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你都有孕一个多月了,怎么能如此胡来。大漠可不是好地方,那是要人命的地方。”
乐远岑不可能忘了当年在西域苦寒之地接生欧阳克的惊险。她本人是绝不会担上儿女这些债,而对于已经有了儿女的朋友或熟人,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好好抚养子女长大。
“顾公子,你难道也要陪着菁菁一起胡闹吗!”乐远岑不能对孕妇发火,只得质问顾人玉,“习武的人多少都懂医理,你难道一点都没发现!”
顾人玉已经傻了,一同傻了的还有张菁。他们两人是真的没有经验,而且张菁半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谁也没有往有了孩子的方面想。
“楚兄、小乐,你们与我去看一下出行的行礼,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姬冰雁出来打了圆场,他也没有生孩子的经验,不知道一般该是什么反应,但眼下还是让小夫妻两人去庆祝或惊讶。
“你就安心在关内等我的好消息,这个仇不劳你亲自动手了。你现在也不合适再动手。”乐远岑拍了拍张菁的手,看着她有些傻傻地点头,就先一步离开了。
此次,在兰州城的偶遇,最终因为张菁的怀孕,还是只让乐远岑与楚留香两人同行大漠了。
一月中旬,沙漠的天气还很寒冷,只是再过寒冷都没有减缓两人的前行速度。
不知是否因为乐远岑没有选择一般的商道,而是走了一条一般人难以找到水分补给的道路,这一路上两人没有遇到拦路的意外来人,在大半个月后疾驰到了龟兹国。
远来皆是客,龟兹国国王正欲延请所到的有识之士以及江湖中人,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被他女儿请来的朋友们,听闻还有鼎鼎大名的香帅。
只不过,这一场宴会最终没有能够办起来。
原因自是非常简单,乐远岑其实并不喜欢虚与蛇委,她在能不拖延的时候,喜欢速战速决。刚刚进入龟兹国王宫,正要去换了一身粗布衣物的乐远岑与楚留香,被路过的龟兹王妃叫住了。
“等一等。前面的两位,你们二人也是来宫里赴宴的吗?”
乐远岑停住了脚步,她还正愁要去哪里找石观音,原来还有自己送上门来这一说。
楚留香见乐远岑停住了脚步,他心里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先转过了身就看到了长相极美的龟兹王妃。只是,楚留香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王妃眼中闪过了一道抑制不住的怒火,看来他是替姬冰雁背了锅。
姬冰雁简单提过那年偶遇石观音,双方一战,乐远岑对石观音的脸下手了,这笔账应该是被其铭刻在心。而今,石观音再见到了与仇人打扮相似的两人,在一霎之间,没能抑制住心里的愤怒。
“王妃,我们不仅是来赴宴的。”楚留香笑着,却只说了半句。
石观音已经收起了一闪而过的怒意,也是微笑着问,“哦?那么还要做什么呢?”
“还有什么?还要把当年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
乐远岑也转过了身,“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当年,你还允诺了要八抬大轿请我回宫殿。只不过,我完全看不上你而已。我见过的美人,没有上千也有八百,哪一个都比你美,为什么要与你回去?”
乐远岑特意变化的声音让石观音脸色一黑。
如此沙哑阴冷的语调,正就是她遍寻多日不见的仇人。饶是石观音的伪装本事再高,可一旦涉及了伤到她颜容的仇恨,再见面还被仇人当面如此讽刺,她的眼神已然变得冰冷。
“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被我说中而羞愧了?不必如此,你窝在沙漠久了,见的世面也就少了,不知世间多了那些美人。”
乐远岑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对了,旧识相见更应该关心对方的处境。你是不是缺钱了?这才遣散了后宫,改头换面来做王妃了。我劝你一句,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不过,江湖人善用人.皮.面.具,这倒是能帮助你长长久久地得到恩宠,要我帮你弄几张吗?”
