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心中直将姜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面上却只得扯出一丝笑容:“我倒忙忘了,今日是管账的日子,多亏了妹妹提醒。”
姜氏道:“当初我也跟着你二婶学了些日子,可我一见那算盘就头晕,账簿上的字也看得头疼,后来索性不学了,将这管家的事全推到你二婶身上,难为她这些年操劳。”
在场人都听出了这话里有话。
当初姜氏刚嫁进来,要跟吴氏抢权,假意跟着学了几个月的管家看账,硬是没抢过来。
对此她颇有怨言,这档口正提醒秦娘,别被吴氏糊弄过去。
吴氏冷哼一声:“你也知道我操劳?当初你倒是得了个清闲,难为我这天天往公中贴银子。”
“哎!”姜氏讥笑道,“这人算不如天算……老话说得好,吃亏是福!”
吴氏的脸再一次沉了沉。
幸得那几个做衣裳的丫鬟婆子来得及时,姜氏结束了阴阳怪气的闲聊,带着一行人回去了。
吴氏也没叫秦娘一声,自顾自地带着下人们到账房去。
秦娘厚着脸皮跟着她。
账房就设在沈老夫人的住处旁边,隔了一条路。
吴氏每次来,都会经过老夫人院子门口。
里头的下人们见了,便会回了老夫人,老夫人再派个得力丫鬟帮衬吴氏。
说是帮衬,明眼人心里都清楚,那是监看。
尤其此次有秦娘跟着,沈老夫人更是不放心,很快便派了心腹前来。
到了账房,还未进门,吴氏就问秦娘:“阿瑶可识字?”
秦娘摇头。
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吴氏冷笑。
不识字最好,看不懂账簿,也就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来。
秦娘当然识得,她跟陈衡学了半月的字,虽不会写,却也认得。
账房内摆了几个书架子,上面堆满了账薄,地上放了好几个大箱子,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吴氏命人拿了上个月的账,随手翻着看。
“娘子这个月又得往里贴银子。”吴氏的近身丫鬟撅着嘴,替她打抱不平,“新买那几个家丁就得花多少钱!”
吴氏叹了口气,命人赶紧把这笔账记上。
“你也瞧见了,如今这宅子里,是入不敷出。”她转头对秦娘说道,“你们所求的那点东西,早被糟蹋的一干二净了!”
她说这话也不避开沈老夫人派来的人,也难怪老夫人向来不怎么喜欢她。
秦娘假装惊讶,凑近她悄声道:“府中已如此困难,三房那儿每日吃穿却和老夫人那儿一样,难不成三叔有什么生钱的法子?”
“他哪有什么生钱法子。”吴氏不屑道。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她,既然三房有钱,何不让他们出出血,将这个月的亏空补上。
她换上一副笑脸:“不知阿瑶是不是听到了些什么?”
秦娘低下头,摩挲衣角:“我也不知该不该说。”
吴氏一摆手,吩咐众人退出去。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只管告诉我,这事我保证不外传。”
秦娘只得道:“我听说,三叔又要再抬一房小妾进门。”
吴氏愣了愣,随即拍手大笑:“叫那贱人适才还对我指桑骂槐的,原来是后院失火她正气恼!”
随即她又忙捂上笑得合不拢的嘴,斜眼看着秦娘。
“失态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到。”
秦娘应下。
吴氏此刻十分得意:“你三叔既然有钱养小妾,就该出点闲钱来养家!若不是你祖母偏心……”
她闭了嘴,瞧了一眼门外老夫人派来的人,又暗暗想,这次姜氏还得感谢自己,替她回绝了一房妾室。
真是便宜姜氏了!
吴氏留了秦娘和下人们在账房继续看账,自己则带了个丫鬟,去了老夫人院子。
秦娘随意翻着书架子上的账簿,时而拿倒了两本,引得下人们发笑。
之后她便称自己看不得这些字,躲在了角落里,悄悄翻起往年的旧账。
可惜账房每年清理一回,多年前的早已不记录在案。
不过陈衡手里有一份当年他娘的嫁妆单子,秦娘看了记下了些许首饰物件,她便在这些账册里寻找蛛丝马迹。
果然,往年的账册里有清晰记录,沈家当掉了一对象牙扳指、一串珊瑚朝珠、白玉鸳鸯扣等等,不计其数。
秦娘越看越气,悄声将账簿那几页撕掉,塞进怀里,谎称头疼走了。
她隐隐记得上一世衙门曾审过一桩案子,正是城里哪个大户私吞媳妇嫁妆案。
可惜最后罪证不足,案子不了了之。
若拿这几页纸和陈氏的嫁妆单子去告官,沈家私吞媳妇嫁妆就坐实了。
想到这儿,她更加快脚步。
路过沈老夫人院子时,里边传来叫骂声。
“我怎么养了这么个败家的儿子!去,快去外头把你们三爷叫回来!”
