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进来,如是一说,宝玉和袭人都急了。
袭人也不敢再在榻上,忙忙的起来梳洗,只是虑着时间紧迫,只把泪痕擦干净,穿好衣裳,胡乱梳了头发。
才刚在碧纱橱外头的大床上坐下,那傻大姐的娘已进来了,袭人忙站起身来问好。
傻大姐的娘也不答言,只围着袭人转了一遭,上下打量,半晌方没好气道:“也没病啊,妆什么病西施的样子,白叫我跑一趟!”
又拿着贾母当幌子充大,指着袭人的鼻子骂道:“以后再做些狐媚子的勾当,引着爷儿们在意,必回了老太太撵出去!”
袭人羞的脸紫涨起来,却不敢还嘴儿。只是分明听见外头的丫鬟们的偷笑声,越发觉得没脸,泪珠子忍不住的往下掉。
傻大姐的娘以前只有捧着这些人的份,如今发了威风,越发得意,边往出走嘴里还一高一低的说:“自己存心不良,就别怪唱戏的腿抽筋——下不来台!都是自个作的……”
贾宝玉躲在碧纱橱里听着,待走后才出来,一时也不知怎么宽慰劝说袭人。
倒是袭人,不愧是心里暗藏些野望的,过了半刻也不哭了,重新梳妆打扮了。贾宝玉看她好了,忙殷勤的要给她画眉,搁以前袭人必是不让的,这会儿她有心让众人都看看自己在宝玉心中的分量,假做推辞一句,就抬起脸儿随宝玉施为。
晴雯啐了一口,摔帘子出去了。袭人只当没听见,目光莹莹的看宝玉。贾宝玉给她画了眉,又赶着给她唇上擦胭脂。袭人看他又犯了吃胭脂的毛病,这才赶紧说话岔开他,只说老太太要传饭了,因自己惹了一场气,撵着宝玉去前头哄老太太开心。
待送出宝玉,袭人叫过芸香,细问她生辰、家人等话,才道:“今儿多谢你。以后你叫蕙香罢,宝二爷爱花、赞花……”
蕙香大喜过望,立时跪下磕头。
碧痕在外头听见,小声“呸”了一下。
袭人明显感到这屋里的人都不驯服起来,只能忍气故作大方,心里盘算着先把宝玉的心拢住,劝自己外头那些人,以后不知怎么死呢。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的小天使纳闷:袭人也没怎么样吗。
实际上袭人立足、晋升姨娘的关键,其实不在于贾宝玉,而是贾母、王夫人对她的看法,还有众人的抬捧、信服。
失去了这个,就像是空中楼阁一样,一时笼络住贾宝玉并没有毛用。
况且压服不住下头的人,赶着献媚讨好、甚至爬床的丫头多的是。
有时候钝刀子才更让人疼,尤其是本只差一步了,却怎么也够不到……眼看着其他人爬上来。
第35章 秘密、助益
才进二月不久, 朝堂上就传出消息:当今至孝纯仁,下旨要为太上皇庆贺圣寿。
三月十八日是万寿节,此为正日子,此日往前往后各推二日, 共五日不宵禁不闭城门, 万民同乐。又在上清宫做九日道场, 以祝延圣寿万安。
虽今年并非太上皇整寿, 但当今孝心隆盛,于是太上皇大喜,深赞当今心意, 又特下旨意:令地方一律从简。于是, 唯有京师一地, 忙忙的预备起来, 街市都悬挂上吉祥对联, 互相拼比朱漆彩绘, 无数的“万”“寿”“福”字形的花纹、图案装饰在京城的各个角落。
