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容与赶忙抓住她的两只小手拢在自己粗粝的掌心里,“我只是带你来解乏的,不会得寸进尺。你在屋里泡温泉,我在外面守着。”
说着转身就走,还不忘提醒她,不必担心衣裙湿了,他备了新的。
请裁缝给喜欢的姑娘制衣,成了他近来最频繁做的一件事。他不会因她漂亮就掩盖她的光芒以防被他人觊觎。
她是黎昭,冉冉朝阳,大可尽展妍丽。
黎昭呆呆站在池子边,衣裙半松,片晌,她踢开落在脚边的长裙,跨进冒水汽的池子。
池子不大,只能容纳一、两个人,她闭眼靠在池壁上,不再拒绝这份盛情,身体也因温热的池水渐渐舒展。
有齐容与在门外,她没有任何顾虑,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清浅的呼唤。
“昭妹。”
“昭昭。”
“昭。”
将近子夜,齐容与担心黎昭泡得太久适得其反,悄然推门走进,蹲在池边试图唤醒熟睡的少女。
少女被温泉滋养,脸蛋不再憔悴,粉润润的煞是美艳。
齐容与不好意思去看只穿肚兜和中裤的池中美人,只能蹲在池边无限贴近美人的耳畔。
黎昭睁开眼帘,斜睇一眼,慢慢转移方向,坐到池子对面,正对蹲着的青年。
浓密的长发披散肩头,发梢漂浮在水面,遮蔽了大半春光,“很晚了吧?”
“午夜了,我送你回去。”
“你都不问问我感受如何?”
“看气色就知道了,效果不错。”齐容与拿出一套橙白衣裙,抖开展示给她,想要询问她是否喜欢,又觉得她会嘴硬说不喜欢。
打心里,是希望黎昭可以像上次一样,迫不及待地试穿,再等着他夸赞。
受过情伤的人,在感情上敏感,容易被动,他乐意做主动的那个,去淡化她的心伤,不吝啬夸赞,真心夸赞。
“我放在池边,你不用急着出来,先落落汗。”
“可准备小衣了?”
“......没。”齐容与虽然没有为她准备贴身的小衣,但衣裙够厚实,夜里不会让行人看出端倪,再者,夜里路上也没什么人,他会用披风裹住她,一路风驰电掣送回侯府。
青年笑了,觉得可行。
黎昭却突然自温泉中抬起一条腿,绷直雪白玉足,用脚趾戳了戳他的脸。
何等香艳四溢的画面!
齐容与乱了呼吸,心头不可抑制地荡漾,他握住那只小巧的足,感受到温水浸润下少女玉足的软弹。
“黎昭......”
加重的呼吸,是他对情事的懵懂反应。
粗粝的手扣紧那只足,目光所及,是少女湿了裤腿的右腿。
丝绸半透。
黎昭常年习舞,身体柔韧性好,她曲膝抽回被扣住的脚,用两根脚趾夹住齐容与高挺的鼻子。
看青年俊脸薄红,她扬了扬嘴角,收回腿,趴在池壁上笑颤了肩,转瞬又觉空落落的,眼前浮现萧承阴郁的脸庞,不自觉打个寒颤。
“齐容与,送我回去吧。”
有萧承的介入,她连笑都觉得奢侈。
齐容与默默将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起身走过去,环住她的肩头,也不管衣袖沾水濡湿大片,温柔而郑重道:“我先送你回去,但以后,我们一定会进出同一家门。”
他收紧手臂,在黎昭一侧肩头咬了一口,不舍得下重口。
齿留轻微烙印。
她是他的。
第40章
翌日一早, 黎昭被管家请去账房。
经数名账房先生连夜核对账目,黎昭此刻拿到的,即是黎凌宕和佟氏中饱私囊的证据。
管家小声问道:“大小姐, 这是近两年来的异常账目,是否还要核对往年的账本?”
