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林太后殿内,自然总要说一嘴关于她要去封地的事情。
林太后却不是宴嗣全,在听到无双要去封地的事儿后,她的眼神便有了几分变化。
“你在晋阳难道过得不大顺遂,还要跑去钱边?你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打算?”
无双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便又听林太后说道:“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哪位公主如此势大的。你又尚未出嫁,就擅自离宫,到底不成体统。这样吧,还是由哀家出面,去跟皇帝回绝了这件事儿。
你也就当,不曾说过这些话。”
无双闻言,忙从榻上站起,跪到林太后跟前:“无双不愿意!我要去钱边!”
林太后听此,不由得叹出一口气来,随即十分费解地看向无双:“你究竟有什么打算?哀家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既为女子,你就不该肖想这些男人们的权势才是,这终究不是你我本分内的事情。
长公主如此作为,哀家简直闻所未闻。你又不是什么王侯,还要去往封地,简直是钱边一王了。这事儿哪怕你百年后,也写不进史书中去。就算入了史书,也不过是个笑话。
嗣礼在的时候你就处处要强,如今嗣全上位了,你岂止是要强。你还要权要势要兵!莫非将来连皇位你也要去不成?”
“无双怎敢?”无双垂下眸子,连说不敢。
“不见得罢。否则如何解释你如此要强?无双,你父皇在时虽然对你千娇万宠,几乎将你当做太子养过几年。可你终究不是太子,你只是个女子。长公主既然有了眼前的荣华,就不该再过多肖想。
哀家虽不是你亲生母亲,可将你当做亲女还亲。哀家的这些话不是在打压你,全是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你要走的路太偏,太险,还是悬崖勒马的好罢。”
无双闻言,喉间哽咽。
经历过上一世的磨难,她此时便是悬崖勒马,也做不到立地成佛了。
丧国之痛,如何能说给林太后听呢?
思定之后,无双还是选择将心中的话压下,准备另一套话术奉上。
“南边地势要紧,弟弟才刚上任,地位不稳。儿臣有心想要亲自去往钱边,替弟弟守着一时是一时。
再来北方梁国在嗣礼在时就敢提出和亲,之后又不知会不会胃口大开。将来别说是一个公主,只怕还要给岁币,索要真公主了。咱们迟早要北伐作战,而此时兵力都在世家大族手上,咱们又没有多少自己可支配的兵力。”
“姜国国内两度易主,又给了周边国家可乘之机。此时若不坚强起来,只怕国祚难续。无双虽为女子,却也自小习读兵书,是武将军的学生。连父皇也说过我若为将,必定骁勇。
既然天生我才,育我至今,无双虽为女子,也有报国之心。姨妈说的这些要权要势的,无双不敢说自己没有,只是姨妈误会了我的初心。不管姨妈如何想我,总该让我去钱边试一试。否则,无双就是死!也不能瞑目的!”
此时比起叫“母后”,她叫林太后“姨妈”反而更能令其动容。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无双无论如何也不想让林太后将她的计划打乱。
无论是煽情也好,苦肉计也罢,总之钱边她是去定了!
第三十四章
◎出宫◎
“我母亲死的早,两个弟弟一个身体软弱,一个性子软弱,全都撑不起来。父皇跟弟弟生前都嘱咐过我,要辅佐好后继者。
如今家国艰难,无双无法做什么,也实在焦虑。姨妈不让我去钱边,我想想也实在无趣,还不如死了算了!”
“只怕是死,也没办法到地下同父亲、母亲、祖宗交代!”无双本意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着看看,结果说道最后,竟然有几分真情实感了。
她到底还是林太后看着长大的,林太后在还是皇后的时候,便将无双当做女儿疼了。
比起自己的孩子,她更疼自己姐姐的孩子。
林太后十来年所处的环境也是如此,一直都是看着无双被人宠大的。先帝在时,对无双便是凡有要求,无所不允。
一个宠溺孩子的母亲,最怕的就是满足不了自己的孩子。此时的林太后见到无双哭泣,便有些慌乱。
听着无双口口声声喊她“姨妈”。又想到早亡的姐姐,已经去世的夫君,又觉得无双实在可怜,忍不住的想要去疼她。
无双是不用哭也能有糖吃的孩子,此时这样的孩子一哭,林太后便慌乱了。
“好罢,好罢!你若想去,哀家也拦不住你,你去便是了。”林太后最后还是做了妥协,亲自下榻去扶起无双,一边又拿起帕子给无双擦拭,“瞧瞧你,快别哭了。”
无双闻言,这才收了眼泪,心中暗暗欣喜,面上却没有表现。
“连死啊活啊的都不忌口,就这么张嘴就来。你啊你,哀家真是拿你没法儿了。”
无双见林太后答应,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只是方才哭的惨,还没法儿调整回哭腔,仍旧在抹泪。
林太后见状,也是跟着她一起擦泪。
她只知道无双在宴奉炳去世后一直都挺焦虑,却又不知她在焦虑什么。
这边无双的情绪好了之后,二人一同用了晚膳无双才告辞回自己宫中。
出了林太后的殿门,她原本带着几分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
她昂着头坐到辇上,此时的她是无比的欢愉。
无双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若非遇到的是宴嗣全,若非林太后不懂政事,心肠柔软,她也没有这个机会去封地。
要是宴嗣礼还在位,她的要求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
要是林太后过问政事,想要独占权利,那么她的出格也不会被允许。
所以,她是幸运的。
一轮明月照人,无双坐着辇轿,望向明月。
世间阴晴圆缺,权利更替,如此事情,月亮一定见多了。
但是像她这般的命运,月亮又曾见过几回呢?
