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身后幼小的女儿忽然冷下了的眸子,和脸上露出的与年纪明显不符的腐朽笑容。
“那可真是太好了……妈妈。”
女孩的话音未落,剧烈的疼痛忽然割裂了江九幺的半身,她完全放松了身后的防备,在不敢置信地转身后看到了那个孩子陌生又熟悉的笑容。
“……小樱?”
想要前进已经做不到了,双腿已经不再受她的主观意志控制,眼前的视界开始歪曲,直至身体狠狠砸落到地上,而她的双腿还直直地立在地面上。
切面整齐,干净利落,断口处开始喷射大量血液。
江九幺挣扎着靠双手支起身体,看着自己的女儿慢慢走到了跟前,那双她上个月才买给她的小皮鞋被她断腿流出的鲜血浸没,而脸上仍是那副腐朽的笑容,与她幼小的皮囊形成了古怪的对比。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令人作呕的表情。
带着戏谑的口吻,“女孩”发出了如同地狱般可怖的瘆人笑声:“妈妈,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呢?”
“少给我攀亲戚……”江九幺捏紧了拳头,狠狠地瞪着“女孩”并大声喊出了她的真名,“……间桐脏砚!!”
“真是好久不见呢……小葵。”
“女孩”咧开了嘴,从喉咙底发出了桀桀桀的声响,享受着女人的绝望。为了这一刻,他实在等得太久太久了,没有人知道当时死亡的“间桐脏砚”不过是一具由虫术编织的皮囊,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失去那具身体后藏匿在了间桐樱的心脏里,好在这一年的潜伏都是值得的。
“女孩”……还是称之为间桐脏砚吧,他在女人的注目中弯腰捡起了她的断腿,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你……”
江九幺愣了下,但细想了想也明白了过来,以小樱的身份在她身边呆了整整一年,又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这家伙,更何况这个术原本就是出自间桐家的。
与失去双腿的疼痛相比,另一只撕心裂肺的剥离感来自于被割裂的羁绊。
窗户的剥离忽然迸裂,黑色的Servant闯入了房间,眼前的血色令他瞬间失去了理智,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身边女孩的不对劲。
他冲过去抱起了已被自己鲜血淹没的女人,他的Master。
……或者说,是前任Master更为合适。
间桐脏砚不动声色地抬起了手臂,在默念了一阵口诀后上面显现了密密麻麻的咒印,那正是不久前他从言峰璃正那里夺来的东西——过往圣杯战争中未使用的令咒。
现在,他又能多添上两枚了,从远坂葵的断腿上。
不得不说,把原本在右手背上的令咒转移到脚底这种事,要不是以间桐樱的身份窥见,他大概永远都猜不到。
如果此刻把话筒递给我们快不行了的女主,她会很自豪地说灵感全来自于韦小宝曾把反清复明刻在了脚底板上。
“那么……”间桐脏砚向前踏出了一步,朝那名曾一枪砍下自己头颅的男人说道,“老朽的第一个命令,承认老朽是你的Master吧,Berserker。”
刚添上他手臂的令咒发出了红光,库丘林的动作立刻受到了强制,他因为抗拒而浑身微颤,额前也覆上了一层薄汗。
“你……”
“哦?想要反抗吗?”
那就再用一枚令咒吧。
更强大的束缚直接控制了男人的四肢,他最终无法抵抗令咒的命令,在放下了女人后站在了间桐脏砚的面前。
时隔百年,他,间桐脏砚,终于再次以Master的身份加入了圣杯之战!
可怕的笑声再次充斥着整个房间,难听又刺耳。
江九幺倒在地上,大动脉破裂后的失血性休克足以让她立刻失去意识,或许就是这种再次濒死的体验让她瞬间理清了一些事情。
间桐雁夜的死亡,间桐鹤野的恐惧,小樱被掳走的真相,还有言峰绮礼的忽然出现。
这些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布局,由间桐脏砚自导自演的精彩剧情。
在这糟糕的发展下,只有两件事让她有些欣慰,一是爱丽丝菲尔没有相信错自己的丈夫,二是她果然没有不爽错言峰绮礼其人。
意识渐渐模糊了。
耳边仍是间桐脏砚用着幼、女声线可怕的狞笑。
“那么第二个命令,Berserker。”
“……”
“替老朽——杀了她!”
“…………”
时间停滞了几秒,然后沉重又缓慢的步子踏进了变得模糊不清的视线范围,她虚弱地抬起眼皮看向陪伴至今的男人,像极了他第一次出现时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曾说过的话。
他说,杀人机器是不需要感情的。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悲哀地轻笑出声,然后移开目光满满合上了眼睛,没有看到他的痛苦,没有看到他的挣扎,而冰凉的长、枪已然贯穿了她的胸膛。
“……对不起。”
当然,也没有看到那本该冰冷的面庞上流下的透明液体。
第100章 <100 月之暗面(二十二)
她应该是死了吧。
算来算去,这绝壁是她穿越至今最倒霉的一次,死了亲友,丢了女儿,最后还被自己的搭档来了个大串烤。
什么?你问不还有个应该来救场的重要角色没有登场吗?
