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崧笑了笑,点头:“这样最好不过。”
林柳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这次找你,是想与你合作,干一件大事。”
季崧茫然:“大事?”
林柳点头:“我之前与父亲说起其他事情的时候,发现父亲表情不对,总有些不安心,所以想要建一个势力给自己留条后路,真要是走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也算有个保障。”
若是林家是武将,手里有兵权,她还不至于这么担心。
可林家祖祖辈辈都是文人,科举出仕做的也都是文官、清官,不结党营私,不争权夺利,一旦出事儿,根本没有自保手段。
若是如今的当权者是个好的,她也就不说了。
可如今这个皇上吧,虽然也一心为老百姓干实事儿,但一直被太上皇压制,在与太上皇争权夺利的这段时间,麾下官员也有不少被太上皇想法拔出,可他却一直沉着冷静,半点儿没有挽救的想法,反倒一心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从太上皇的手下撕下更大的一块肉。
林柳相信,等皇帝最后大权在握,是有可能给这些官员一个“公道”的。
但想要等到那时候,也得好几年过去了,人脑袋都被砍了。
最关键的是,谁也不知道太上皇还能活几年——
就太上皇这将文武百官都视作自家奴隶,只要得罪了他,便想杀就杀。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也能使用一些阴私手段,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季崧却误会了:“你想造反?”
林柳:“……小伙子,你胆子挺大啊!”
季崧愣住:“不是吗?”
林柳白了他一眼,小声开口:“我倒是想呢,可如今虽然两位当权者的权利争斗波及甚广,却一直克制着,没有影响到底层百姓。百姓安居乐业,有吃有喝,你就算想要造反,你看有人跟你吗?”
季崧咳嗽几声,表情略有些失望,但更多还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若你正打算造反,在没有查明凶手之前,我只怕不敢答应你呢。”
万一杀害他全家之人与皇家无关,他只需要想办法将证据呈给皇上看,自然就能报仇,实在没必要去走一条艰险无比的道路。
林柳失笑:“我拖……”
顿了顿,她改口道,“大家都是奉公守法的好人,没被逼到绝境,谁愿意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去造反?”
季崧点点头:“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就三件事!”林柳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件,我之前给我父亲提供一种效率高于原本纺织机八倍的珍妮纺织机,但其实,我手上还有一种效率比原本纺织机高出八十倍的纺织机。两种纺织机都是同一个人设计出来,绝对安全可靠。”
八十倍?
哪怕对民生不够了解的季崧,听到这夸张的数字,也不禁瞪大了眼睛:“若真有纺织速度这么快的纺织机,你为何不直接交给林伯父?”
林柳扫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个纺织机拿出来后,会有多少以纺织为生的人家会失去赖以为生的生存空间吗?”
季崧不解:“那你现在不同样拿出来了吗?”
“因为我自私!”林柳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自己的缺点,“在不涉及自身安危的时候,我当然愿意为其他人考虑,可现在,我得优先考虑我自己,以及我家人的安全。”
季崧对上林柳的眼睛,被她眼底的坚定与决绝慑在原地。
林柳没在意,继续开口:“我会找父亲找来懂木匠的心腹,让人帮我将这种珍妮纺织机研究、并打造出来。而你,则需要帮我联系更多的木匠,严格按照相同的数据与标准,帮忙设计打造纺织机的每一个零件。每一位木匠只负责一个零件,而最核心的部位,则由林家接手。”
将珍妮纺织机拆解,并流程化、标准化,不但能让珍妮纺织机的核心技术保密更长时间,还能在这段时间内生产出更多的珍妮纺织机。
只要抓住机会,他们一定可以在短时间内积累大量的财产。
季崧却从未听过这样的方法,也不知道靠谱与否,整个人就有些发愣。
“我还会去找父亲,帮忙调查一下江南等地有多少以纺织为生的织户,到时候需要你以租赁,或分期付款的形式签订合同,拿钱请这些人帮我们做工。”
季崧忍不住看了林柳一眼:“你是为了保护那些织户吗?”
林柳摇头:“只是因为这些人都是熟手,能更快更好地纺织出我们需要的布匹。”
也算尽最大可能,挽救了这些人的损失。
但更多的,她也只能选择漠视了。
季崧叹气:“第二件事呢?”