“找死!”石观音终是没能忍住怒意。乐远岑的一字一句都是宛如尖针扎在了她心里最为禁忌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当面挑衅她,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挑起她的怒火。
何况,石观音看着乐远岑的脸,这是一张让她必须毁去而后快的脸。
这一刻,石观音也不顾那么多的阴谋计划了,她伸手则是击向了乐远岑。新仇旧恨,让她要倾尽一切杀了乐远岑。
无花所料分毫不差,乐远岑是最适合去杀石观音的人。
因为乐远岑有这个本事,既是能哄得人找不到北,也能让人因为几句话就破了忍功。在这一点上,他们非常相似。石观音掩饰得再好,被乐远岑找上了,也就藏不住了。
一旁的侍卫们已经傻了,他们不明白高贵冷傲的王妃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武林高手,傻过之后,他们迅速把这一变故去报告给了国王。
乐远岑面对石观音的第一击,她毫不留情地回击了,如果石观音逃不了,那估计就是要烂掉一块手。
石观音避过了乐远岑的那一击,只是她的衣袖已经被烧破了一个大洞,这让她心里也有些骇然。在五六年前,此人还不是她的对手,但是那种疯子一般的打法让她心生退意。再度相见,此人已经今非昔比,那么她真的能要这人的命吗?
不管石观音怎么想,乐远岑不会放她活着离开,两人就在湖畔大打出手了。
只是,乐远岑感觉有些厌烦了,厌烦了与一直这些恶鬼打交道。
这十年多年以来,她都没能好好休息一番,即便她明白江湖多风雨,但也希望能够过一段闲适的日子,不能总是毫不停歇地让她面对这些恶鬼。然而,她尚有大仇未报,更是在不断地失去,从柳长街到无花。
那些人对她而言,情义有深有浅。
而像是无花,因为目标与理念的不同,他们成为不了挚友,可是撇除了那些江湖道义,她是真的不愿意无花死,他们可以做一辈子的对手。然而,死去的已经死去了,她能为无花做的也只有完成他的遗愿。
乐远岑很明白自己的双手已经染满了鲜血,但却希望能够停一停,只是下一刻仍是要面不改色地直取石观音的面门,不会留有一丝一毫的余地。
这一次,乐远岑的手指擦过了石观音的脸,让石观音心里猛然一惊,好在她还是侧开了,只被揭去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楚留香看着半空中缠斗的两人,见到了乐远岑不带笑意的脸,他的心里微微抽痛了起来。他知道乐远岑累了,在埋葬无花的那一刻,他们都累了。
这种疲乏不是说要退隐江湖,而是希望能够有一段放松的日子,但接踵而至的事情让他们无法停下脚步,他更明白乐远岑不愿意再无休止地手染鲜血。
楚留香看向湖岸,他忽而纵身击向了水面,那些水珠在冰冷的内力之下,汇集成了一块块平滑的冰,这些犹如透明镜子一般的冰,骤然冲向了半空。
石观音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犹如镜子一般的透明冰镜。
这些冰镜不近不远地围绕在她的周身,透过冰镜可见她半是模糊半是清晰的脸,里面正是她依旧美貌如昔的脸,只是冰镜在下一瞬就都碎裂了。正是在此时,她的头发被乐远岑的掌风扫到,头发瞬间化作了焦灰。
“不——”
石观音凄厉地叫了一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镜像都碎成了渣渣。那一张张破碎的脸,配以秃了的脑袋,这让石观音心口一痛,瞬间气血逆行,一下就走火入魔。
霎时间,石观音因为功力溃散,脸上竟是多了些许皱纹,她跌在了河岸边,低头复而再度看到湖面上的脸,终是狠狠瞪大了双眼,喷出了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乐远岑上前探了石观音的脉搏,这人居然是气急攻心,心脉破损而亡。一代武林高手的心性竟是只有这般!
“我不会说谢谢的。”乐远岑望向不远处的楚留香,她知道楚留香不喜杀人,她也就不会让他沾上石观音的死。这一点上,两人无需多言,都已经在为对方谋求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