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疼地按压着太阳穴,终于被气笑了。
这个诡计多端的卑贱女奴,真是万死不惜!
他眼底划过一丝寒光,阴鸷道:“把这个女奴给我重新抓回来!”
竹青正要应下,忽然寝室房门被敲响,是萧临的其他侍从。
“殿下!榆林郡传来急报!突厥又带人攻过来了,这次有两万大军!”
萧临一怔,神情立刻严肃起来,而后又扯嘴一笑,呵,来得正好。
他肺快被云夭气炸了,正好上战场多来几个找死的给他发泄一番。而这个该死的女奴,暂且先将她放过,等着他回来必定让她生不如死!
……
榆林郡的战报再次在马邑传开,云夭听闻萧临带兵前往战场,忽然感到运气还是有几分不错。
她正是因太子赠予自己的那块玉佩,才忽然想到萧临的一块玉佩。
前世,那玉佩从不离身,宝贝得很。曾经因宫女在洒扫时无意将其弄丢,萧临大怒,满皇宫找,甚至杖毙了三百多宫人,砍了好几人手,又用人点了天灯。整个大兴宫血流成河,最后终于在那宫女自己的房间中搜出玉佩。
她好奇为何他因一块玉佩如此大动干戈,后来听几个宫中老嬷嬷说,那玉佩定然是萧临青梅竹马的韦氏所赠。而那青梅竹马又是唯一入了他心的人,韦家却在他还是皇子时棒打鸳鸯,所以才这么宝贵。
而韦氏后来自然也做了皇后。
云夭不记得当时听到此话时心中是何感,但必然酸涩无比。她被他当时的暴戾直接吓病了,也不再敢向他询问任何关于那玉佩之事。
萧临一而再再而三对她起杀意,她便只得出此下策,寻一个可用来牵制他的价值。
在回到驿舍当晚,她便将玉佩交给徐阿母,拜托她拿着玉佩去往雁门郡,寻到一个镖局,将其带至大兴城。
她知晓萧临或许派了人盯着自己,可徐阿母却是漏网之鱼。
而榆林郡之战,将萧临引开滞留那儿,便是又给了她更多筹谋的时间。
刚在驿舍烧完水,云夭便被肥硕的唐武又一次挡住去路。如今唐武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他一恢复自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勾人心肝的表妹。
她眉头紧蹙,如今想到了利用萧临的计策,愈发不愿与唐家人虚与委蛇。
“表妹,这么些天你去哪儿了啊。不是安排了你来照顾我么?怎的一直见不到人啊?”唐武张着一口黄牙,实在让她恶心至极。
他试图伸手挑起她一缕头发,结果被她“啪”一声打开,可这力气便如猫挠一般,毫无攻击性,反而挑逗得他心痒难耐。
“表哥,莫要靠近我,你好臭。”云夭脸上连笑都懒得笑了。
唐武愣了片刻,咬牙切齿道:“表妹如今是又攀上哪个男人了?这么硬气,太子都死了。”
“五皇子。”
“什么?”
“五皇子,萧临。表哥,别怪我没警告你,五皇子可与太子不同,他的手段,你应该见识过很多次了。”
唐武滞在原地,气恼至极。若是最开始,他或许还敢试着一争,可如今,四肢被折断,他三个手下,一个失踪,另外两个被打成了弱智儿,他是一点儿都不敢与五皇子硬碰硬。
他气急败坏,指着云夭鼻子咒骂了一声,“你给老子等着,一个罪奴,你以为靠五皇子便能逃出生天了?表哥告诉你,他们这些权贵什么美人没见过,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说完,他就踩着步子离开,云夭终于控制住没把手中的热水直接倒在他头上。
徐阿母不在马邑郡,如今她一人整日面对唐家人的眼刀子,实在憋闷,便自请去了牧马监喂马,省得见了这几人总是心烦意乱。
牧马监的活计本来便不多,再加之榆林战役,许多战马都被送去了前线,留在此地的马都是一些身体渐弱的老马。
而她只要喂完刷完马,便做完了一天的事儿。她紧了紧披风的系带,随意找了一处空地坐下,看着远处空荡的草原与山脉,狂风吹拂着,此刻心却慢慢平复下来。
草原就这点好处,一望无际,让人可一时放空自己,心旷神怡。
她忽然有点想阿母了。
几个奴役做完活后来到云夭附近,众人围坐一起。
其中一面色有些黝黑小姑娘笑着开口道:“诶,你们可听闻过前些时日,那五皇子的神勇了没?”
“什么什么?”众人都是极为喜欢谈论这些上层人士的趣事。
那小姑娘笑道:“听闻他竟能单枪匹马,在数万大军中冲入敌营,取敌将首级!这一事儿,现在到处都传遍了。”
云夭默默听着,没有发话。
另一人道:“不愧是战神啊,竟如此神勇。那他本人莫不是长得凶悍,体型彪壮,否则怎会有如此战力?”
“这我就不知了,我又没见过那五皇子。”小姑娘撑着下巴,“有这样的战神守住防线,我们也不用往南逃。”
云夭低下头,扯着地上的青草,一言不发。
而很快又被众人的闲聊拉回了神智,不是某家公子有龙阳之癖,就是某家官员又宠妾灭妻。
……
这些时日她的活计不多,待做完后,又一如既往躺在山丘草地上,闭着眼睛假寐。
远处乌云密布,云夭拄在地上手忽然感到了地动山摇的震动,她不明所以地站起身,跑到一高处往远方眺望。
这一望,她心骤然凉了几分,开始忍不住浑身发抖。
竟然是突厥大军!
她不带任何犹豫,立刻转身朝着牧马监中的众人大喊:“突厥来袭!突厥来袭!快跑!”
