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虽然担心,却也觉得外甥说的有理。
陈家一家独大这种事,陛下不会置之不理。
“衡儿说的有理,是舅父们思虑不周。”陈恭点头道,“若你出去自立门户之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回来找舅父,别忘了,你依旧是陈家的人!”
“陈衡自不敢忘记舅舅的教诲。”他坚定道。
陈母简直不敢置信,两位兄长竟都被儿子说服了!
她深知哥哥们的心思,知他们想要把自己儿子当做陈家下一代的倚仗,所以一直有恃无恐。
可没想到自己这儿子着实聪明,拿着兄长们最在意的朝堂说事,这一招可比梁氏和王氏高明多了!
眼看梁氏和王氏露出满意笑容,她气不打一处来,直跺了跺脚:“走就走!”
陈恭见妹妹生气,一时不忍,道:“不然让衡儿自己出去?你还住在府里?”
梁氏一听,绽开的笑容立刻僵住。
不过陈母却不愿意了,扫了眼众人道:“不用!我跟我儿子去住!反正我是外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住在娘家惹人嫌弃!”
她脾气一贯如此,众人早已习惯,也不生气。
顶着两位嫂嫂嫌弃的目光,陈母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了,拉着儿子走了出去。
等出了大门,又不甘心,又要折返,被陈衡拦住。
“不行,方才是我冲动,竟被那两个妇人随意拿捏!我何时被她们牵着鼻子走过?想就这么让我走?我非不让她们得逞!”
陈衡冷冷道:“娘若想回去,我不拦你,只是往后我不再回陈家,我的婚事也不必你来操持。”
陈母被如此一吓唬,只得道:“娘跟你走,总得让我回去,把行李收拾一下,拿上我的物件吧!”
好在陈府还是出了辆马车给母子两人。
此刻陈母已平静下来,在屋内翻箱倒柜,把该拿的不该拿的,都装上马车后,又让院里的丫鬟婆子也跟她一起走。
从陈衡那儿来的丫鬟雪香,因早已调到陈府后厨,留在了陈家。
莹秋则跟着陈母,又回到了陈衡身边。
梁氏和王氏闻讯赶来。
“你要带走你用惯了东西便罢了,怎么府里的下人你也要带走?”梁氏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丫鬟婆子也是陈府花了钱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呢,怎能说走就走!
陈母翻了个白眼:“你看清楚了,这些人都是陈家的老人了!这些小的都是家生奴才,要算也是我爹娘买的,算不到你头上!”
“那也不成!”梁氏吵道,“不算我的,也算是陈府的!怎么也轮不到你带走!”
“我是陈家小姐,你只是个嫁进来的外姓人!”陈母不让,气势汹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等我走了,这些个多出来得奴才,你正好拿去卖了,好填补亏空!”
面对这个小姑子,两位嫂嫂也是毫无办法。
今日之事本就是她们要赶她走,此刻见她把屋里搬空,想阻拦也没底气。
陈母本就窝着一股怒火,见两人阻拦,便坐在床榻上不起来:“若你们不让我带走,那我就不走了!”
王氏拉住了梁氏,悄声道:“我们能赶走她也实属不易,这些就让她带走吧!别因了此事,令我们前功尽弃!”
“二嫂倒是聪明人。”陈母不忘嘲讽一句。
至于这些下人的卖身契,她也不屑于问梁氏讨要。
若想让自己顺利离开陈家,她晾梁氏也不敢拿卖身契威胁下人们。
陈母临走前终于让梁氏吃了瘪,心情不由大好。
至此一行人浩浩荡荡,竟顺利离开了。
陈衡的宅子里,静静躺着几口大箱子,把原就不大的院落,占了个满满当当。
这是他一早备好的,准备上门提亲的聘礼。
陈母曾来过向阳巷,对这儿的印象十分不好。
她觉得此处乱糟糟的,全是些普通百姓居所,一路上埋怨道:“若是让我那些姐妹知道,我以后住这种小院子里,怎么抬得起头!”
然而等她来到宅子,站在院子里,见到地上放着一口口大箱子,她上前掀开一看,不由瞪圆了双眼。
“难怪你急着从陈家出来,什么时候挣下如此大的家业,也不告诉娘!”陈母喜不自禁,“有了这些,咱们就是把这宅子卖了,再去皇城根下买座气气派派的府邸也够了!”
方才在陈家的屈辱一扫而空,她甚至恨不得立刻返回陈家,告诉那两个嫂嫂,她才不稀罕陈家那仨瓜两枣的!
陈衡直言道:“这是聘礼。”
“聘礼?你要上哪家提亲?”陈母岂会不知他的心思,“是承安君?”