第17章
把事情闹大
沈言礼正在烟花柳巷处流连忘返,被家里派人来唤,满是牢骚。
到了家却见正厅一屋子的人,沈老夫人和他二哥都在,顿感大事不妙。
目光扫了一圈,姜氏却不在其中,心底更为惶恐。
“娘,二哥,何事让大家如此大动干戈?”他小心翼翼的朝沈老夫人和沈言庆执手,问道。
下座的沈言庆脸上一黑,没理会他。
就连他身边的吴氏,也低头不语。
沈老夫人端坐于上座,脸上已掩饰不住的怒气。
“听下人们说,他们是在烟花柳巷之地找到你的?”老夫人微微垂目。
沈言礼闻言瞪了几眼在场的下人,才忙回道:“娘实在冤枉儿了!儿是去谈生意!”
“混账!”沈老夫人怒骂了一句,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出。
沈言庆对他也颇有怨气,趁此机会道:“我让你好好跟着我打理生意,你倒好,早上跟着我出门去两个铺子,我一转身的工夫就不见你,日日如此,你让我怎么说你的好!”
“二哥,我实在不擅长此道。”他辩解,“盘货算账这种事,还不如酒桌上迎来送往来的痛快!”
“你还有脸说,上次我让你去请上家小聚,你非但没去,还把粮铺给出去了!”沈言庆摇头叹息,“这就是你擅长的?吃喝嫖赌你数数你还剩哪样没沾惹!”
沈老夫人素日对这幺儿十分疼爱,遇事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沈府内忧外患,她也无力包庇。
她气急,道:“如今你那侄儿回来要夺家产,你不替你阿兄分忧,还想着再要一房小妾?你能养得起?还不是靠我这老婆子接济!我那几个小孙儿都快被你给饿死了!”
沈言礼对他几个儿子只知道生,不知道养,那几房妾室也是新鲜劲儿一过,便全扔给姜氏。
如今被老夫人劈头盖脸的骂,更是哑口无言。
“我、我不要了,娘,你莫要生气,这妾室我绝不再要了!”他拿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哪个天杀的告我的状,让娘这么生气,什么妾室,我就只说说而已。”
他心里恨起了姜氏,一定是这婆娘又因着此事在家里大闹了。
沈老夫人的脸色转好了些:“这还差不多。”
眼见她又要偏心老三,重重拿起轻轻放过,吴氏忙不迭给自己丈夫眼色。
沈言庆又道:“粮铺的事该怎么说?”
整个厅堂寂静无声。
外头偶有乌鸦飞过,呱呱叫了两声,十分应景。
沉默了半晌,沈言礼朝老夫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沈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道:“不然老二,此事就作罢,反正粮铺也是落到自家人手里了。”
“自家人?”沈言庆立刻反驳,“娘,我们把他当自家人,他可是要把我们吃干抹净!”
“那可是大哥的独子!”沈言礼一摆手,破罐子破摔,道,“被他吃干抹净我也认了!”
“滚!你个蠢货!”沈言庆也顾不得自身修养,上去揪着弟弟发冠就要捶打,“你认了,你房里多少好东西,都是吃你大哥拿你大嫂的!回头你们自个抱着那些个好东西各过各去了,你让我们沈家怎么办!你让娘怎么办!”
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大丫鬟们四处闪躲,小丫头们在角落看着笑话,只剩三四个家丁护院,愣是把两人分不开。
“我的儿!”沈老夫人边嚎哭边跺脚。
待几人终于把兄弟俩分开,两人已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沈言庆的脸上还被弟弟抓了几道印子。
“成何体统!你们成何体统!”
沈老夫人气的腿脚都利索了,站起来连蹦了两下。
沈言庆脸上一阵疼痛,他忍痛摸了摸,呲牙咧嘴扔下一句话:“这几个月公中亏空你去补上!”
“凭、凭什么?”沈言礼不服。
吴氏忙替丈夫辩解:“你二哥的意思是,就当你把粮铺卖了,得了银钱不得添补家里?如此这事就算了了。”
沈言礼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气头上的老夫人,他自知理亏,只得默默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