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褚向然猛地点头。
送褚老夫人出了大院后,苏青漓回来看了一下褚老夫人提过来的谢礼,发现有几块上好的丝绸布,一支钢笔,几盒精致的糕点,还有实用的各种布票粮票,除了这些居然还有一根人参,苏青漓打开的时候都不敢相信,那人参看起来起码有上百年年份的。
“会不会太贵重了?”苏青漓对韩湛问道,她还以为只是一些东西,不说其他东西,光这根人参就有钱也买不到。
韩湛开口道:“收下吧,我看褚老夫人他们是不愿意再拿回去的。”如果再送回去,人家还会琢磨是不是他们有哪里做不对的地方。
苏青漓想了一下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把东西收好了。
隔壁李婉茹下班刚好撞到苏青漓把褚老夫人他们送出大院,她和他们打了一个照面,突然觉得那个小男孩好像有些眼熟,她前世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也只能放弃了。
走进大院就听到马大婶酸溜溜地说刚刚有人提着一大堆礼往苏青漓家去了。
李婉茹听了她的描述想到刚刚打照面的那个老太太,看气质穿着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心里也酸了,这苏青漓怎么尽搭上这些人家的,心里不平衡极了。
入了冬,天黑得快,好像一天的时间也过得快了不少,随着雪越下越大,时间也进入了十二月底。
钢铁厂,某厂房,又到了一天的下班时间,某个工位上的人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插着裤兜就往准备外走,被巡逻的车间主任叫住:“金有财,你的机器关好了没,检查过了?”
金有财嬉皮笑脸地道:“主任,我早就检查过也关好了。”
车间主任并不相信他的话,上前去检查了一下机器,看他真的关好了才放他走,走前又说了几句:“金有财,我们车间从事的工作都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所以用过的机器一定要关好,要不然会出事故的。”
金有财满脸不耐烦,挥手:“主任你不是检查过了我用的机器了,又没有问题,啰嗦。”说完就踢踏着脚走了。
车间主任看他一副懒懒散散并不把工作安全当回事的样子皱着眉,心里生气极了,这个金有财是顶替他父亲工作过来的,平时干活并不积极,对他的话也是完全不听,一副刺头的模样。
前几次他检查过发现这个金有财使用完切削这种危险机器后并不会把机器关好,完全不把生产安全当回事,而且还听说这人整天下班就是去喝酒,平时也是一副醉着的样子上班,哪有这样工作的,还是他们钳工这种有一定危险性的工作,不行,他过段时间一定要向领导反映把这个金有财调到另一个车间。
苏从南从工位上站了起来,看到车间主任打了个招呼,“主任好。”
“哎。”车间主任重新换过另一副友善的面孔,“苏同志下班了?”
苏从南点头道:“是。”
“那回家去吧。”
车间主任看着苏同志离开的背影,心里感慨,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苏同志和金有财一样都是顶替自己父亲工作进来的,但苏同志平时工作就认真极了,短短两个月就升到了二级钳工,而那金有财连一级钳工都没有考上,平时工作态度也不端正,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他们这个车间的粥。
苏从南回到胡同的时候,碰到从胡同出来的李婉茹,他看了她一眼,小妹和这个朋友的关系苏母他们也跟他说了,所以他也不搭理这人,只是收回冷淡的目光往筒子楼走。
但这姑娘却用一副看可怜人的目光看着他,苏从南皱了下眉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李婉茹看着走远的苏从南才收回目光,她记得也就是今年月底吧,这苏青漓的大哥的手臂就会被机器切了,那天整个筒子楼都是苏家凄厉的哭声,想想很快就能见到苏青漓的惨样了,李婉茹就觉得高兴。
后天,苏从南像往常那样准备去上班,出门前把小闺女抱起来和她玩了一下转圈圈,逗得闺女“咯咯”笑。
苏从南看闺女脸色多了丝红润,心里欣慰极了,心里想好好干活挣钱的冲劲更大。
陪小闺女玩了一会儿苏从南便准备出门了,陈秋霜叫住他给他塞了一个自己弄的暖手宝,叮嘱道:“虽然热度不高但也好过没有,工作的时候就放在腿上可以暖暖。”
苏从南接了过来,握了下妻子的手:“好,我知道了。”
陈秋霜把女儿抱在怀里看着他下楼的身影,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总有些不安。
“妈妈,你怎么了?”苏劲竹伸出小手捧着妈妈的脸蛋歪着头困惑道。
陈秋霜回过神来摸了摸小闺女的脸蛋,“没什么。”便抱着她往屋里走不让她多吹风冻到,那种不安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钢铁厂,苏从南坐到工位上开始工作。
这时车间主任走了过来,看到工位上还空了一个人,一看又是那个金有财,看来那金有财上班又迟到了,生气极了,只能交代他旁边的一个工人:“等金有财来上班的时候让他去找我。”
不行,他今天就要带着那金有财去找领导,让领导把他调到另一个车间去。
那位工人点头应是:“收到了,厂长。”
苏从南旁边的一个工人低声和他说道:“这金有财真是个刺头,连车间主任也不怕,整天不是迟到就是早退,干活也不认真。”
苏从南听了只是笑笑并不多说什么,他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哪里有时间去八卦。
那工人看他没兴趣八卦也知道他性子,也不再拉着他八卦,而是向他问了个问题,“从南,你帮我看看这零件我从这里切对不对?”
