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你……”听到此话后,韦令仪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心中惊慌不已。她只知晓高氏一家里应外合刺杀萧临,却认错为云夭,难不成这里面还另有玄机?
待云夭不见后,她才发了疯一般将面前的书案推倒,又砸了一屋子花瓶,直到禁军士卒听到动静前来询问,她才彻底消停下来,掩面痛哭许久。
接下来几日,云夭偶然碰倒在御花园中散步的韦令仪,对方见到她便低着头离开。此次竟将把柄送到云夭手中,无可奈何的同时,也尽可能避免与云夭说上一句话。
云夭并不在意,毕竟这便是她想要达到的效果。
……
夏季末,雨水渐渐多了起来,大兴城连日倾盆暴雨,便是远在塞北的突厥也是每日雨水不断。
一年半时间,萧临与吉勒联合,他们的作战一直顺利,一路将巴尔塔的势力击退,围困至娑陵水对面。
突厥兵原本看不起中原将士,毕竟在身材比例上来看,便不如他们魁梧高大。却没想到中原皇帝虽年纪轻轻,却是身经百战,有勇有谋。多场大战下来,他每每冲锋陷阵在最前方,突厥以强为尊,连叶护可汗吉勒都数次甘愿追随臣服,而突厥人也因此更加倾佩并听从于萧临的指挥。
如今巴尔塔疲累,扎营于河对面休整,与萧临相对,远远遥望。娑陵水宽广,渡河并非一朝一夕的易事。
萧临站在娑陵水畔,看着豆大的雨滴打在水面上,河流湍急,将一颗颗雨滴吞吐而下,心底烦躁。
他看得出,不仅巴尔塔方疲累,己方将士也疲累,都想尽快结束这场大战。
竹青来到他身旁,叹息道:“如今连日暴雨,怕是难以搭建浮桥过河。深入突厥腹地,而我大邺粮草运输过榆林之后,便开始困难。”
“嗯,召集军中将士,寻擅建造者,搭建浮桥。”
萧临转身往营帐而去,并不想会这样的天气,他大邺能人异士颇多,难不成还会被区区娑陵水堵住不成。
军中商议一番后,一宇文家小公子,名曰宇文信,自荐上前,道自己在家中受宇文太尉影响,常年钻研建造之术,此次跟来突厥便想建功立业,奈何自己武功不够,总是寻不到机会。
说起宇文太尉,要知其在建造方面的造诣便是大邺数一数二,太上皇建大兴城时,便是由他所督建。
那这宇文小公子,想必也差不到哪儿。
接了这差事,宇文信便带上一队士卒,在暴雨之下搭建浮桥,果真叫他一夜间建好,连接至河对岸。
萧临大喜,翌日,韦世渊自请,先行带兵直击巴尔塔大营,而萧临手下一猛将叶单也愿做先锋,自请同往。
其人本是民间一普通农夫,在多年前,萧临与江南地区征战偶遇。发现其骁勇善战,有着气壮山河之势,便不在乎他身份,直接授予将领身份,随他一同征讨卫国。
这叶单果真履立军功,杀敌无数。一心感念萧临知遇之恩,对其忠心耿耿,突厥各个战役中,也是冲在最前方,攻无不克。
萧临允韦世渊与叶单两人带兵五千,先行进攻直捣巴尔塔,占据河对岸,大军再过河一举歼灭敌军。
雨下的实在猛烈,萧临并不躲在军帐中躲雨,而是看着过河的众人。
两人领兵冒雨登上浮桥,士卒们皆跟随而上,直接往河对岸冲去。巴尔塔方听闻动静自然派了人列阵应对。
原本一切顺利,可当到达河对岸时,发现这浮桥竟建得短了二十多尺。十分尴尬的距离,让其难以直接一步跳上对岸,韦世渊见状忧虑道:“还是先行撤回好了。”
可叶单转头一看五千士卒堵在后方跟随,想到此时退回去定影响士气,便一闭眼,怒道:“区区二十多尺怎能阻我大邺!若撤回岂不是做了懦弱小儿,士气何存?”
说罢,便带着士卒直接下了水试图往岸上而去。韦世渊见状没立刻下水,而是依旧站在浮桥之上观察。
巴尔塔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见对方将士都下了水,行动受阻,直接开弓万箭齐发。入了水的人皆无还手之力,而叶单也第一个中箭,而后呛了几口水,便直接昏死过去。见此,韦世渊不得已,只能怒吼着入水冲了上去。
一场鏖战后,五千士卒竟被对方杀了只剩下两千顺利过河。
听到前方斥候回禀,宇文信心头一震,看着萧临暴怒的神情,还没等发话,便又待人立刻上去重修浮桥。
萧临意识到,他们两千士卒实在难敌对岸数岸大军,便决定直接带着所有大军过河。
副将立刻上前制止,“陛下,浮桥有瑕疵,此时过河,定然危险,不如等待宇文信将浮桥修好,再行过河。”
“荒唐!”萧临直接拉过青骢马翻身而上,“难不成就这样看着我大邺五千士卒全部葬身河对岸?若此,岂不是让巴尔塔笑话!丢我军威!”