因宁荣二府的老爷们之中, 竟无一人能上朝, 故此这消息足足晚了半天才得知。彼时,就是贩夫走卒也都知道了。
贾赦贾政并东府贾珍, 都在一起商议进呈的贺礼。才只半天功夫, 古董铺子、金银铺子里物件的价钱就翻了番儿。
贾母、邢夫人等诰命夫人也焦急的等消息, 问是否会进宫领宴。谁知从礼部传回来的消息却令人大失所望, 无须外命妇进宫贺礼,皇太后当日仅宴请内命妇。而太上皇体恤万民,要于当日赐宴耆老, 文武官员陪同;至晚,登城楼与民同乐, 同赏烟花盛会。
贾母、邢夫人自是失望不已,就是素日厌恶按品级大妆时低人一等的王夫人,心里也不得劲。元春已进宫几年,音信少有,王夫人虽不成望此次万寿能见着她,但仍旧盼望着能从甄太妃嘴里知道一二。
贾母也有此意,内廷大宴向来是皇宫内消息外流最便宜的时候,内外命妇要在宫里待上几个时辰,只听戏的时候就够说上些什么了。搁平日里,内宫妃嫔要送个信都要经过太监、宫人之口,许多事情都不便说。就比如元春,甄家传来的口信也只有“很好”“安泰”寥寥数语,其余的都不便说。
贾母不自在,上院里头就清净许多。朱绣本觉着万寿节什么的都与她无关,可偶然听见王凤姐叫下人把年节用的些红福、屏风都在摆出来时,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就是在现代,年味再淡,过年时那些中国结、红灯笼都卖的极好,更何况在这个时候呢。况且太上皇还要与民同乐,那京城大小官员和平民百姓不都得打扮起来。
立刻就过去眉寿苑,与姆妈商量。刚进院门,谁知恰巧听见姆妈屋里陈嬷嬷道:“通州足有七顷的庄子,这是给你闺女置办的?我说,夫人给的那二千两够买什么,你别把你自己的老底子都搭进去了罢?”
“……你说你,绣丫头现在看着是好,我也喜欢,可是日后她嫁了人,就是再孝顺你,那也隔上一层了,你也得替你自己考量着来……你从宫里挣出来,人心易变的道理难道你不懂?”
“你别在绣儿跟前提这些……她不仅是我闺女,还是我徒弟!你哪儿知道我女儿的好处!”
……
朱绣鼻子发酸,才知道原来姆妈说林夫人给了一万两,其实是她自己添足了凑成的。她原来听说的时候还纳闷呢,再是为林黛玉筹谋,再看重姆妈,也不至于给个素未蒙面的丫鬟那么多,讨来那一纸身契足以让自己感恩戴德了。要知道贾敏填灌荣国府上下的富贵眼,才大手笔花用了二万两;若舍出一万两给个娘家的丫头,那她这大家太太也忒无轻重了。
朱绣在庭院当间站住,对着海棠树努力把眼泪收回去,又跟九秋道:“不用跟着我,去找你雪雁姐姐玩罢。”
九秋只当她在看刚修剪过的海棠树,便依言退下去。
这院子倒座房里单辟出来三间,给不当值的婆子、丫头用,这些人聚在一起说说话、做做活,比关在自己屋子里热闹,况且这地方离正房远,也惊扰不着主子。
过了好一会儿,朱绣见陈嬷嬷出来东厢、往正房去,料定她是要去看黛玉,忙侧身在海棠树后躲了躲。待她进去,才往朱嬷嬷屋子走。
朱嬷嬷听见房门响,以为是陈嬷嬷那老货又回来了呢,头也没抬就道:“心眼多的跟水塘里的莲藕似的,丢三落四也跟藕一样,都是眼了!你这是又落下什么了?”