牧马监的奴役不多,听到她的叫喊开始四散慌乱起来。
“什么?突厥来袭?突厥不是去攻榆林郡了吗?”众人面色惶恐不安,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突厥兵会出现在此处。
云夭朝着他们奔去,厉声道:“快跑啊!突厥人是要屠城的!骑马跑!快!”
这时,众人才终于惊慌失措地拉了马骑上,往马邑郡而去。
云夭在上马前看了一眼远方黑压压的铁骑,看不清有多少,可杀他们足够。
眼看着突厥兵已经越来越近,她立刻牵出一匹马翻身而上,用力夹马腹甩鞭,往城中奔逃而去。
她从未如这般飞速地骑马,被突厥人掳走的恐惧一点点回到脑海中,在这奔逃的时间里,只能不带丝毫犹豫的往前冲、冲、冲!
突厥人在身后的叫唤似乎越来越响,风刮过脸,吹得她脸颊泛疼,浑身发了汗,而突厥兵却越来越近。
若是要往南而逃,有河流阻碍,马邑郡是必经之路,她只能更用力地挥着马鞭,追赶着前方从牧马监一起逃出来的奴役。
她往身后转头一看,没想到突厥人竟离自己不过十多匹马的距离,而比她更慢一点的小伙被突厥兵追上,那弯刀直接砍上他的后背,血四散喷溅,而后坠马,瞬间被数以万计的铁骑踩踏而死。
而在她回头的片刻,突厥人看到云夭的脸,她素衣于马上,裙摆在空中掀起,这般美貌竟是世间罕见。
其中一个似乎是将领的突厥人用突厥语大喊道:“别伤了她——把她抓住——”
云夭被无尽的空气涌入后,喉咙干燥无比,纵马的力气即将耗尽,而突厥兵也离她越来越近。她眼看着马邑郡就在眼前,前方比较远的几人入城之后,城门便被士卒迅速关上。
她看着越来越小的门缝,拔下头顶的银簪,用力扎入马屁股中,马惊叫一声,更是剧烈奔跑起来。
可让她绝望的是,在她终于奔到城墙下方时,门“哄”得一声被彻底合上。
她没有任何思虑,直接调转马头往右边奔去。而身后的突厥兵分出了一队继续追击她,剩下的人开始对马邑郡进行攻城。
云夭一直奔到一处河流前才终于停下,而身下的老马早已疲累到极致。她迅速被数十个突厥人团团围住,看着他们向她调笑着,吹着口哨。
她绝望地闭起眼睛,重活一世,她以奴隶之身,罪臣之女,耗费尽一切心力,却走向了相同的结局。
太子仍然死了,她仍然被突厥人捉住。
那未来呢?
难道大邺的灭亡也会是注定吗?
她从没有一刻如此刻这般想哭,她越发不懂,如果结局乃命中注定,那上天让她重活一世的由究竟是何?
此刻她忽然想到了萧临以及那三十二封信。
前世的她等待许久,萧临没能来救她。
这一世呢?
或许更不会来救她吧,毕竟他们之间拔剑弩张的关系,甚至还不如前世平和。
几个突厥人上前,云夭知道抵抗无效,便直接放弃下了马,后脖颈一凉,有些疼,她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11章 美人火气不小啊
即使是晌午也昏暗无比,天空再次飘起了细雨,榆林郡城下,就连雨水也无法浇熄四处残火,尸横遍野,刚刚结束过一场鏖战。
萧临走过城墙之上,路过的士卒见到他时皆提足了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身后的副将一同扫视过战场的残肢断臂,不解道:“这突厥人竟派了两万兵马来袭,明明前次大战才刚结束,损失惨重,竟如此不要命。”
“既然他们如此不要命,那便一个也别想活着回突厥。”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突厥军帐,“你去,组一支五百人的敢死队直接冲击他们营帐,我带五千兵从西门出,你带五千从东门,绕路包抄。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那便提前送他们一程。”
副将一怔,不敢有疑,毕竟敢死队在历代战争中虽残忍无道,却也是是常用的手段。
他领命后立刻带人将战斗力不足的士卒全部集中起来,当发布让他们正面冲击敌军的命令后,所有人都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这是、这是、让我们去送死?”
副将拔刀大声呵斥:“为大邺而战,死于战场乃将士荣耀,尔等岂敢退缩耶!”
此话一出,队伍中一断臂伤兵心中不甘,流了满脸颊的眼泪以及那没能止住的口水皆是他吓破胆的证明。
“反正都是一死,我不要去!”说完他便试图逃跑。
副将皱眉,知晓此事不易。正在这时,忽然一支利箭从高墙上飞射而下,直接射穿了逃兵的脖颈,那人瞬间倒地不起。
众人震惊往城墙上看去,是五皇子萧临,以及他身边的侍卫竹青。竹青将手中的重弓收起,看着萧临面无表情的神色,后退一步。
萧临看着城中抬起头满脸惧意的士卒,他生平最恨的便是这怕死的面孔。
他讽刺一笑,道:“想逃,可以,我不再拦你们。”
副将吃惊地看着萧临,不明白他为何又说出此话。
“知道那人为何死吗?”萧临背光而站,身后弥漫着战场的硝烟与血腥,强烈的威压似乎从天而降,压得他们一动不敢动。
他一字一句很慢地打在士卒们的心上,“他死,不是因为逃跑,而是因试图动摇军心,实在万死难辞其咎。你们不愿冲锋,那便闭上嘴自己走。但别忘了,在我手下,做了逃兵的人皆株连九族。你们想让远在天边的家人因你们的胆小而被满门抄斩,便逃。”
“而若是做了死于战场的勇士,你们的家人皆可同享军功。要怎么选,自己做决定。”
下方的士卒吞咽着口水,一个也不敢说话,不敢移动。说是给他们选择,何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