“要, 尽快。”黎昭掩口附在管家耳边, “账房有内鬼,一并排查。”
黎凌宕和佟氏没有做精密假账的本事, 必有高手相助,内鬼的可能性最大。祖父最厌恶的行径就包括监守自盗和暗通款曲,此番, 可助祖父名正言顺清理门户了。
黎昭将证据收入袖中, 施施然离开账房,遇见黎蓓,莞尔一笑,笑得黎蓓毛骨悚然。
恰逢国子监旬考的第二日, 黎昭本打算带着黎杳去往国子监接庶弟回府放松一日,却见迎香噘着嘴来通传消息。
宫里来人, 请黎昭入宫见驾。
换作平日, 黎昭不会乖顺听从, 但如今被捏住把柄,黎昭冷着脸坐进宫里的马车。
阳春时节, 杨柳成荫,飘絮飞度,得闲的人们结伴出游, 双柑斗酒会烂漫。
黎昭由宫人引着去往御花园的半面廊,经过一个个漏窗, 都能窥见其中美景,宫墙高耸,圈一隅春色,百卉千葩,胜野景,也输野景。
临水的半面廊内,风徐徐,撩起青衫一角。
那人伫立朱红阑干前,几许闲适,悠然喂鱼。
不远处,素衣女官红唇潋滟,安静地候在一旁,反倒是曹顺不在当场。
黎昭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连欠身礼都省了,一副敷衍姿态。
绿水滟滟,锦鲤鳞片金灿灿,可吸引黎昭注意的竟是一只翻肚皮仰泳的蛙,优哉游哉好生惬意。
与青蛙交错的下方,一只小龟静静凫水,趣味盎然。
黎昭耳边忽然响起帝王低沉的嗓音,“现在看龟啊蛙啊,都比看朕舒坦吧。”
黎昭目不斜视,继续盯着一龟一蛙,“陛下真有自知之明。”
斜后方的贺云裳流露不解,不懂陛下为何愿意降低身段去讨嫌,这还是她认识的陛下吗?
萧承也不恼,左抛一把鱼食,右抛一把鱼食,衣袖翻转间,看群鱼夺食,似在超控局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噗通”一声。
上一刻还摆放在鹅颈椅上的骨瓷茶具被黎昭丢进水中,吓退了鱼群,也打破了被“超控”的局势。
萧承看向捣蛋的少女,却没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俏皮的促狭,反而捕捉到一丝倔强。
“怎么,不喜欢鱼群夺食?”
“除了陛下,没人喜欢看。”
萧承将一袋子鱼食递给她,“你来喂,朕倒要看看,有何区别?”
黎昭没客气,扯开袋子,兜底倾倒,引来大批金光闪闪的锦鲤,还有一对黑天鹅。
黎昭趴在朱红阑干上,耷拉双手垂在水面之上,宁愿与鱼群隔水相望,也不愿与身侧的帝王多说一句话。
被拿捏的感觉,阵阵钝痛,少女空壳似的摇曳长长的披帛,稚气又百无聊赖,看得贺云裳连连摇头,不懂帝王为何会执着于一个脾气暴躁又缺少城府的少女。
这样的女子坐得稳皇后之位吗?
贺云裳只觉命运不公,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生来如履薄冰。
余光里,少女坐在鹅颈椅上,一截纤腰不盈一握,而帝王的目光正落在那儿。
贺云裳何等眼力见,在意识到帝王对黎昭产生欲念后,不自觉握了握衣袖下的手。
都说青涩少女在活色生香的美人面前毫无胜算,可帝王从不拿正眼瞧她,对黎昭却是一再纵容。
这种违背情欲的反应是爱吧。
贺云裳收回视线,萧承的视线始终落在黎昭的腰肢上,“昭昭,朕还有折子要批阅,陪朕一起好吗?”
“陛下要做昏君吗?”
“红袖添香,怎么就是昏君了?”
黎昭坐着不动,兴致缺缺,要不是为了齐容与免受逼婚,她绝不会入宫来与身侧的家伙虚与委蛇。
此刻,黎昭更坚定要带着祖父和黎杳等人归隐田园,不问世事,包括情事。待到遁世隐居,再不用受萧承牵制。
齐容与是个很好的人,日后会忘了她,寻到更好的女子为伴。
少女闭上眼,心中苦涩已至麻木,况且视为淡然,可一想到齐容与对她的好会转移给别的女子,就又做不到淡然。
“昭昭,随朕去御书房。”
“陛下知道自己与齐容与的差距吗?”
闻言,原本已经起身的帝王又坐回鹅颈椅,不怒反笑,“愿闻其详。”
黎昭继续摇摆披帛,逗弄水中游鱼,“在相处上,陛下会强迫我来迎合你,而齐容与只是单纯希望我能够开心。”
萧承垂眸,若有所思。在情场上,谁遇见赤子之心的齐容与,都会败吧。
“昭昭,等朕批阅完奏折,会陪你......”
“走吧,批奏折去。”
黎昭刚要起身,清瞳一滞,一条混迹在鱼群中的水蛇突然扭摆跃起,似将艳丽的披帛当作同类,发起了迅猛攻击。
“当心!”萧承眼疾手快,拉过黎昭,挡在黎昭面前的左手被水蛇咬了一口。
“陛下!”
“啊呀,陛下!”
宫人们大惊,贺云裳上前一步,精准抓住盘上萧承手臂的青色水蛇,用力一甩。
水蛇落入水中,迅速逃窜。
贺云裳急忙执起萧承的左手查看咬伤,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