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更不敢反抗白拂英了。
几个修士上来,把瞿不知抓起来。
他现在失了修为,毒素又侵蚀了灵脉,身体比普通人还不如。
两三个筑基期修士抓着他,也是绰绰有余的。
白拂英看向另外两个人:“去找能打万重金的工匠,我要打一副镣铐。”
两人有些不明所以,还是领命离去。
打万重金的工匠不难找,毕竟不久之前,他们才找过一个,那人还留在城主府没离开呢。
白拂英又点了两人:“你们两个,以后负责每日给他放血,放血数量需填满此瓶。”
说着,她找出一个瓶子扔过去。
瓶子不算小。
那两人有点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人犹豫着说道:“城主,以他现在的情况,恐怕放不了两次就死了。”
白拂英看了她一眼,那眼中的冷意与杀意冰得修士一个激灵,心脏狂跳起来。
修士缩了缩头,就听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用灵药吊着命。”
白拂英收剑入鞘,从两人身边走过,掀起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风。
当路过湖面时,她忽地顿住了脚步。
“每日收来的血倒进湖中。”她垂下眼,“等把湖水彻底染红,就给他个痛快吧。”
她的语气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悲悯,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湖这么大,还有水灵根修士定期清洁,即使放上十年二十年的血,恐怕也是染不红的。
这就是新城主的手段……
剩余的修士挺直脊背,噤若寒蝉,生怕白拂英一个不痛快,就把他们也抓去放血。
不过,白拂英是没有这个癖好的。
感受到修士们发自内心的恐惧,她扯了扯嘴角。
她不觉得自己做的残忍。
当年,瞿不知的作为,可比她还要残忍百倍。
囚禁、伤害、放血,这可都是小事。
当年,他为了尽快恢复伤势,吃掉她手臂的账,她还没有和他算呢。
白拂英伸手摸了摸还健在的右手,那右手掌心处的疼痛,在记忆中恐怖的痛楚面前,似乎也都不算什么了。
不过,这件事就暂且往后挪一挪吧。
瞿不知可没有浣灵道体,他的血液和肢体没有任何价值,也很难再生。
她可不想让他死太早。
至于面前这些修士,她也不想恐吓这些墙头草。
总归只要有力量在,这些人就会听话。
而她,只要他们听话就够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毕竟,在她伤到了瞿不知的时候,瞿不知也伤到了她。
白拂英侧头看向左茯苓,见左茯苓若有所思,她微微笑道:“怎么?你也觉得我太狠心?”
“没有。”左茯苓回过神,满脸厌恶,“那是他活该,谁让他放你的血,你报复回去也正常。”
白拂英回过头,搭在剑鞘上的手放下了。
如果左茯苓表现出一点诸如“同情”“不舍”之类的情绪,她就会立刻出剑。
她几次三番救下她,可不是为了让她心疼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