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蹭在冬兵衣服那瞬间,莉莉脑海里只剩一个想法:完蛋了!
脚踝撕扯般的疼痛袭来,她低低叫出来,单脚站不住,慌慌张张扒住他的胳膊又慌慌张张松手,他倒岿然不动地站着,右手一震,枪声砰然响起。
同时传入冬兵耳中的还有莉莉脱口而出那一声“詹姆斯!”。
背后,塞西睁大眼睛倒在地上,眉心穿透一个圆圆的弹孔,血肉模糊。
他实在不该绊倒莉莉。垂死挣扎没有给他带来一线生机,冬兵就在跟前,死劫无论如何逃不过去。
临死之前还给莉莉惹出这么个麻烦。慌乱中她以为冬兵这一枪又冲自己,吓得闭眼,不知怎么飞速回想起那日冬兵咬在唇齿间的名字,待枪声顿停,才意识到竟喊出了口。
她现在还歪在他身上,手指按着的那处金属臂膀,泛起微微的烫。
莉莉进九头蛇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过。发饰歪倒金发松散,Eile Saac的裙子经受一番折腾也蹭了脏,扭到脚正靠着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刚刚差点开枪打爆她的头。
她打了个冷战。
非常想单脚蹦着离冬兵越远越好,奈何穿的高跟,再蹦两下,两只脚一起扭伤,她就只能爬地板出去。
“他们来了。”门口快步进来一个人。
说话好似有魔力,一时间散布四处的特工全汇集过来,清除现场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准备撤离。
莉莉转头看见那说话的人,竟是曼萨大厦里帮她拿过头盔的小哥,面上一喜,招手道:“帮我一下。”
全过程不敢抬头看冬兵。他只顾收枪暂时没推开她,已经让她感动得想涕泪俱下叫大佬。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帮忙的人没走近,大佬却突然伸手捉了她的腕。
莉莉恢复些许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仍旧不敢看他,刚准备求道“不要打脸”,便被他拽离胸膛,转交给小跑过来的小哥。
冬兵的动作不见丝毫怜香惜玉,实在与转交一条咸鱼没什么区别。
“上来三个人。”小哥打横抱起莉莉,对冬兵道,“我先带她走。”
冬兵没说话。
莉莉忍不住探出头偷瞄,只看见他转身的背影。他手上已然又换了一把蝎式冲.锋.枪。
小哥抱着莉莉一路畅通无阻,出大厅转过几处黑暗,幽暗树荫下停靠着一辆车,他把她送进后座里。
“在这等一下。”小哥叮嘱她,匆匆又离去。
警笛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莉莉把车窗降下两指宽的缝,拨掉头上的发饰,随便抓了把头发,低头察看扭伤的脚。
试着动一动,疼得她皱起眉。
不经意瞥见后视镜,看到口红蹭得晕出了唇角,在后座找一通没找到纸巾,胡乱用手擦擦了事。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小哥回来了。
还有个人一同回来。
莉莉看见冬兵打开前车门坐上驾驶座,顿时如同被踩尾的猫,急忙道:“我不坐这辆……”
冬兵的护目镜不知何时摘了去,闻言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这个男人的眼睛极好看。眼周晕着淡淡一圈黑,瞳中沉淀重重碧色,只是还没等欣赏,往往会被沉碧中透出的冷意吓退。
莉莉顿时噤声。
“怎么?”小哥坐在副驾驶,没听清她的话。
莉莉挺直腰杆坐,看向窗外,避免再同冬兵目光接触,若无其事:“快点走。”
坐冬兵开的车非常煎熬。又想到回去得挨皮尔斯的罚,莉莉简直如同锅里煎的鸡蛋,正面煎完还要煎反面,一路上都闷声不吭。
待见到皮尔斯,她坐在椅子上,脚踝裹着纱布,差点便抑制不住冲动要打小报告,说有人蓄意搞死了她的任务对象。
如果冬兵没在旁边。
“你没拿到密码。”皮尔斯也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莉莉张了张口:“……是。”
上司接下来的话令她瞠目结舌,一口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险些将她炸成河豚:“巴黎信贷银行的保险箱被人抢先一步打开,塞西·路易已经没有价值。我让他通知你任务变更。”