还未等说完,方抬起头,就见她闺女跟乳燕投林似的扎进自己怀了,忙搂住问怎么了。
可一搂住孩子,就知道不对,这孩子在外头多久了,小手小脸儿都冰冰凉,荣庆堂和眉寿苑再远也不至于。
心里就明白了,忙抬起孩子的脸,果然是哭了,朱嬷嬷一面给她擦泪一面道:“你听见了?姆妈就不愿你多想,才不告诉你的。这本来也没什么,姆妈这辈子就你这一个了,况且还指望你往下传咱们家的‘朱门绣’,那些东西早不早都是你的……都赖陈老货,唠叨个没完!唉哟,我闺女站外头多久了,这脸都吹的皴了……”
朱绣一半是感念,一半还有愧疚,姆妈对她一片赤澄,毫无保留,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可她有那么多的秘密,有些实在不能说,可有些譬如翠华囊,明明里头那么多姆妈可以用的好食材好药材,可为了不引起怀疑她每每只能拿出一点来……
朱绣往常送些吃食和竹筒水,都要带着黛玉和陈嬷嬷的份,陈嬷嬷是个精明人,她生恐被看出什么来,只能跟蚂蚁搬家一样,这儿添点那儿添点,全用或是只用翠环囊里的东西,她是不敢的。
朱嬷嬷不知她闺女心里头翻江倒海,兀自给她说日后打算:“你别听你陈妈妈胡诌,虽说往里头添了银子,可不至于就不留些,况且这几年地里的出息姆妈都打算好了,凑一凑挨着这个庄子再买个小点的。等你出嫁了,姑娘这里也出阁了,姆妈就搬到小庄子上去住,你和姑爷来庄上时,姆妈还能给你去作伴,多好……”
朱绣更心酸了,吸吸鼻子,道:“我招赘,咱们娘俩儿可不分开……”
“呸呸呸!不许胡说!哪家的好儿郎愿意做赘夫的,你听话,这样的心思可不准再有,若不然,姆妈就要生气了!”朱嬷嬷瞪着眼睛哄一程,吓唬一程:“你还小,纵然灵慧些,也没见过多少人。你不知道,有些个又懒又五毒俱全的癞子,就愿意上门做这个,在他们嘴里,这也竟成了一门营生……一沾上,就跟牛皮糖似的,再难撇清,他拿着钱胡作非为,倘或不给钱或是要休弃他,他就纠结一伙地痞流氓来闹,只闹得四邻不安家宅不宁,你服软给钱了才罢……”
朱绣心头酸软的很,心一横,解开了领上的排扣,从里面将翠华囊掏出来。
还未等她从颈上摘下来,翠华囊一露出来,朱嬷嬷的眼就跟黏上似的,也不劝闺女了,双手托住细看,嘴里还喃喃道:“乍看寻常,越看越妙,这手绣工,竟然是我生平从未见过的……”
待朱绣把头从颈绳里缩出来,朱嬷嬷更是忙托起翠华囊凑到窗边更亮处细看。
朱绣关紧了房门,侧耳倾听一番,犹见姆妈还在端详,忐忑的心情不知怎的忽就好了一丁点。
过了半晌,朱嬷嬷才连连称奇:“这竟是神仙的手艺!我在宫里见过多少历朝历代遗留的贡绣,没有一样能及得上这个一层的。绣儿从哪里得来的这个?竟真有人能巧到这个地步?不会是神仙精怪作的罢?”
朱绣从未见过她这样连珠炮似的询问,这话也叫她心肝颤两颤,姆妈每每说点什么,都准的可怕。
朱绣一时不知怎么说,朱嬷嬷早已赶上来,拉她道:“你真遇上了?”见朱绣一愣,朱嬷嬷越发肯定,马上道:“不行不行,咱们得赶紧去做个道场。请个有道行的老仙人帮着看看。”
朱嬷嬷痴迷绣艺,这时也顾不得了,急的了不得:“什么时候的事!啊?你怎么就敢往脖子上挂!若是正神保宅仙还好,若是别的……”一边还看那绣艺安慰自己:“那些邪门歪道也不能做出这样清灵隽秀的东西,应是好的……”
朱绣本来还忐忑的不行,可现在话都让姆妈说完了,她反倒下定了决心,拉着她姆妈坐下。
她接过翠华囊来,拉开上头的系带,朱嬷嬷就叫眼前头一闪,一支眼熟的竹筒就出现在闺女手里。
朱嬷嬷眨眨眼睛,不信邪的自己往翠华囊里掏一掏,空空如也。“芥子纳须弥!”朱嬷嬷方叫出声来,就赶忙捂住嘴。
朱绣看着她姆妈一眨不眨,只怕姆妈觉着自己是个邪祟。
朱嬷嬷怔愣了下,看向朱绣,见朱绣正瞧着她,惶惶不安的样子让她一下子就心软了,“罢,也不必做道场请仙人了,这东西必定是好的……”
朱绣这才敢说话:“姆妈不问我?”
