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只觉得莫名其妙,想要问又不知从何问起,皱皱眉后便干脆当做没发现旁人的眼神。
但随着时间流逝,像那位同僚一般看着自己的官员越来越多,最后甚至发展到,那些官职不如自己的官员,都敢用一种嫌弃鄙夷的眼神打量林如海。
林如海意识到不对,赶紧让人到外面打听,然后才知道了那个短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的,他女儿与儿子互通款曲,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的流言。
林如海气炸了,听到消息后一改之前得得儒雅表情,脸色阴沉得吓人:“林大,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将这个流言散播出来的。”
但林如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很迟了,林大去调查的时候流言早已经传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那些人自己都不见得清楚自己是从谁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无从查起流言的源头。
就在林如海在为这个流言烦恼,将全家所有下人都叫到面前,严令禁止他们在林柳面前提起这个流言的时候,林柳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并直接找上了林如海。
林如海作为男人,只觉得这个散布流言的人非常可恶,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对于这人散布流言的目的,却囿于性别的局限性,没能第一时间想到男女方面去。
毕竟,林柳与季崧早已经订婚,且还是的皇上亲自下旨赐婚。
林柳却在听到流言后的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个流言对自己的恶意,从而联想到了前段时间贾敏从宴会回来,提到的,不少姑娘都对季崧夫人的位置志在必得,哪怕在宴会上也不惜对拐外抹角地嘲讽林柳的身世,让她生了好一顿气的事儿。
于是很自然地,她便将这位散播流言的凶手,锁定到了这些姑娘身上。
但这些对季崧夫人的位置虎视眈眈的姑娘中,并非所有人都有那个实力将抹黑林柳与林松姐弟之间关系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连林如海都查不出真正的凶手。
所以林柳在一番调查之后,直接锁定了地位更高的楼玉静与另一位高门姑娘。
如今,林柳便是拿着自己查到的两位人选,找上了林如海:“若是没有猜错,胡乱散播我与龟龄流言之人,就在这二人之中。”
林如海对林柳很是信任,她既然说凶手是这两位姑娘中的一个,必然就差不了。
唯一的问题是……
“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林如海皱眉,“小小姑娘家,心思恶毒,一心败坏旁人名声又有什么好处?”
林柳扯了扯嘴角,讽笑:“许是觉得一等将军夫人这个称号好听,见不得女儿顶了,所以想要让女儿退位让贤吧。”
林如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柳的意思。
他皱紧眉头:“虽然皇上上次说了不得体的话,但你与季崧的赐婚圣旨到底是他下的,他只要不想自打脸,就绝对不会坐视你们二人分开。”
林柳笑了笑:“我死了,这门婚事不久作废了?若是父亲迂腐一点,指不定在听到流言的时候,便将我勒死了;若是母亲顾念龟龄名声与前程,我如今也活不成;甚至于,我若是脆弱一些,听到流言的时候,怕也只能想到以死自证清白。”
古人对名声有多看中,林柳生活多年,可再清楚不过了。
不只是在家里的时候处处危机,就连出嫁之后,也可能遇上不好的事儿——
若非季崧打小与她们姐弟一起长大,一旦听到流言,就算不信,心里也会留下一个疙瘩。等她嫁过去,夫妻不和,天长日久的,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休妻,又或者她受不得侮辱选择自尽之事?