说完他直接点一万兵马,从腰间抽出长剑,指着河对岸,一声令下,带兵踩着短了的浮桥冲了过去。
对岸几千人已与巴尔塔的人死战许久,待萧临到达浮桥头时,用力一拉缰绳,一抽马鞭,青骢马直接高高跃起,他腾空而过,金甲上的红色披风在空中飞扬,鲜衣怒马,那马竟直接跃到了河对岸,还踩死了站在岸边正准备射箭的一人。
身后士卒以及岸上士卒见状更是鼓足了士气,大吼着“陛下威武”,无论是下水也好,还是同样纵马飞跃也罢,皆是拼死杀敌,无一人惧怕。
这场战役一直持续到夜间,才又将巴尔塔方击退至数里远,又停下来观察着萧临这边的动静。
除了白日过河,以及战死的士卒,在夜间悄无声息时,剩下军队也随即跟着过河。好在宇文信后来又重新搭建了几个尺寸正确的浮桥,数十万大军过得也算顺利且迅速。
将士疲惫不堪,萧临只得让其再多休整些时日。韦世渊受了轻伤,而那叶单好在被救了回来,并未战死,只是重伤在床,看着萧临一个劲儿给他请罪,还红了眼,聒噪得他实在窝火。
“够了!朕何时说要治你罪?此非你过错。”萧临低沉道。
叶单感动不已,“多谢陛下不杀之恩,叶单之后,定然更加为陛下肝脑涂地!”
“行了。”萧临转开视线,正在此时,竹青来禀报,说宇文信跪在帐外。
他叹了口气,这一个个的,皆求他赐罪,也是让他恼火不已。
萧临利落起身往帐外走去,便看到跪在泥地之上的宇文信,见到萧临之时,便立刻匍匐叩首。
“陛下!臣有罪!求陛下赐罪!”
萧临道:“大雨之下,建浮桥本就困难重重,又加之一夜间紧急建成,有纰漏也在所难免。人皆有过,你何罪之有?”
宇文信一怔,直起身子看着萧临,抿唇道:“即便如此,那三千多死去的将士,也是因臣之过,若陛下不赐罪,臣怕是夜不能寐。”
萧临摸索着手指,凝思片刻,“既然如此,二十军棍,自己去领罚。”
“是!多谢陛下成全!”宇文信一喜,心头巨石总算放下,自己屁颠屁颠跑去领罚。
……
休息两日后,巴尔塔那边也未有任何动静,萧临自己着急也无办法,只能眼看着对方在几日内又重整军心。
这日他路过一突厥人时脚步顿住,朝着那人看了去,只见此人皮肤黝黑,双眼有神,眼睛黑白分明,身高八尺。他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正在对方心底发毛,不知所措时,萧临脑海中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将这突厥人带了下去。
翌日,萧临整齐大军,带领着往巴尔塔军进发,两军停在不远的距离相互对峙,而巴尔塔龟缩在军队的最后方,前方由他任命的将领带兵,他年事已高,早已习惯这般作战,每场战役皆是如此。
正在风起云涌时,战场上金戈铁马,旌旗翻飞,各个将士虎目炯炯。忽然一个皮肤黝黑,穿着可汗服饰的突厥人从两军之间逃命一般跑过。
各人都还未弄清那人是谁,骑马立于萧临身旁的竹青突然指着那人,用突厥语大吼道:“抓住巴尔塔!抓住巴尔塔!”
嗓音之大,两方人马皆听闻。
此话一出,竹青便立刻带队往前冲去,直接将那奔跑的黝黑突厥人制服在地。顿时,不明所以的大邺军见此军心大振,而对面巴尔塔的将士们则是一脸懵,看着自家的首领竟已经被大邺捉住,顿时军心涣散。
萧临见此关键时机,立刻带兵直往敌方大军冲去,敌方还沉浸在首领被莫名其妙抓住,一盘散沙的状态,便被冲击过来的萧临与吉勒方杀了个片甲不留。
而真正龟缩在军后的巴尔塔还没明白前方发生了什么,等斥候来报时,才怒火中烧,着急吼道:“老子没有被擒!老子还在后方!这群蠢蛋!”
他骑马往前跑了一点,怒吼着:“老子在这儿!我去你妈的!萧临你卑鄙小人!”