朱嬷嬷摇摇头,忽豁然笑了:“我闺女好运道,必是有来历的,托生这一世,叫我捡着了。”竟有些自得的意思。
说着把翠华囊搁在朱绣手里,给她擦擦额上的汗,道“常年里,各地都有什么神仙赐福、狐仙嫁人那等神神怪怪的事情传扬开,虽说大多是以讹传讹,可里头未必没有两件是真的。况且如今僧道盛行,这里头也很有些是有些法力能为的。譬如这府里宝二爷的干娘马道婆,在都城大户人家的后院里就极有名……”
朱嬷嬷没说的是,就是皇家也有几件奇异的事。而且慑于皇威,等闲手段术法都不能起效,但一旦有效,必然会祸及许多人,这也是历朝历代皇家都忌讳魇胜之术的原因。本朝太上皇的嫡长子,坏了事的义忠老亲王谋逆之事里,宫中就有传闻是有人魇镇太子,因这句流言宫女太监死的不计其数。
朱绣见朱嬷嬷不问翠华囊来历也暗自松了口气,她不愿欺骗姆妈,这来历又说不得,掩过去也好。当即把翠华囊的奇异之处说了,听得朱嬷嬷眼中异彩连连。
朱嬷嬷听说里头竟然还有一大半是空着的,连声道可惜。忙把搁着庄子地契的匣子拿过来,道:“还是见得少,没成算!有这个,能做多少事情……用这里养过的水兑水浇灌,再从庄子上把菜蔬粮食运过来,咱们怎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吃?庄子里有池塘有土山,鱼虾螃蟹、鸡鸭牛羊都可以养……你要的那些药材食料,不都可以自己来种吗,自己庄子的出息谁管的着你卖了还是放起来了……这庄子也不用招佃户,索性买人便宜些。”
在朱嬷嬷嘴里,这就是座金山呐。朱绣往常只用它做些吃食药膳,实在是大大的埋没了。
朱嬷嬷还道:“这些竹筒,你就留着摆弄罢,我叫人外头订些好木料的酒桶去。买来放几个在这院里,接些雨水窖起来,日后也有个说头。”这是嫌弃竹筒小家子气了。
娘儿两个说罢,朱嬷嬷颇有大干一番的劲头,只是她谨慎惯了,拉着朱绣叫她把合计的这些都写下来,再三斟酌后,才想把纸搁在炭盆里烧了,又拍拍脑袋叫朱绣收进翠华囊里。
朱绣把往日攒的银子都拿出来,足有三百多两。朱嬷嬷也不跟闺女说虚的,把整三百收了,其余碎银角子仍旧叫她自己花用。
末了,朱嬷嬷又嘱咐道:“绣丫头过几日就说往年存下的雨水、露水用完了,再不许从这里头往外拿东西了……以后也是,外头存放多少水,你只能换不能凭空从里头拿出来;其余的不管是药材还是食蔬,只可以从庄子上运来的你偷换些,这府里采买的一概不能碰。往日你还算谨慎,只还不够,这不是咱们自己的地方,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有那等有心人,万一露了痕迹就万死了。”
朱绣本也这么想的,自打姆妈和林姑娘来了这半个多月,她拿出的来水不少了,也该用没了。况且马上就到雨水了,过了这节气,雨水又可以重新存上了。
朱绣回去,才想起来本来要和姆妈商量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也不愿叫姆妈再操心,索性自己看着办了。
那头,朱嬷嬷比朱绣想的还要谨慎,她换上出门的衣服,就要去鼓楼西大街,去找干兄弟托他先买座小宅子,还要在七八品小官儿住的文胜街附近的宅子才行。朱嬷嬷没来扬州前就寄信让绣儿她舅舅打听着了,这一回,程舅舅一块觅着两处好地方,朱嬷嬷相中了通州的庄子,无力再买文胜街的宅子,只得暂时搁下,想等攒下钱再说。
可绣儿身上那宝贝叫她下了心,这东西虽是宝贝,可谁知道什么时候突就没了。人说狡兔三窟,朱嬷嬷觉着还是别都指着这个保把。置办个宅子,挖个地窖,存些好药材好酒好水的在里头,就是日后造化真到头了也不怕。
程舅舅叫姐姐忽就来了,忙请到后堂去。才听说来意,就笑道:“我才说姐姐必得后悔。这宅子实在是好,虽说是三进,可那么大个花园子呢,且又清净又安全,虽卖的贵些,但错过去就难再寻着了,是以我压着中人叫再等两日……本想明儿再劝你呢,你这就来了。”