这位幕后凶手散布这等谣言,打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逼死林柳去的。
林如海本来只想到了毁人名声这一层,如今听了林柳的话,意识到对方竟然是奔着要自己女儿的性命去的,整个人怒火冲天,恨不得找上门去,问问这两个姑娘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林柳好不容易才将林如海劝下来:“我只查到了这两位姑娘,但这事儿到底是哪一位姑娘做的,我们都还不知道。父亲您还是先冷静下来,让人调查清楚到底是谁,我们才好打上门去。”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后才勉强恢复冷静。
然后,他点头应了下来:“我会让林大去调查这个流言最开始到底是从谁的口中说出来的,你……”他顿了顿,有些别扭地开口,“你还是写信给季崧解释一下,不要让他误会了你。”
见林柳不以为意,林如海叹气,“这流言向来是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失真。你若现在不解释,等到流言传到边关,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让人辨不清其中真假了。”
林柳感念于林如海的提醒,笑着点头:“父亲放心,我回去后就写信给季崧,告诉他京城发生的事儿。此事毕竟因他而起,他若是真的误会了,我倒是觉得没必要再与他在一起了。”
林如海无奈,但见林柳眼神平静,似乎对季崧非常信任,犹豫之后,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两个孩子感情好,互相信任是好事,他这个长辈说得多了反倒不妙,容易让人觉得是在挑拨离间,最担心的还是弄巧成拙,反倒影响了两个孩子的感情。
林如海直接吩咐林大去调查楼玉静与另一位姑娘,然后得知,流言还没传出来的时候,另一位姑娘便跟着母亲离开京城去了外祖家,等流言传得似模似样之后,她才回到京城。
林如海还不放心,又让人调查了一下她家里人这段时间的动静,等确定此事真的与对方无关之后,他这才调转矛头,直接转向了谷和长公主一家。
林柳与林如海聊天之后都觉得,楼玉静干有恃无恐地散布林家的流言,倚仗的就是谷和长公主的身份,于是决定直接将目标对准谷和长公主——
只有让楼玉静失去了自己倚仗的一切,她才会真的觉得后悔,才会觉得自己错了。
说来林柳与这位谷和长公主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正是林柳是送子麒麟的流言传得最厉害的时候,当时还是七公主的谷和长公主被钱曼拖着赶到了荣国府,希望能与她亲密接触,好试试看自己能否怀上一个儿子。
也正是因为钱曼与谷和长公主,林柳才能从当时的流言中脱身,安安静静地长到这么大。
但如今,自己再一次深陷流言,谷和长公主的女儿却成了这流言的发起者。
这缘分也是挺奇妙的。
林柳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让林二配合林大,将谷和长公主府掘地三尺,一定要调查出可以拿捏的把柄——
这样的人家,府上起码几百号人,人员繁杂,势力纠葛,绝对不可能平平静静,一点儿隐秘之事都没有。只是这些人家不像是荣国府,一点儿事情都藏不住,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打听到而已。
在林大与林二调查的时候,林柳与林如海也没闲着。
林如海本是御史府出身,如今想要弹劾一个人,御史府的人自然愿意帮他。别说只是一个没有实权,只有帝王信重的长公主了,就算是林如海想要弹劾朝中官员,只要有证据,这些御史也没一个觉得怕的。
毕竟四处弹劾,本就是他们的工作——
用现代的话来说,御史也是要考察KPI的。
林如海送上一份大礼,还没有半点儿风险,御史们自然是非常乐意接的。
于是这日上朝,谷和长公主就被弹劾了。
谷和长公主纵容豪奴,强占民田,以权压人,逼死老百姓……
一桩桩一件件的,全是林如海这段时间搜罗来的,谷和长公主府上下犯下的罪行。
每一桩都触目惊心。
但其实这样的罪行很正常,除了林家这样治家严明、且子嗣不多的家族,朝中站着的每一位官员,细扒拉,都能找到类似的罪行。
虽然可能没有谷和长公主府这么多,但一定是有的。
比如荣国府,他们最后被抄家的原因中,就有类似的罪名。
但其实对这些权贵来说,这些罪名有些不痛不痒。当有人被人用这样的罪名弹劾的时候,只代表一件事——
有人要搞你了。
第一天弹劾了公主府,第二天直接加码,弹劾了谷和长公主的驸马爷:身为驸马,竟然胆敢养外室,这完全是将皇家的脸面往脚底下踩!
驸马这样做,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但这有什么问题?你自己不介意,不代表事情闹大之后,皇上也不介意。
第三天,谷和长公主的驸马,被抓进了大牢。
但御史府并未放过驸马,再次拿出证据,将驸马一家上下全都弹劾了一遍。上至驸马的父亲,下至驸马的兄弟侄儿,只要犯过罪的,没一个逃过了御史府的嘴。
第四天,御史府再次发力,直接弹劾谷和长公主心思恶毒,害死了驸马身边通房妾室。
第五天……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御史府没有哪一天的弹劾是落在了楼玉静身上的,但每一桩每一件,又都是在楼玉静的身上插刀子。
谷和长公主也不傻,林家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若是还搞不清楚自家被林家针对了,她也不可能在皇上登基之后,还能过得这么好了。
哪怕楼玉静是谷和长公主的小女儿,素来最得她宠爱,她也绝对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女儿将全家陪上。
于是不久,谷和长公主直接带着楼玉静来到林家,想要向林家道歉。
然后,直接被林家拒之门外。
谷和长公主咬紧牙关,等回到马车之后,反手就给了楼玉静一个巴掌:“你自己想办法将外面的流言澄清,否则下次本宫就不会好好带你过来,而是让人压着你跪在林家门口负荆请罪了!”