宴嗣全的诏令很快就下达,无双能够去往封地并且拥有带兵的权利这一点,在朝堂众人看来都觉得十分儿戏。
一是觉得女子去往自己封地,还拥有掌兵权利这是不曾有过的先例。
倒是曾有过夫死后带领军队反抗敌人的女子,未曾有未出阁女子有过这样的例子。
哪怕是故事里的花木兰,那也是女扮男装。
二是觉得无双一女子,怎可行男人的职责。即便无双是长公主,这份荣宠也太过了些。
从这一点看来,朝中官员就了解到了宴嗣全的为人。太过胡闹乱来。
无双要去往封地就准备了半个月的时间,她希望自己能快去最好。
然而在她准备的这半个月时间内,每天都有无数人上表,希望宴嗣全收回成命,但这些都被宴嗣全无视了。
他如今是皇帝了,只要无人谋反,他爱怎么着怎么着。
如今南北太平,宴嗣全自己不知道,他其实是在啃自己父兄留下的老本罢了。
准备了一段时间后,无双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
出宫前日,宫中为她开宴饯别。姐弟、母女、姐妹之间自然是不舍分别,洒泪一场,无双便带着一堆侍从离开了。
长公主出行,跟着她去往封地的少说也有百人之数。
出城经过萧家附近,无双便掀开车帘子朝着萧家路旁看去。
没有她想象中的墙头马上,萧安和不曾在看她。但是无双却知道,他此时必定也在想她。
她的声势也算浩大,每有行过之处,具有人来宴请。
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当地官员一般都是让自己家的女眷来请无双去赴宴。
朝中有种迎来送往的风气,无双又是不曾婚嫁的长公主,自然更加备受欢迎,谁不想做皇家的东床快婿?
况且长公主的美貌又是经常被人说道的,自然为了见一见美人,也多的是官员来递请帖。
但是这迎来送往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尤其无双身为皇家人,一旦答应要去,必定是不能被怠慢的,于是花的银钱自然是成百上千。
而这些银子,自然都出自地方人民。无双体恤民众,几乎都回绝了。
不过凡有递上来的帖子,她都会拿来看一看,回想一下当地的官员的名字,究竟有没有上一世那些弃城而逃、临阵倒戈的,活着有没有誓死不愿叛国的。
辨别忠奸之后,就向宴嗣全上表,该贬的贬,该升的升。
宴嗣全万事都依照无双说的做,一路上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除了行动方便,容易接见当地官员之外,还有一点,便是无双同萧安和正常通信了。
在宫中的时候不方便,如今倒是可以借了解京中信息的名号,稍微正大光明些地跟萧安和有来往。
正因没有躲藏,便导致朝堂内部大部分人都觉得,萧家人是长公主那一派的了。
借着她的势,萧家在朝中也无人敢怠慢。
钱边离朝廷并不远,她又不参加什么迎来送往的邀请,已经大大降低了去时的路程,却也要走上半个月到二十日才能到。
无双是春末出发,一路上衣衫越退越薄。越是远离晋阳,周边路况就越发不好,城外路段也越发荒僻。
到中途的时候,路遇了一片山林。
这日行至途中,她担心一路跟随重任辛苦,便提出要半路找个凉棚休息。
这里许多凉棚,专有店家,卖酒肉、凉茶,供过路人休息,喝茶。
无双大架势,过路人瞧见了自动退到一边,不敢直视无双的车马。
她本是坐在马车内,身为公主,她的脸也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瞧的。
上辈子她打仗的时候没这么讲究,但是现在她要做什么,还是会被身边的嬷嬷、宫女劝阻。
为了避免麻烦,无双还是戴了围帽下的马车。
下车后,她便唤来人吩咐道:“不必惊扰百姓,只拉一半的围帐便是。”
她要下车,为了方便行动,拉起围帐能更加安全隐秘。
下人听了吩咐,应声忙下去吩咐别人去了。
她已经精简了穿衣的华丽,但是身上的衣服依旧是有金线勾勒。
一下车,便能感觉到周围人小心翼翼的视线。
无双长公主的车马停顿一般都是在驿站,这能够避免许多麻烦,譬如山匪、黑店。
因此无双今日还是第一次,这么特殊的停在了路边小客栈。说客栈,倒不如说就是一个凉棚子。
店内小二本来在热情的招呼客人,见到无双身边佩刀穿着铠甲的侍卫,根本都不敢动弹。
老板推了小二两下,见人怎么也推不动,只好咬着牙撑着笑,到了无双侍卫跟前侍奉。
他自知不配伺候无双端茶倒水,因此很识相的不敢往无双跟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