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娘娘别进去,长公主在里头呢。”
大部分人见状自然是要拦着的。
毕竟天子被打,多丢颜面的事儿啊。就是皇帝本人,肯定也不想被人见到自己被打的样子吧。
皇后这样冒然闯进去,她倒是不会被罚什么,难做的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徐皇后却不管这些。只要想到自己那身子羸弱的丈夫被打,她便心痛不已。
徐皇后心中甚至有些埋怨无双,再怎么都是做姐姐的,如何能这样狠心呢?
徐皇后开了殿门,后面宫人们不敢进去。
皇帝被打,他们去看。这不是不要命了么?
无双听到屋外声响,大喊了一句:“滚出去!”
这一声十分见效,除了皇后,便无人敢进殿了。
徐皇后一心只想着宴嗣礼的安危,自然听不得无双的话。
匆匆忙跑进殿内,便见到宴嗣礼被打趴在地,身上衣物都破了一道口子,些许鲜血从里头渗出来。
“皇上!”徐皇后顿时眼眶漫上水雾,心疼的了不得。
她快步走到宴嗣礼身边,用手将宴嗣礼的脊背护住。
“长姐不要怪皇上!放殷澈归国,都是本宫出的主意,与皇上无关!”既然要打,那便打她好了。
自然,身为皇后。先帝的遗嘱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先帝给了无双鞭子,但这鞭子在所有人看来,那自然是永远都不会真的使用在宴嗣礼的身上。
毕竟宴嗣礼现在可是皇帝,无双长公主算是臣子。君臣君臣,君要臣死可以,哪里有听说过臣能笞君的呢?
可无双偏偏就这么做了。
无双听到徐皇后这样说,方知这事儿不单是宴嗣礼一个人的决策,而是他们帝后夫妻二人瞒着她下的决定,心中愈发生起气来。
“你也不必急!一个一个来,我要处置,自然有轮到你的时候!”
无双眼神狠绝,清绝出尘的脸上,展现着要吃人似的表情,一下就将徐皇后吓住了。
当然,无双并不是真的十七岁的姑娘。她是姜国带过兵的长公主,她杀过人,她生气的眼神里,怎可能没有戾气?
说罢,无双伸手,“啪”的一声,在宴嗣礼的背上落下了第二鞭。
徐皇后见无双打宴嗣礼时毫不留情,看得浑身颤抖。想到宴嗣礼身体不好,这样打下去被打坏了就不成了。
于是也不多留,趁着无双发怒,忙抓起裙摆,朝着殿外走去。
这世上若真的还有人能治住无双长公主的话,那必定是林太后了!
宴嗣礼趴在地上,因为疼痛,他已经没有办法保持跪姿。
他生来便是太子,所有人都对他宝贝的不行,何尝受过这般苦楚?
加上早产体弱,那些骑马射箭的学习也不过是会了便好。
若不是太子体弱,先帝也不会在太子都五六岁了,还时刻将无双公主带在身边,亲自教骑射。
宴嗣礼双手撑在地上,疼了也不叫唤,只是倒吸凉气,手指抠着昂贵的地毯,直将十指都抠白了。
他咬着下唇,深呼吸了几口,才朝无双看去。
被长姐打,是因为没有遵守父亲的遗嘱,这他都认,可姐姐到如今还不肯赞同他放殷澈走的计划,他就是不服。
“长姐,我究竟为什么,不能放他走?”他撑着自己,跪回原地,质问着无双:“文武官员,大多都是赞同放他走。连叔叔!也是赞同的!为什么长姐就是如此坚信,殷澈他会对姜国不利呢?”
无双呼出一口气,心中的郁气却仍然无法消减。
“殷澈有才,放他离去,犹如放虎归山。”
宴嗣礼气道:“放虎归山!放虎归山!长姐莫非亲眼见到了他殷澈带兵打到晋阳么!?为什么就这么确信,殷澈会对姜国不利呢!?”
“本宫见过!”无双咬着牙,眼里充着血丝,那被亡国的滔天恨意、耻辱,席卷全身。
宴嗣礼见无双这么说,再见她那通红的双眼,仿佛流出了血泪一般的表情,一时看得愣住了。
“本宫见过,殷澈百万雄兵踏过长江,直朝着晋阳而来,所过之处,皆是姜军的尸体跟降臣!我朝六十万军人,四处溃散!本宫见过殷澈兵临城下,晋阳城内百姓四处流亡成为亡国之徒!
本宫什么都见过!当年姜国无人察觉齐国野心,放虎归山惹得后患无穷。姜国连年大旱,壬戌年间天狗食日,便是预警!只可惜咱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不但放走狼子野心的殷澈,还对连年天灾没有办法。如今重来一次,竟然重蹈覆辙!将来姜国大乱,你宴嗣礼!同你的那位好皇后,便是祸首!”
