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打量着她。
如今她穿着绫罗绸衣,脸上抹着香脂红唇,发上戴着珠钗,甚至手腕上也多了玉镯。
上一世那个不施粉黛,整日里低头默默做绣活的姑娘,消失了。
可她精致的脸上却多了疲惫之色,不复当初的神采奕奕。
“再来一次,你后悔了?”秦娘问。
“哈哈……”秦馠大笑,“我后悔吗?我怎会后悔!沈郎他虽骗了我,可他待我也是好的,他每日都会等我回去,从不在外沾花惹草……你这种没尝过情爱滋味的人根本不懂!”
“如今我赚了银钱,在外风光无限,有多少人为了听我一曲,甚至不惜冷夜里站在酒楼外等,这不比做绣娘好得多?”
“真的吗?”秦娘冷冷讥笑,“你确定你的沈郎只会有你一个?若他不是落魄了,会与你这种蠢货在一起?明明靠着一身好手艺,可早日崛起,你却选了上一世从未修过的琴艺!如今你的风光,不过是众人的一时新鲜!”
“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承认我离了你,过得更好罢了!”秦馠嗤笑,“你记得上一世发生的事,我也记得,这个神女,你能当得,我也自然能当!”
秦娘警惕:“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拆穿你这个假神女!”
秦馠记得的事,比她更多,更清楚。
上一世的此时她还是个姑娘,在绣坊待久了便会同一些绣娘一起到街市逛。
关于这场天灾,后来谁家遭了祸,她记得清清楚楚。
当年后寺巷因靠近城门,又有寺庙在灾后对外开放,大量郊外受了灾的灾民被安置在此处。
其中不乏鸡鸣狗盗之辈。
若是买通一些人,强闯了院子……
神女死了,知府大人若再需要一个神女,她是最好的人选。
秦馠抬脚往府衙走去。
她要利用自己所知的,帮助知府大人。
正走着,路过自家门口,却见沈鱼正与一群人纠缠。
“还钱!”一恶霸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都几日了!再不还钱,老子剁了你!”
沈鱼惊恐的瞪大双眼:“再宽限两日!我娘子有钱,等她一回来,我就问她要!”
“一个臭婆娘,能有多少钱?”恶霸怒道,“少在那儿拖延!你欠的赌债少说也有百两!若再还不上,老子今日就将你抓去我们赌坊!剁了喂狗!”
秦馠见此情景,全身打了个冷颤,遮住脸硬着头皮跟几个路人一同往前走去。
然而沈鱼对她的身影已十分熟悉,只余光一瞥见,忙伸手指着她道:“她有钱!她是我娘子!”
几人松开了他,转头看向秦馠。
秦馠怔了一下,忙摆手道:“我不认识他!”
她低下头,转身要走。
沈鱼急了,忙道:“她的确是我娘子!整条街都知道!不信你问问,看她满身珠宝首饰,她定是有钱的!”
几个壮汉迅速将她围了。
“头,我见过她!”一人猥琐笑了笑,“她在酒楼卖唱,那琵琶小曲,一开口娇美无比!”
“要不……把她带走?”另有一喽啰提议。
秦馠瑟瑟发抖:“你们要多少钱?我、我给你们!”
沈鱼不忘在一旁帮腔:“她每晚都有贵人打赏!”
领头的恶霸满脸横肉,他看看沈鱼,又瞧瞧秦馠。
“兄弟,我改主意了。”他吩咐众人,“把这两个人都带走!今夜游船,就让你们两个好好伺候伺候,兴许把我们爷伺候舒服了,放你们一马!”
“放开我!”秦馠挣扎着,“你们这样把人带走,还有王法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恶霸像听到了笑话一样,得意道,“欠了我们知府大人的钱,还想赖账!”
原来那赌坊背后的主人,竟是知府大人。
她放弃挣扎,这是一个机会。
第37章 吾妻阿瑶
给自己挣个神女的身份
秦娘收到了陈衡的来信。
她将信展开,只见上边廖廖几个大字:
“吾妻阿瑶:所托之事如何?”