楼玉静从来不曾被母亲这般对待,当即气红了眼:“林如海就只是一个大臣而已,不过是皇帝舅舅的奴才,我可是舅舅的外甥女,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奴才打我?”
谷和长公主都要被自己的女儿给气笑了,冷声道:“是啊,人家就只是个奴才,只不过这个奴才特别本事,可以直接将你母亲我毁于一旦,然后让你失去所有倚仗,成为人人可欺的小可怜而已。”
楼玉静委屈地红了眼,不敢再开口说话。
但她显然没有将谷和长公主的警告听进心里,回到公主府后没多久,便直接换好衣服进宫求见皇上去了。
皇上忙于政务,不想搭理楼玉静。
楼玉静不甘,转头就找上了正在养病的太上皇与皇太后。
太上皇一直养病,对朝堂诸事不够了解,如今得知长公主府最近被针对,已然有些不高兴。
紧跟着他得知,这些手段竟然是出自林如海之手时,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变得冷凝许多。
如楼玉静所言,她到底是皇上的外甥女,也是太上皇的外孙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报复也该收着手才对;林如海出手这般狠辣,自然让他不爽。
皇太后时常与皇后说话,倒是对此事的来龙去脉了解颇多,扫了楼玉静一眼,直接将她散播流言,意图逼死林柳之事说了出来。
楼玉静心脏一跳,正要开口认错,便听太上皇淡淡开口:“林家养女这不是还好好活着吗?林如海出手委实不知轻重,合该敲打一番。”
皇太后愣住,笑自己想太多,太上皇就算如今已经年老,也不会多出几分仁慈,会体谅他人处境。
于是敛下眼中情绪,只当自己是个聋子哑巴。
楼玉静却因为皇上这番发言,笑容都明媚了许多:“外公合该将母亲叫进来说一说,她得知此事背后是林家搞鬼之后,不但没说林家不好,反倒打了我一巴掌,还说要让我澄清流言,否则就要压着我上林家负荆请罪。”
她笑着上前抱住太上皇的胳膊,撒娇道,“我若真被母亲压着上林家去负荆请罪,这一身嫩皮哪儿还能看?您说母亲过分不过分?”
太皇上扫了她一眼,点头:“寡人马上就将你母亲叫进宫,让她好生反省。自己明明是最尊贵的公主,何至于拉下身段儿与臣子道歉?”
楼玉静瞬间笑开了花儿。
谷和长公主没多久便进了宫,毫不意外地被太上皇训斥了一顿,然后才能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到公主府。
只是刚下马车,还不等楼玉静进门,长公主便直接让人将公主府的大门关上,根本不让楼玉静进门:“你姓楼,是楼家人,却连累得我公主府上下被林家针对,训斥你一顿,你还不服,还学会找太上皇诉苦了?我这儿庙小,养不起您这尊大佛,您啊,还是回您自己的楼家吧,就别来带累我这小小的公主府了。”
长公主与驸马在楼玉静出生后便分居,之后十多年就没在一起生活过,楼玉静虽然住在长公主府,白天却更多还是待在楼家。
长公主与楼玉静之间,还真没太深的感情。
为了自己其他的女儿考虑,谷和长公主完全不打算纵容楼玉静的嚣张与无脑。
楼玉静直接傻眼。
但不管她怎么说,长公主就是不开门。
楼玉静无法,只能惴惴不安地回到楼家。
但她没想到的是,楼家已经知道了自家会遇上这等祸事,正是因为楼玉静看上别人已经定亲的未婚夫,想要用流言逼死人家女儿,所以才引发了这一连串儿的报复。
楼家虽然没有拒绝让她进门,但打从她进门开始,不管是府上的下人,还是楼家其他没有被抓的主子,全都只将她当做空气。
礼仪上你挑不出他们的错,但人家就是不与你说话,不与你有眼神交流,完完全全地当你不存在。
楼玉静几乎被楼家的态度逼疯,她气得破口大骂,直言要去求太上皇为她做主。
老太太这时候才抬眼看了她一眼:“皇家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我们教育自家后代?若真如此,我们也养不起你这个后代了,隔日我这老婆子便进宫一趟,将你送进宫,想来太上皇应当非常喜欢有你这么个嘴甜心善的晚辈在身边逗乐。”
楼玉静气得发疯,却完全拿对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