苏从南虽然刚来车间不久,但同车间的工人都知道他专业知识扎实,平时有什么问题都会向他咨询,他也会热心解答。
半个小时后,那金有财才姗姗来迟,脸上带着宿醉的迷茫,一坐下旁边的人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顿时都皱眉,这金有财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上班了还要喝酒也不怕耽误工作。
不过他们知道这金有财的狗脾气,也不愿意去招惹他,只是默默地往旁边挪离他远点。
被车间主任交代过的工人看到金有财来了便开口道:“金有财,刚刚车间主任说让你上班了就过去找他。”
金有财听了只是说了声“知道了。”但屁股挪都没有挪,显然不像是会去找车间主任的样子。
那工人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他把话传到了,这人去不去也不关他的事。
一时间车间里只剩下工人工作的声音。
苏从南又帮几个工人解决了问题便站了起来走出去上了个厕所。
回来经过隔壁数控机床,看到一堆人围在那里,能听到一个人的怒骂声,“那些洋鬼子真不是人,高价卖给我们的东西三天两头的出问题,给我们的说明书那上面也是语焉不详。”
“何止啊。”另一个人接话道,“一起过来的那些维修师,平时请他们过来帮修理还要三请四请的,有时甚至都不给我们面子,今天过去请人家好家伙居然说没睡够明天再看。”
嚣张得恨不得把这些外国佬揍一顿,但他们现在又依靠着别人的技术,哪怕有再大的委屈也只能忍着。
大家听了都痛骂起来这些龟孙子,不就是看他们华国技术落后不想他们发展起来各种对他们卡脖子吗。
“好了。”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开口道:“骂再多也没有用,现在我们的首要事情就是把这机床修好,你们有看出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吗?”
话落,其他人都面面相觑,虽然他们也是维修师,但对这些从国外进口的机器完全没有实操经验,哪里能看出什么问题。
大家只能尝试开口提出自己的见解,“我觉得可能是冷却液的循环系统出了问题……”
“不对,我觉得是系统的参数一开始就弄错了……”
“不对,应该是……”
大家各抒己见,但谁都不能说服谁,一时都检查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站在一旁的苏从南听了他们的对话,再看了眼旁边数控机床发出的声音突然眉目一动。
前段时间他曾经去市图书馆查找书籍,里边有一本外国杂志就对这款机床有专业的介绍,而他看了那杂志之后对这款机床也起了浓厚的兴趣,之后又找了许多外国资料对这款机床有了不浅的了解。
之前他下乡的大队,关在牛栏的人里边有一位曾经是大学机械工程教师,他带来的资料里就有不少机床资料,国内外的都有,苏从南和他熟悉以后便有幸从他手中熟读了不少机床资料。
再加上他最近查找过的机床资料,他对这款机床问题倒是有些了解,看着还在争论不休的人,苏从南呼了口气开口道:“我可能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这声音一插进去,大家都向他看了过来,看到他这陌生的样子,有人疑惑地问道:“你是谁?”这人他们怎么没有见过。
苏从南刚要回答,其中一个人看了眼他身上穿的工装皱眉道:“你是隔壁钳工车间的工人?”
苏从南点头,“对,我是隔壁车间的钳工。”
“你一个钳工懂什么机床,过来凑什么热闹?”一个人不客气地开口道,还有些生气,他主要是怕这些不懂的人过来瞎凑热闹别再把机床折腾得更坏了。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样认同的,他们这些人都找不出问题,一个钳工怎么可能找得出问题。
那个领导模样的人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苏从南看他们这样子倒不觉得屈辱,他是知道他们这些工程师对机床的珍视的,也是怕不懂的人来捣乱破坏了机床,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也不会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动机床的。
但苏从南心里又有些沮丧,看他们不搭理便准备离开。
这时几位从外边走进来的人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打头的一个老人目光在苏从南脸上眉目停留了一会儿,看着他开口道:“这位小同志难道看出来了这机床的问题?能跟我说说吗?”