哦,那还是有的。
只不过等这位大爷出现的时候,她都已经凉得差不多了,但总好过从头到尾连面都没有露。
你大爷吉尔伽美什的登场效果浮夸依旧,是连背景颜色都撒着金粉,还确实挺能唬住人的,起码把那用着小樱面皮笑个不停的间桐脏砚震住了。
说起来,一直在间桐府的间桐脏砚确实不知道她跟吉尔伽美什还有点交情,也不知道他的Master已经把自己玩完了,所以才刚接手Berserker的他没有贸然动手。
她看着姗姗来迟的吉尔伽美什将自己只剩2/3的身体抱在了怀里,脸上竟然还露出了辨不清情绪的笑容。
“竟然就这么死了,可真是难看啊,葵。”
……看吧,这厮到最后都没有一句好听的。
可惜她已经没有机会张口怼回去了。
库丘林的表情非常复杂,却也没有动手,这大概是唯一一次这俩碰到一起没有大打出手。
她站在两人中间,看看左又看看右,不知道他们在对视中发送着什么样的电波,但很快吉尔伽美什便发出了讥嘲的笑声,转身就抱着自己的半截身子走入了一个由他划开的空间中,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等等!好歹帮她把两条大腿一起带走吧!死也得留个全尸吧!
可惜,她的呐喊依旧没人听见。
江九幺叹了口气,转头继续看着那一大一小,但看了会儿又觉得哪儿不太对劲。
这闪闪抱着她的身体跑了……那“她”怎么还在这儿?
她愣了下,伸手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半天,又对着刚捅了她大概还在痛心疾首的狗哥来了套组合拳,以确认对方是真看不到她
哦,她懂了,这叫灵魂出窍。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儿之前也碰到过不少,反正到最后也都是眼睛一闭一睁就完犊子了。
那现在就以这个视角继续讲完“远坂葵”死亡以后的故事吧。
间桐脏砚在成功夺得了Master的资格后下令让Berserker暂时离开,这个命令合理合情合法,既然远坂葵死了,作为她的Servant也应该消失才对,这样他才能继续躲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继续他的剧本。
得了新的命令后,库丘林面无表情地提枪离开了,却也未给他留下好脸色。
“一旦将后背暴露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你刺杀。”
这话说得在一旁围观的江九幺还挺感动,不枉她掏心掏肺对人家好了这么久。
不过以圣杯战争本身而言,换了间桐脏砚作Master,对于库丘林绝不是坏事,资质绝佳的肉身加百年不死的正统魔术师,拉开Status各项数值都是肉眼可见的飙高,就连走路都开始带上霸气十足的特效——那是跟着她绝不会有的力量。
江九幺自嘲地摇了摇头,又把目光投到间桐脏砚身上,等一房间的人走光之后,他还是呆在原地,脸上违和的表情消失了,又露出了本该属于女孩的笑容。
他看起来像在等着谁?
很快,这个谜底就揭晓了。
间桐脏砚等着的人正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远坂时臣派来的Servant,因为与Rider的对决而来迟了的Archer,天之女神伊什塔尔。
与迎接江九幺时的表现一样,间桐脏砚再次运用了冲击小金人的演技,对着她留下的那两条白花花大腿开始哭泣。
伊什塔尔是得了远坂时臣的命令循着远坂葵的踪迹来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妻女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虽然傲慢又任性,但伊什塔尔对待这件事始终都秉持着该有的冷静,直到此时此刻看到了满屋子的血迹和残留的躯体。
女孩适时地扒着断腿呼喊母亲,任谁都能联想到发生了什么。
此情此景下,女神的眸子瞬间黯了下来,紧捏的拳头使得指尖泛白。
眼前不停哭泣的女孩是她所凭依的少女远坂凛的妹妹,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惨烈的场面下。
她接受到的便是这样残酷的事实,与远坂凛曾经的经历一样,在这个世界的母亲仍没有逃脱受害者的命运,甚至比她记忆里的遭受到的更加残忍痛苦。
“没事了,小樱。”
抑制住内心涌起饿悲伤,伊什塔尔走到仍在哭泣的妹妹身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我来接你回家了。”
女孩的痛哭变为了小声的抽泣,或许是受到了这具身体原本的情绪影响,间桐脏砚的人格就像真的消失了一般。
但江九幺没有错漏女孩在伊什塔尔怀着露出了得逞的诡谲笑容。
……果然还是间桐脏砚这老家伙。
完了完了,这下又兜进去一个。
江九幺摇头叹息,比起爱因兹贝伦城堡里卫宫切嗣跟言峰绮礼最后的胜负,她更加在意间桐脏砚的阴谋和远坂家的未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已经有意识地跟着她们回到了远坂府,说起来这也是小樱在时隔一年后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
远坂时臣正因焦虑不安在大厅来回踱步,可在漫长的等待后,他等来的却是妻子的死讯与悲伤的次女。
间桐脏砚继续利用樱的身份将远坂葵的死亡全部丢到了卫宫切嗣他们的头上,以继续挑拨爱因兹贝伦家和远坂家之间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