无双情绪激动时,竟然忍不住伸手指着宴嗣礼的脑袋说话。
“长姐......你在说什么?”宴嗣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宴无双,只觉得她被刺激的已经疯了。
今年才是辛酉年,壬戌年,还是明年。
而上一个壬戌年,还在十一年前,并不曾有过什么日食发生。
无双擦去眼泪,并不再做解释,扬起一鞭,就要朝宴嗣礼的身上再度落下。
而正在此时,却听外头有太监喊道:“太后驾到!”
宴嗣礼闻言,才知救星已到,心中松下一口气来。爬着退后几步,生怕无双再来上一鞭子。
两鞭子下来,他身上上好的锦缎都已经被打破,衣服里面也是皮开肉绽,疼得站都站不稳。
若再来那么一两鞭,他明儿也就不用上朝了。
第二十二章
◎雷霆◎
太后进殿,无双只得放下情绪,恭恭敬敬请安。
徐皇后见才半刻钟不到,丈夫身上又多了鞭伤,心疼地直抹泪。
好在方才出了殿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闻风而来的林太后。
若是到太后宫中去请,又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更不知道皇上身上还要添多少伤了。
林太后从殿内进来,到了无双他们眼前,早已经见到地上跪着的宴嗣礼身上的伤。
见状,林太后便指着无双说道:“无双!你也太无法无天了!”
无双跪在地上,仰头要反驳:“是弟弟......”
“宫有宫规,你晚上从落锁的宫里跑出去,回来又打得你弟弟如此,你简直放肆!”
无双辩解道:“出宫是事出有因,弟弟犯了错,所以打他。”
林氏见无双还要分辨,手往桌上一拍:“他身子弱,若是本宫不来,你这么打下去,他会如何你知不知道!?”
无双觉得委屈,动了动嘴,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林氏看了无双一会儿,才朝身边的徐皇后说道:“皇后,快让人找太医来瞧瞧。把皇帝扶起来。”
徐皇后见林氏发话,这才敢动作,走到宴嗣礼身前亲自去扶。
宴嗣礼站直了身子,林氏才瞧见他身上两条血痕的长度,看得她眼眶都红了。
“就是真要罚!你也不该这么狠啊!”林太后忍不住埋怨无双。
无双跪在地上,依旧沉默。
林氏走到宴嗣礼跟前,正眼不瞧无双一眼便说道:“无双长公主违逆宫规,虽说情有可原,有罪却不可逃。从今儿起,你便回你的宫中待着,这个月都别出来了。”
无双收敛不甘的神情,应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在众人最后走出了长平殿。
此时,萱、紫二人也已经来到长平殿门口等候。
二人见无双衣衫虽然完好,但长发垂落,形象凌乱,心中都是说不出的感觉。
打从她们伺候无双起,就从未见过长公主殿下如此狼狈。
二人跟在无双身后,缓步走着,无双也不肯做辇。
殷澈的离开让她十分受打击。这分明不是她的错,她却仿佛在惩罚自己似的。
任由自己狼狈,任由自己在大晚上徒步回宫。
整个上半夜的闹剧结束了,无双回宫洗漱,直到三更天了才睡下。
躺在床上,她又心中难免抱有些许期待,盼望着殷澈没有跑远,终究能被姜国给抓回来。
因此睡得并不太平,恍惚间,总是梦到上辈子国破家亡时的场面。
殷澈高坐马上,成王败寇,他那副得志的模样,让无双一次次梦见,一次次惊醒......
——分割线——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木轮撵过石块,车子受到阻力又跨越过去,颠簸不断。
同样在梦中被惊醒的,还有连夜带伤逃跑的殷澈。
“殿下。”随从见殷澈醒来,叫了一声。
殷澈右侧肩处被利箭穿透,好在跟着的随从给他简单处理了伤口,昨夜被宴无双射中的手臂才得以保全。
他身穿一席玄色衣裳,血液已经干在身上。
今早为了掩人耳目,随从向郊野猎人买了一辆马车,他便藏身在马车上,一路逃亡而来。
好在追他的诏令没有跟到燕城,否则真的是在劫难逃。
“什么时辰了?”殷澈好看的脸上已经是一片苍白,额头冒着冷汗,身体的一切表象都无不显示着,他此时非常的虚弱。
“午时了,殿下。方才在城内买了药,殿下用过午饭再换药吧。”
殷澈疼得不想说话,停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对随从说道:“不必叫我殿下。在回齐国之前,都只叫公子、少爷便好。”
随从二人听闻,应了。
又有人问道:“公子,公子身上伤势颇重。要不然,等会儿找个下处,先在燕城内歇下,接下来这一路要如何走,咱们商量一下再说吧。”
殷澈立马回绝道:“不必,继续赶路,等先过了这两城再说。继续耽误路程,恐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