皮尔斯看靠墙站立的冬兵一眼,再看莉莉陡变的脸色,心下了然:“看来他没说。不过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敢情差点死掉的人不是他。
莉莉想捶他,更想捶冬兵。
但她气气地望过去,正好望见冬兵未换的束带战服,胸膛处隐隐沾着一点子红。
原来口红在那里蹭花的……
她马上收回目光假装无事发生。
钱没拿到,脚还受伤,只能自认倒霉,让这件事快快过去。
可惜有人无法同她一般装作无事发生。
莉莉隔天晚上才意识到这点,当她……在自己家里看见冬兵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宝想要双更的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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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浴室里氤氲着玫瑰香气的水雾,朦胧的磨砂玻璃门后隐隐约约传来拨水和哼歌声,显然里头的人相当自在。
莉莉仰躺在浴缸里。头发包着,湿湿地沾了几根在颊上。
温水的包围容易令她产生安全感。
运动过后泡澡,每寸肌肤都得到充分抚慰,吸饱水分滑嫩起来。抬起脚,脚趾头透出漂亮的薄粉色,上头还沾着泡泡。
她晃晃伸出浴缸外、扭伤未愈的右腿,摇头叹息,坐起身拿毛巾细细擦拭没缠裹纱布的部位。
一个澡洗了快大半个小时。
出浴缸擦干身子换上松松的睡裙,她撑着洗手台单脚站立几分钟,敷好面膜,打算下楼去冰箱里拿牛奶。
两层的独栋房只有莉莉一个人住。扶着扶手一格一格跳木楼梯的“咚”“咚”声听着便空旷又有些单调。
莉莉却不这样想。她是孤女,过惯了独身生活,被皮尔斯带进九头蛇之前比较惨,食宿不定,如今有很多钱,生活质量显著提高,她活得无比舒适。
楼下没有开灯。
莉莉懒得特地蹦去按开关,扶着家具带墙壁,经过小客厅进了厨房,老鼠一样在冰箱窸窸窣窣翻东西,末了咬着一盒盒装牛奶美滋滋原路返回。
脚刚刚踏出厨房门,她便感觉不大对劲。
小客厅向着院子的窗户没有拉窗帘,映照进一层薄薄的清冷的月光。
借着月光可以看清楚家里面很多东西。
小茶几。
茶几上乱放的水杯和购物袋。
皮沙发。
靠墙一侧坐着的沉默的身影,仿佛随时可以融入黑暗。
是个男人。
牛奶“啪”掉在地上。
莉莉紧紧抓着门框,惊乱地低喘一声,随即胸口起伏地忍住了涌到嘴边的尖叫。
幸而及时看清了那人标志性的金属手臂,呼吸顺畅些,心跳还是马路狂飙样慢不下来。
“你……”莉莉小小声道。
总感觉下一秒冬兵就会掏枪指住她。前天那一遭她已有了阴影。
手机在卧室,又不能跑,跑也没他快,只得慢慢同他周旋。
冬兵缓缓站起身。
他那样高,一起来便遮挡了大半的月光。
表情在背光的阴影中潜藏,没有语言,空气太过沉闷。
除开初次见面时那几句压抑的话语,再没从他口中听见半点声音。
或许冬兵习惯沉默,莉莉却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无声折磨比拿刀割她还难受,硬生生同他僵持了一会儿,缴械投降。
她非常想直接问他到底为什么私闯民宅,话一出口,却是又怂又轻的:“你要不要喝牛奶?……我还有果汁……”
可以说非常狗腿了。
说话间她惊觉脸上还敷着面膜,赶紧揭下来,湿哒哒揉在手心里。
冬兵还是不说话。
莉莉扶门框单脚站这么久也有点累:“那我去开个灯。”
她连地板上的牛奶也不敢捡,蹦着去楼梯口对面的墙壁按开关。经过冬兵身畔时唯恐他突然伸手来抓,速度直接提了一倍。
他没动她。
指尖触碰到电灯开关正要按下,却终于听见背后那人冷冷开口:“詹姆斯。”
这个名字念出来,莉莉顿时睁大眼,手脚都有些僵硬。
“詹姆斯。”冬兵又念了一遍,“他是谁。”
这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莉莉缩缩手,很快回答:“不熟的人。”
“你那天对我叫这个名字。”
军靴踏在地板的声音愈来愈近,每一步都踩着莉莉的心跳,他走前,很快便只同她隔着一条手臂的危险距离。
这个人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字字句句全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