程舅舅一叠声的命人去请中人,亲手捧了茶又道:“姐姐若手里不宽裕,我先垫上。你不知道绣丫头能干着呢,才使人给我送信来,说要做些方胜葫芦、卍字荷包、各式吉祥络子…金寿字样屏风,老圣人万寿,我也正思量这事呢,她先提出来了,给我信上写的那些花样子更有新颖精巧没见过的。”
朱嬷嬷笑的更欢实了,打开自家带的包袱,里头有七百多两,想了想,拿出五百两来,道:“这里头就有绣丫头自己攒的三百银,竟是全给我了。其余的你先帮垫上,我们娘儿们以后再给你。”
程舅舅心里算算朱绣打自己这里的分红,这三百两真就是倾了家底子了。不由得替自家干姐欣慰,好命得着个心正孝顺的闺女,姐姐后半辈子是有靠了。
想着自己也寻了这些年,愣是没找着个合心意合眼缘的,摇头笑道:“合盖姐姐有福气的。姐姐先收回去罢,我这里还替绣丫头收着两层红利呢,攒些时候时候就够了,下剩的到绣丫头出阁我给她压箱。”
朱嬷嬷就笑:“打量我不知道呢,多早晚才堵上你这窟窿。快别推辞了,下剩的千多两还得你帮着垫呢。”说着又摸摸自己的眼睛,道:“我这才回来半个月,绣丫头常常熬些明目清浊的汤食给我吃,我这眼睛比先前好不少,再过些日子也能动手绣物件了。”
程舅舅这下是真不担心姐姐甥女难过了,甥女手再巧,毕竟年岁小,技艺还远不及姐姐。若姐姐出手,一副桌屏就能卖几十两。想起朱嬷嬷说的清目汤,忙小声道:“绣儿那个汤方可难得不难得?干爹这两年眼神不好了,太医开的都是些太平方子,不见坏可也不能好,并不大管用。若是汤方上用的东西寻常,姐姐给我抄一份,我给干爹送去,他老人家在宫里也能用得上。这宅子的银钱也不要给了,只当是方子钱罢了,再者,让外甥女放心,这方子我必不外传出去。”
朱嬷嬷原先还不明白,今日见识了翠华囊,心知绣儿的药方可能有五分功效,另外足有五分是好药材好水拉起来的,这方子给了干爹,兴许也就和太医开的差不多。
朱嬷嬷就摆手道:“我回去问问绣儿,若有用绣儿必会给的,你若提银钱只怕她就恼了。”说着就指着茶壶哼笑一声:“这壶里泡的药茶难道不是你外甥女给的,说那些有的没的!”
程舅舅摸摸鼻子,干笑两声,这年头姐姐甥女忒有本事也不好,想补贴一二也难做的很。
“只是咱们喝的用的,这药材都是绣丫头自己炮制的,她家传法子和别家的很不同。就像你这药茶,照方子配也不是她这个味儿,也没这好用。要我说,她会的那些东西功效还多在那炮制法子上。这药材是进不去宫门的。”
程舅舅也为难,这方子给就给了,可炮制手段是各家的隐秘,况且没个两年也学不会,这样一来岂非又是‘太平方’?
寻思半晌,程舅舅忽笑道:“也不难,我上月听他老人家说今年端阳后就可常回家住了,到时候只在家里喝就是了。”
闻言,朱嬷嬷大喜,忙问:“这么说,干爹能脱开身了?”
程舅舅眼里就有了泪意,点头笑道:“可不是,盼了这么些年。”这些年他们见干爹一面都难,偶然一次还得偷偷摸摸的,这鼓楼西大街都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后来又有个外甥女,可就是不敢让人知道干爹。就是这座绣铺背后的靠山,人家也只以为自己靠着姐姐的路子搭上了忠顺王府。
朱嬷嬷早就猜干爹是不是开始就是当今麾下的人,只是半个字也从不敢说出口,想起来就为他提心吊胆的,如今可算松口气。
姊弟两个又哭又笑的,外头家人禀报说中人来了,才赶忙收拾了形容。
朱嬷嬷从鼓楼西大街回来,又给朱绣带回一包袱的各色珠线、鼠线、金银线和锦缎。
朱绣正拉着青锦,教她打络子呢,只见她两只手如飞,不停的编织,不一时就结成一只大蝙蝠。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好汉三个帮,我想了很久,仍然觉得该叫朱嬷嬷知道,不然朱绣一个未出阁的女孩想置办下家业太难了,翠华囊根本就利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