苏从南对上老人家平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开口阐述道:“这机床的轴承噪声在变大,反向间隙也在增大,应该是静压导轨和塑料导轨的角度调整出现了偏差……”
苏从南一口气把他想到的问题说了出来,有些忐忑地看着这位老人家。
老人家也不说什么而是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小同志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从南。”苏从南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突然问他的名字,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了。
“姓苏啊。”老人家眉目一动,旁边一个秘书模样的人也多看了几眼苏从南,然后靠近低声和老人家说着什么。
苏从南就见老人家恍然大悟地说了句,“原来是小苏同志的哥哥。”
苏从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话里的小苏同志是指谁。
老人家目光转向苏从南身后,对刚刚领导模样的人说道:“彭工,我也赞同这位苏同志的说法,你就让他试一下。”
“褚老,这怎么行,他不过是一个钳工。”其他工程师开口道,不是他们歧视钳工,而是这钳工的工作跟他们工作完全不是一回事。
彭工看褚老这样说,他也听到了这位同志刚刚的说法,想了想一咬牙点头,“行,这位苏同志你就过来试试。”
其他工程师看彭工和褚老都同意了也没有再说什么。
苏从南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愿意相信他给他这个机会,有些忐忑又激动地往机床走去。
钳工车间,金有财打了个盹,没发现他的手无意识碰到一个螺丝钉,那颗螺丝钉便从台上滚落到切削机器里边。
金有财继续用着切削机切着钢板,用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卡顿,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问题便继续使用,但依然卡顿不已,只能泄气地转头想找他们车间的苏从南帮看看。
这位苏从南和他是前后脚进车间的,大家一样是顶替父亲的工作进来的,而那苏从南却频频受到车间主任的夸奖,他却每次都被批评,让金有财心里不由暗暗嫉恨起了苏从南。
不过这苏从南也是个爱装的,整天在车间显摆他的能力,好像他对这些机器了如指掌一样天天给其他人解决问题,金有财虽然看不上他这样,但是有冤大头帮解决麻烦,金有财也愿意平时机器有什么问题都找他帮忙,谁叫他好为人师有用白不用。
转身一看苏从南却不在工位上,便向其他人问道:“那个苏从南去哪了?”
其他人回答道:“好像说去上厕所了。”
金有财撇嘴只能继续坐回工位等着他回来,哪知道等了二十多分钟那人居然还没回来,心里不由鄙夷,这苏从南肯定是偷懒去了,哪有人上个厕所花半个小时的除非他掉进厕所了,切,平时车间主任还夸那苏从南工作认真勤劳,看看,人家还会耍滑头呢,不过是会装模作样。
金有财目光瞥向一边,突然看到车间主任走了进来,连忙拿过钢板继续工作,省得这个死车间主任等下又念叨他偷懒。
但这机器切割一点也不顺畅,金有财不由得用力狠狠地踢了一脚,他不知道他这一脚把刚刚掉进去的螺丝钉踢了下来,机器又顺畅地运转了起来。
金有财原本他压着那块钢板使劲想往前推,突然感觉机器运转了起来,再加上他的推力,那钢板便顺着机器运转的力道快速往前移,因着这股惯性金有财没来得及收回手,右手便随着钢板往切片处移动。
“啊。”一声尖叫声响破车间。
旁边的工人听到声音转头看去,“滋”地被溅了一脸血,吓得大喊起来,“出事了!”
一时间整个车间都躁动了起来,车间主任原本进来目光就在注视着金有财,抬脚往他那怒气冲冲地走去,想骂他一顿居然无视他的话,今天他一定要把他调走。
哪知道还没走近,就听到他凄厉的尖叫声,再看,就看到他捂着断了一截的手臂在地上打滚,鲜红的血喷涌而出。
车间主任看到这一瞬间发生的惨状差点吓得腿软跌倒在地上,强撑着跑过去把那还运行着的机器关了,目光匆匆地从台上那一截手移开,指挥着旁边吓傻了的工人道:“快,拿块布来。”
车间主任接过递过来的布蹲下身子,又让几个工人压住金有财,*车间主任狠心用布把金有财还喷血的手包住,顿时疼得金有财大叫起来,要不是有人压着还真被他挣脱了。
包完车间主任大喊道:“送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