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这才千恩万谢的结束了看诊。
夏棠由着他扶着下楼梯, 一边问道:
“秦莲的考试, 是不是就这两天啊?”
秦越点点头:
“我给我妈邮了钱, 让她先请家里的亲戚把水根儿和妞子带几天。这几天, 就让她专心在县城给秦莲陪考。”
秦越想的倒是周全。
只是,没能亲自将秦莲送进考场,夏棠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秦莲是个好姑娘, 本分又明事理,她一看就觉得喜欢。
这一次,她如果能够如愿以偿的考上云大,到时候一家团聚,就最好了。
她眼睛垂垂的,心里暗暗做着打算。
秦越看着她这副样子,猜也能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他将大二八车子推到门口,将夏棠小心的抱上后车座,见她仍懵懵的想,忍不住双臂张开抱了她一下。
侧身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你就不用担心她了,你和你肚子里的这个才是最紧要的。”
夏棠清澈的杏眼瞟了他一眼:
“都紧要,高考可是人生难得的机会,把握不好的话,要后悔一辈子的。”
说完又忍不住在秦越的怀里赖了一会儿:
“你也紧要。”
“我?”
秦越乐呵呵的说:
“我是个男人,皮糙肉厚,没关系的。”
夏棠的心里有些酸,也有些软,忍不住用力的抱紧了秦越粗壮有力的腰。
秦越的大长腿倒腾了两下,大二八车子骑了出去,速度却不如之前那么快。
他带着她,总是很稳的。
每次带她都会以她为先,就像他上辈子、这辈子,面临很多事情的选择一样。
秦莲从学校走出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满眼晴朗的天。
她抬起头,初夏的太阳此着她的眼,她心里头却更加高兴。
吴春梅一直守在门口,见到闺女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莲儿,你考的咋样?”
“还行,能答得都答上了。”
秦莲回答的保守,言语间却是难得的轻松。
吴春梅不知道秦莲的这句“还行”是什么意思,但她其实也没那么担心。
就算考不上,左右也有高中毕业证了。
她们村里那些个初中小学毕业的,都能进到乡里的土厂子工作,秦莲一个高中毕业的,肯定也能给安排。
大不了,就去找吴春柳问问,她那个在县城上班的大姑爷,听说挺有本事。
吴春梅这种老太太就是这样。
对姑娘的心那是没的说,但也囿于自己的见识和别人的说法。
她不懂为什么秦越要她来县城陪秦莲,但当秦越跟她说起的时候,她也老实的答应了。
她也并不把高考当成改变人生命运的大事儿,兴许在她心里,还不如秦莲的高中毕业证强。
在她的身上,无私的母爱、软弱的性格、对亲戚的倚靠和过去的旧观念纠缠在一起,让她本身成了一个纠结的人。
她的人生,也像是始终行走在几股绳拧成的道路上,纠结又曲折的前行。
高考结束当天下午,母女俩便坐上了回下崖子村的班车。
秦莲是村里唯一参加高考的女娃儿,一回村,便有不少大叔大姨过来问她考的怎么样。
秦莲一直都答“还行”,别人听了便也接茬道:
“就是哇,都说你一个女娃子成绩好,但一个女娃儿,考得再好也好不过男娃。”
“人家大贵考的可好的嘞,村长还说,等成绩下来,要办升学宴,请咱们全村人都吃席。”
大贵是村里唯二参加高考的男丁,也是村长家的独生子。
乡下人说的直白,秦莲听着,也只是笑笑,并不搭话。
倒是吴春梅听了别人这么一说,忍不住说:
“考得不好也没啥,我们莲儿有高中毕业证了,将来供销社招工,能去上班了。”
别人又不说话了。
母女两个回到了家,水根儿和妞子已经在家里头等着了。
帮着看孩子的亲戚见到两个人进来,还忍不住说:
“春梅你也是,非得考完就带着莲儿回来,我也不是不能帮你再哄一晚上。”
“那不行,那多麻烦你。”
吴春梅笑着说,将从城里买的点心递给那个人,那人便笑着走了。
吴春梅原本就在县城待不惯,这下终于回来高兴的很,吃过晚饭便忙着去串门子去了。
秦莲看她那个样子,估计又去找吴春柳了,也不说什么。
她在家里头慢慢收拾自己的那些书,一边收拾,一边漫不经心的和水根儿聊着天。
“莲子姐,你将来考上了,是不是要去云城啊?”
秦莲让水根儿充满向往的的话给逗笑了,不禁用手蹭了蹭孩子的脸:
“你将来也会去云城的。”
“是吗?”
水根儿充满期待的抬起头,可随后,又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
“可我听二姨说,嫂子肯定不让我和妞子去云城,还说让我再上两三年,就去窑厂里干窑工去。”
“莲子姐,我能……不去干窑工吗?”
秦莲欲言又止。
她被吴春柳挑拨离间的话给气到了,顿了一会儿,才说:
“你放心,你不去干窑工,莲子姐供你,也能给你供出去。”
时间在城里和村里的时间过得都很快。
对秦莲而言,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明明她还是每天照旧的干农活,但心里头有着惦念,总恨不得让这时间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心里头本来就焦灼,再碰到让她不顺心的,感觉就更难受了。
而大贵,就是最主要的不顺心。
他原本和秦莲都在县一中上学,只是不在一个班。
秦莲常年名列前茅,而大贵顶多凭着“抄能力”抄个中间。
可是,这次高考后,也不知道他怎么觉得自己考得好了,人一下子抖起来了。
没事就有意识的在秦莲身边绕,言语间已经把大学当做了囊中之物。
更不要脸的是,他除了炫耀,居然还对着秦莲开起屏来了。
甚至让秦莲现在就跟他好上,要不等他大学后分配了,秦莲就攀不上他了。
秦莲没想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怎么能这么油。
但一想到他那个烟酒全来的老爹,倒也是明白了:
随根儿呗!
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面皮薄,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哪知道那个胡大贵还真就贴上她了,跟着出来进去的,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甚是惹人讨厌。
十多天的光景,在焦灼的等待和对胡大贵的厌烦中缓慢的度过了。
终于到了出成绩的这一天。
秦莲一大早便在大队部门口等了起来。
她还特地给自己梳了个流光水花的羊角辫,见到从县城来的邮递员刚将一堆信放到大队部,便忙不迭的过来看:
“胡叔,有结果了吗?”
“你这娃子,急什么急?”
胡村长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将那一堆东西都拿过来,将报纸挑出来,再将信件拿出来一封一封的看。
每看过一封,秦莲的心就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胡村长就那么慢吞吞的看完了所有的信件。
见到秦莲仍充满期待的看着他,胡村长一摊手:
“没有。”
“没有?”
秦莲睁大了眼,想了想,又问:
“那……胡大贵的录取通知书……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