所托何事?
刀剑只好拿出另一封信:“他走之前,给你留了信。”
原来他留了信,不是不告而别,秦娘心中莫名一阵畅快,盯着信开头那两个字“吾妻”,不知不觉嘴角上翘。
就算是假的也好,见到这种字眼,她还是会被他哄的高兴。
信上所托,是说自己走得急,托她将田产之事前因后果完整写下来,并请村民们按上手印,作《万民书》,送至他手上。
秦娘大笔一挥回了信,让他不要忧心,自己已找到了破解之法,他只需在京中等上两三日即可。
这过了两三日,却迟迟没有动静。
城内百姓聚集,纷纷怀疑灾祸会不会发生,甚至已有人携家眷至城门口,非要回去。
所幸此刻有一女子挺身而出,将城门口的人劝住。
秦娘来的时候,正看到秦馠站在城门前,身边是一排府衙的差役。
“请众位听我一言。”秦馠大声道,“天灾是一定会发生的,若此时回去,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又是谁?”有人不服,“你说会发生就会发生?一个个的,全都充起神仙来!”
差役亮了刀:“休得对神女无礼!”
此时有人转头发现了人群后的秦娘,嚷道:“神女娘娘来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回过头。
“嘁,到底哪个是神女,怎么出了两个?”
“谁先预言的谁就是,我看官府那个,八成是有什么背景靠山,沽名钓誉来了。”
听众人议论,秦馠喝道:“她是假冒的!”
人群中一人带头道:“管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我今日就要出城门,回去!”
“我也是!”众人纷纷响应。
“我家邻居,小毛他们一家昨日就回了!到现在还好好活着,在家种着田呢!”
话音刚落,城中突然狗吠四起,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一大群鸟儿仿佛约好了般哗啦啦从各处钻了出来,又迅速飞走。
有人发现他袖袋里的物件掉落在地:“奇怪,这东西怎么掉出来了?”
随即大地震了一下。
“地、地动了!”有人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是动了一下。”
“难道是真的?真会地动?”
此刻离城门较近的一老妇,突然冲出人群,跪倒在秦馠脚下:“求神女救救我那儿孙!他们昨日说要回去取些东西,今日一早便来城里,如今城门紧闭!求神女让诸位大人把门开开,让我那儿子与三岁孙儿快进来!”
“我家郎君昨日也出了城!”
“我家也是,你们关了城门,怎么让他们进来!”
他们说着,竟齐齐跪下求道:“求神女慈悲!打开城门!”
秦馠茫然的看了看身边差役,问道:“这如何是好?”
差役摇头:“城门既已关闭,自然是不能再开!”
人心惶惶。
大部分人自然不愿同意开城门,仿佛这道城墙是他们最后的堡垒,能隔绝外头一切灾祸。
秦馠将那老妇抓着自己裙角的手掰开:“没听大人们说吗?城门不能开!”
“对!不能开!”
见秦馠这边行不通,几人又纷纷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身后。
“这位……神女,能不能救救他们……”有人艰难开口。
“您既然贵为神女,岂能眼睁睁看着世人蒙难!”有人大声谴责。
面对此等说辞,秦娘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本就是某些人不听劝告,此刻又赖上自己了。
她不想管,可一想到那一条条人命……
对于张家李家那些大户来说,这些人都是他们庄子里的奴隶。
奴隶的命,不值钱。
但秦娘长于乡间,这些人都和她一样,是邻里的庄稼汉。
她穿过人群,走到秦馠面前,与他们交涉起来。
“你想做神女?”她直言道,“我可以对他们说,灾祸预言之事都是我从你这儿听来的,是我盗取了你的预言,只要你将城门打开,让还留在外的人进来。”
此时离真正的地动来临,所剩时间不多了。
秦馠有些犹豫:“灾祸一起,若城门四开,波及城中,你就不怕我们也被那地缝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