陈衡点头:“娘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
“承安君有陛下钦赐那么大的乡君府邸,从此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得着你再去为她锦上添花,送这么多好东西?”陈母面对这些聘礼心疼不已,“听娘的话,留下一半,以备你日后不时之需。”
陈衡自然不会听母亲的。
在他看来,他的身家就算全给了秦瑶又怎样,反正秦瑶将来是他的妻子,到时两人不分彼此,留下一半不还是她的?
“娘累了一天,快收拾妥当歇下吧。”他道。
这宅子是小了些,没有库房,这些聘礼也没地方放,只能放在院子里。
还好他已看好了日子,过不了两日,这些东西就能都送至乡君府上了。
夜深了,陈母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思来想去,竟偷偷穿上衣物,带着身边两个粗使婆子,不顾宵禁出了门。
她要去找秦瑶。
陈母曾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人,从未在深夜出过门。
这夜晚的城内静悄悄的,不时有治安军巡逻。
乡君府邸也静悄悄的,府里的人早已歇下。
秦瑶刚入睡,恍惚间听到外间有人小声说话。
“姐姐,快去叫乡君起来,门外来了一队将士,凶巴巴的不肯离去。”
绿华今晚值夜,睡在外间,听了门房叫小丫头来通报,揉了揉惺忪睡眼:“出什么事了?”
小丫头道:“他们说,有个自称是乡君婆母的妇人,夜闯宵禁,被抓了。”
“谁?”绿华一头水雾:“他们难道不知道,承安君还未婚配?”
此时秦瑶已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若说谁敢自称是自己婆母,第一个跳入她脑海中的,便是陈母。
第87章 别家提亲
往后如何有脸做陈家妇
打听到人已被扔到京兆府,秦瑶带了家丁前去捞人。
长夜里街上出奇的安静,只剩下车轮声轧在石板上疾速驶过,传出一阵不小的声响。
有治安军的人领头,乡君府的马车很快到了京兆府。
府尹不在,陈母已被临时扔到了府狱,等人去领。
秦瑶进去时,才发现一向跋扈的陈母,此刻正畏畏缩缩蜷在其中一间狱房角落,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纵然是好不容易见到秦瑶过来,也只瞪大双眼,咿咿呀呀半天。
秦瑶问看守:“看守大哥,请问是谁谎称我的婆母?”
一起跟着来的绿华也道:“我们承安君尚未婚配,这是满京皆知的事。”
“原来是乡君亲自来了。”几个看守忙行礼,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敢轻易置喙贵人之事,这疯婆子一直叫嚷着自己是您婆母,小人也不敢妄下结论,只得请乡君跑一趟,还望乡君莫怪。”
秦瑶走了过去。
陈母仿佛见到了亲人般,激动站了起来,抖着一双手握住栏杆:“是、是我啊!”
秦瑶盯着她仔细打量,只见她头发乱糟糟的,插着几根稻草,早已失了往日养尊处优的气质。
“这人是……”她摇头道,“此人我并不认得,看来看守大哥要好好审审她了。”
陈母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不供出她儿子,竟宁愿谎称是她婆母。
真是够心疼自己儿子的。
秦瑶冷笑。
“等等!”陈母忙叫住了她,两行泪从浑浊的眼珠子里流出,“秦姑娘!往日是我对不住你,不该阻碍你与衡儿,你可知我为何不顾深更半夜出门?”
“为何?”秦瑶也有些好奇。
陈母见她停留,终于冷静下来,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道:“我本打算明日就亲自到府上向你道谢,大殿上那么多人,连自家人都不帮我说话,只有你替我出头……”
秦瑶摆手制止:“已过去的事就休要再提了,况且我那不是帮你,而是帮陈衡。”
陈母不迭点头道:“正是、正是,一回去我便被陈家赶出来了,到了衡儿买的那所宅子里……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秦瑶蹙眉。
“我见他备了好几大箱子聘礼,不知要往哪家提亲,索性赶快来告诉你。”她委屈道,“此事一出,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一直挂念他,若就此不明不白被蒙在鼓里,待他定下婚事你才知晓,那该多难堪!”
绿华震惊道:“难道公子备了聘礼,不是要送往乡君府上?”
“若是如此,我也不会这么急着这会儿就要去告知乡君。”陈母假惺惺又掉了几滴泪,道,“经今日之事,我本已心中默默应下了你这个儿媳,这消息既然已经送到,你已知晓,便不用再管我……好孩子,你走吧!”
如此一来,秦瑶若真一走了之,丢下她不管不顾,反倒是秦瑶的不是了。
几个看守面面相觑。
“承安君这是认得此人?”看守问道。
听方才两人对话,这妇人恐怕也是个有身份之人,留在这府狱十分不妥。
秦瑶只得点头承认。
“那就请承安君把人接走吧。”看守道,“宵禁外出,若问清楚缘由,本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她一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