萧临还未深入到巴尔塔所在的区域,可巴尔塔已然见到前方溃败,气得眉毛倒竖,咬着腮帮子,带着后方军队逃跑远去。
巴尔塔一路溃逃,萧临一路追击,却奈何那人跑得与兔子一般,竟一路翻过了阿尔泰山脉,那高耸山脉将萧临大军拦住,速度慢了下来。
却没想到,过了没几天,巴尔塔竟派了使臣来与萧临和吉勒议和,自己多场败仗,损失惨重,已经打不下去了。
在不断争论与谈判下,巴尔塔愿意承认吉勒大可汗的地位,两可汗以阿尔泰山脉为界,分东西突厥,互不干扰。同时,西突厥愿与东突厥一样,对大邺俯首称臣。
吉勒本就不是个好战分子,听到这番提议后,便迫不及待应了下来。而萧临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对他来说,无论突厥分裂成几个政权,只要能对大邺称臣,便无所谓。
此时已是九月季秋,连日乌云密布的天竟全部散开,一丝丝光线从云层间穿过,落在广袤的草原之上,曾经嫩绿的青草早已枯黄,而山上的树木也变了色,别有一番风味。
这一次征讨突厥,十万大邺将士,损失共计两万士卒,比最初预想中已经好了不少。而他们所过部落,因着吉勒的庇护,无一部落被屠。
待雨停后,萧临一人驾马来到一处山头,眺望着远方成群的牛羊,大的小的,有休憩的,有打闹的,草原被风吹成波浪纹路不断舞动,发出沙沙声响,心底紧绷的弦终于渐渐松弛下来。
他忽然想到当初与云夭驾马奔跑与草原之上,那股没由的孤独感又突然席来,在只他一人的此刻变得格外强烈。
好在终于可以归家。
说真的,他很想她。
第56章 (加更)“可以亲你吗?……
浓浓白雾散去,云夭睁开眼睛时,忽然发觉自己站在秋日草原的中央,几只黑头羊从她身侧路过,奔跑逃离,而后一阵充满血腥的味道传来。
云夭即刻转身看去,当看到遍地尸骸时,终于意识到,这里应是前世某处战场,而此处地形,更像是突厥境内。
一声如虎般的嘶吼从远处传来,云夭愣了愣,旋即往那声音方向奔去,直到距离逐渐拉近后,见到果然是萧临。
他身后只带了二、三十人的小队,浴血而来,前方是手持弯刀的数千突厥兵。
云夭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听他一声怒吼,“大邺人!大邺魂!上!”
而后便提起战戢,驾着青骢马,带着身后几十人直接冲了上去,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竟让草原发颤。身后士卒举起染红了鲜血的大邺旗帜,跟随着萧临的身影一个劲儿的往前冲,丝毫不惧生死。
那突厥兵被萧临措手不及杀入,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一会儿身边便已是尸横遍野,无人能近身。
清晨的雾气渐渐浓郁起来,四周士卒开始眼花,看不清面前战况,却能从浓雾中看到那个高大威猛的身影。空中秃鹫盘旋,煽动着翅膀,等待时机下落蚕食遍地的尸体,发出尖锐的鸟鸣,似是在为战场伴奏鸣响。
本占优势的突厥兵在这样的境况下,各个心生惧意,以为自己堕入阿鼻地狱,原是仗着人多的优势,如今吓得没命般得往回逃。
直到战场上只剩下高高在上的萧临,收回战戢,矗立中央,冷眼看着远方箭步逃跑的突厥兵,一人之力吓退千军万马,他并未恋战追击。
云夭看着他许久,不知为何,感觉这样的他看上去,似乎很孤独。
当云夭醒来时,看着头顶的白纱帷帐发呆许久,屋外传来声响,而后敲响了她的门。
她深呼吸一口气起身,走到门边将门打开,是笑意盈盈的徐阿母,道:“姑娘,前线来了战报,陛下大捷,很快便要凯旋,班师回朝了。”
云夭因那梦境提着心稍稍放下,笑道:“嗯,等陛下回到大兴城,正好是他加冠礼,咱们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
东突厥大帐之中,特意为此次胜利举办了庆功宴,宰杀不少牛羊供两国士卒分食。
大帐之中载歌载舞,萧临落座于主位,接下来便是吉勒可汗与宇文嫣。中间是不少突厥内部寻出的美人,跳着突厥特有的鹰舞,狂野奔放,以贺众将士战功。
下方有突厥勇士看中美人后,便直接走上前想要将其抱走,却出现另一想要争抢那美人的勇士,两人二话不说,直接嘶吼一声,从腰间抽出弯刀,便决斗起来。
勇士们打得不可开交,四周将士皆是为其嘶吼鼓舞,纷纷大叫。直到其中一人划破了另一个腹部,伤口之深,瞬间流血一地,那人倒地不起,竟直接死了。
胜利者大吼着,直接将美人抱走,四周突厥人见怪不怪,很快将那尸体拖下。
吉勒在众人大吼之声中向萧临介绍道:“这是我们勇士间的决斗,这宴会上时常发生,双方皆赌上性命奋力一战。突厥人向来敬重强者,只有强者才能获得所想要之物。每每大宴之上,若不死一两人,反倒是冷清怠慢。”
身旁的宇文嫣听后低下头,蛮荒之人,实在野蛮至极。她一脸厌恶,却不敢表现出丝毫。
倒是萧临看得津津有味,“嗯”了一声,而后猛得灌下一大口烈酒。
不久后,歌舞助兴结束,吉勒本喊上两个美人,想让其相陪萧临身侧,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拒了。
待宴会接近尾声时,吉勒起身走至萧临对面,单膝下跪,一个看起来像祭司的人站在他旁边,端着一个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