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上一世,她比谁都知道,一件事情从无到有,到底有多困难。
有时候想做的事儿,等一等,被人拦一拦,一辈子就过去了。
这世界上,像谢明辉那样高高在上教育人的人不少,
而像秦越这样,默默的帮你承担的,才难能可贵。
她转头又看了看秦越。
青年似乎热了,将外面的单褂也脱了,只穿着背心在焊炉子。
结实的肌肉线条不断地起伏着,健康的皮肤在阳光熠熠生辉。
夏棠抿了抿唇,回过头,将排骨和五花肉先找瓷碗放好,随后薄荷叶和其他几样蔬菜都拿出来,放在自来水管下的水池里。
透明的水流哗啦啦的冲在深绿浅绿上,手伸进去还微微的觉得有些凉。
夏棠低下了头,用手仔细的翻检清洗着菜叶,柔白的脸上,不自觉也带上了笑。
第20章 20 入伙
不得不说, 秦越的手脚就是快。
不多时候,炉子便收拾好了。
秦越弄的是蜂窝煤炉子。
铁制成的筒子里放上一个个圆咕隆咚的蜂窝煤,黑黑的, 等烧久了, 就会变成灰白色。
蜂窝煤炉子上火不快,但是用来保温却挺好用。
有这么个炉子, 再加上两个火力猛的煤气罐灶,也算够用了。
炉子弄好, 夏棠的菜也洗得差不多。
她让秦越去忙别的,自己则系上围裙准备做饭。
可是,秦越嘴上说着“好”, 行动上却迟迟没有动, 徘徊在厨房门口老半天, 就是不愿意走。
夏棠系上围裙叉着腰, 回头看他:
“你这是干什么呢?”
秦越黏糊糊的说:
“看你……怎么做饭。”
夏棠一挑眉:
“不信任我?”
秦月坑坑哧哧的说:
“不是……就是在想……你怎么就会做饭了。”
毕竟,之前在村子里,夏棠就连打根火柴,都能被吓哭。
几个小孩儿烤板栗,她从来都是坐着等吃的那个。
怎么如今就会做饭了呢?
夏棠噗嗤一笑,眉眼轻柔:
“曾经不会,现在也会了。”
“你就等着瞧吧。”
秦越终于被她连轰带赶的赶走了。
小小的厨房只剩下她一个人, 夏棠用清水再洗了洗手, 认真的开始了做饭中。
她嘴里哼唱着不成调的歌谣, 手里头的动作井然有序, 做着做着,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的小厨房。
那烟熏火燎的狭小空间,却是她逃避现实的乌托邦。
一条条狭长的肋排砍成小断, 再用蒜蓉、生抽、米酒、蜂蜜、盐等腌渍入味;
椭圆形的深绿色叶片用凉水一激,清凉的气味瞬间变得更加浓郁而清新;
塔型的灰黑色菌体被一层层的拨开、洗净、切丝的过程,都能让人想象得到那味道是多么的丰富厚实;
还有红彤彤、堆成堆的辣椒圈、切块炼油的五花肉,水灵灵的菠菜、豆角……
她就那样低着头认真的做着饭,动作忙碌却又有条不紊。
仿佛她不是在做饭,更像是在制作某些精美的工艺品。
各式或酥香或鲜美的菜肴,在她的手里逐渐成型。
最后一道清炒菠菜刚刚出锅,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
乱糟糟的推门声和窸窣声传来后,陈敏芝快性的大嗓门亮了起来:
“你是……夏棠的小对象对吧?夏棠呢?在厨房吗?”
夏棠抿了抿唇,随手端着两道菜走出厨房:
“敏芝姐,你来的时间真合适。”
出门一看,陈敏芝领着一个陌生的姑娘站在屋里,手里头大包小包的拎着不少东西。
而她身后,顾岩也刚刚从外头走进来。
夏棠有点意外:
“来都来了,带这么多东西。”
陈敏芝笑了:
“你这不是新屋入伙吗?我们平白吃了顿饭,怎么也得给你热热闹闹的庆祝一下。”
一边说,一边将手里头的东西都放到了桌子上。
有米桶、鞭炮、新碗新碟子、米酒,还有两大束新摘下来的杂花。
和一贯热情的陈敏芝不同,她身边的陈敏云则几乎不说话。
她长着狭长的一张脸儿,人看上去很安静,兴许因为较少出门,脸被熬得很白。
见到姐姐热络的说话,她也一句不吭,只躲在姐姐的身后,半张脸露在外头,似是在观察,又似是在躲避。
接触到夏棠的视线,也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后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这样的小心翼翼,让夏棠看了,都忍不住的叹息。
这样好的姑娘……真是耽误了。
但是,陈敏芝却还挺高兴。
她已经说不出上一次妹妹走出家门是什么时候了。
这一次,她能够愿意出来,已经是有天大的进步。
有了这难能可贵的第一步,她便也能盼望着,能够有第二步、第三步的出现。
饭菜已经做好。
夏棠本来热络的张罗他们上桌,但陈敏芝还是坚持放了鞭炮,做了个小小的仪式。
不大的米桶里放了六七成的米,插了三柱香,她甚至还煞有介事的带着几个人都拜了拜,说是保佑新屋入住,顺顺利利,万事大吉。
朴素的仪式,也代表着每个人朴素却珍贵的心愿。
过了一小会儿,顾岩的太太刘青梅也来了。
她在药材厂的附属小学做老师,人看上去很斯文,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
并不是多张扬外放的性子,倒是和顾岩很是相配。
终于到了吃饭的时候,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块儿。
夏棠做的并不算很多,但各种样式各种颜色摆在一起,看着也很是热闹。
陈敏芝还将刚刚拿来的米酒打开,除了不喝酒的陈敏云,每个人都倒了一小杯。
酸甜可口的红三剁,焦香酥脆的薄荷炒排骨,嫩绿清淡的清炒菠菜、油香诱人的油豆腐炒杂菌、微咸鲜美的干巴菌炒饭……
每一样都透着一股不一样的香味,凑在一起,又像是满汉全席一般的热闹又精彩,看着别提多诱人了。
陈敏芝看得赞不绝口,忍不住说:
“之前就知道你做的酱好吃,没想到啊,做菜居然也这么有一手!”
秦越忍不住问:
“夏棠之前也这么会做菜吗?”
陈敏芝夹了一口杂菌嘴里,一边吃一边说:
“那不是么。”
“她刚来厂里的时候,饭票和工资都得交回给夏家去,一个月就给她几块钱,根本不够吃饭。她就买了最便宜的蘑菇和小米辣、黄豆酱一起去我家炒成杂酱,就着馒头吃,那味道……比食堂做的肉还好吃呢!”
她说的平平常常,旁人听着却心酸。
特别是秦越。
他终于明白夏棠的饭菜为什么做的这么好,但是心里,却格外的酸涩。
分隔的时间里,他一直觉得,夏棠是去跟着爸妈享福去了。
就算是父母去世,但他也曾认为,在城里的日子,怎么样都比在乡下好过些。
可是没想到她的日子……居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过得这样的难。
夏棠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她笑靥温暖,反而招呼其他人动筷子:
“那就尝尝我的炸排骨,我觉得,比咱们厂招待所做的不差。”
药材厂招待所的大厨,是出了名的做菜好吃。
甚至附近的几个工厂,也都称赞药材厂招待所做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