林柳看了他一眼,笑道:“第二件事,我希望你能想办法联系平南伯府旧部中值得信赖之人,让其在江淮、江汉、南疆、华北、鲁西北、豫北、长江下游滨海沿江等地购买土地,荒地也可以,然后全都种上棉花。”
这些都是现代有名的,棉花产区。
其他不说,至少说明这些地方的其后与土壤温度等,都非常适宜棉花的生长。
季崧听到这儿,已然明白了林柳的打算:“你是想要靠着棉布赚钱?”
林柳看了他一眼,点头又摇头:“不完全是。”
季崧却道:“你可曾想过,就算我能联系上父亲旧部,让他帮我做事。可他也只能以百姓的身份出面做生意,若是生意做大,便只能入商籍。虽然如今商人地位不比以前低微,可同样是任人鱼肉之人,那些贪官肚子饿了,哪个的第一选择不是伸手向商人讨钱?”
“你先听我说完。”林柳无奈打断,“这当然是个问题,可我又不需要什么豪富的名声,你找人的时候大可以多找几个,分而化之,不引人注目也就是了。只要钱到手,其他都是浮云。”
季崧还是不理解:“就算你能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林家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祖产,想必都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你若需要钱,直接向林伯父讨要不就好了?”
“我是需要钱,而且是大量的钱。”林柳叹气,“但绝对不能与林家扯上关系。因为我需要你做的第三件事,与粮食有关。”
衣食住行,都是老百姓赖以生存的最基本条件。
但林柳,直接拿着一把尖刀,指向了最最基本的衣和食。
季崧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压低声线低吼:“你不是说你不准备造反吗?”
林柳瞥了他一眼:“谁说我要造反了?我只是给自己增加一些保命的手段,若是林家无事,这些手段永远也不会浮出水面,若是保密工作做得好,甚至一辈子都不可能被人发现。”
没点儿威慑力,如何在皇权强压之下,保下自己与家人性命?
季崧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沉重:“你到底想怎么做?”
“高价收购,低价抛出。”林柳笑道,“我们在布匹上不管赚了多少钱,全都用在粮食上。等到将如今的那些粮商逼得快活不下去的时候,拿钱买下,在请原本的老板给我们打工。”
只要这些老板自己不说,谁知道粮商背后的老板已经换了人?没换人,自然也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不引人注目,又怎会让朝廷注意到?
季崧瞪大眼:“你又如何能保证,那些粮商愿意给你这个逼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做工?”
林柳斜睨他一眼:“谁说要将本人逼到家破人亡了?”
“没有家破人亡,那些粮商怎么可能卖掉自己赖以为生的生计?”
林柳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提起了另一件听起来与此事没什么关系的小道消息:“听说金陵本地最大的粮商李遇,家中正妻多年不育,因此备受李遇冷遇,连他府上的小妾都快骑到她头上撒野了。”
季崧并未听过这个李遇,不明白林柳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虽然李遇宠妾灭妻非常可恨,可这李遇除了一个粮商的身份,又与他们之前商量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林柳表情放松许多:“若是我们将李遇逼到山穷水尽之时,却悄悄找上这位夫人,不但可以让她怀孕,还可以让她出面掌管丈夫原本名下的粮铺,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季崧悚然一惊:“你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林柳轻笑:“粮商不换人,又不是说一定要他本人。他的夫人被丈夫与妾室逼到绝境,终于想通了自己处境,于是通过某些手段反击,最后成功夺下家产,接过丈夫原本的粮铺自己打理,也是很合理的嘛。”
季崧:“……”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说这段话的时候,他心里总是拔凉拔凉的。
林柳见他表情不对,神色意味不明:“怎么,觉得我太狠毒了?觉得我在挑拨人家夫妻感情?还是,你同情这个男人?”
季崧瞬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我觉得这种宠妾灭妻的男人,就该被自己的妻子这般对待!绝对没有同情他!”
林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就说说而已,你怎么好像被我吓到了一样?”
季崧咳咳几声:“绝对没有被你吓到,只是有些惊讶。”
许是因为自己出事之后,立刻就得到了林柳的帮助,季崧对林柳的观感,那是相当的不真实——
在季崧眼里,林柳全然是个温柔善良,毫无缺点的小仙女。
当然如今……
咳咳!
林柳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追究的打算:“这些商人有钱,却没有为官之人的顾忌,除非正妻娘家得力,让他不敢动其他心思,否则后宅大多乱成一团。
商人圆滑,轻易不得罪人不说,还与很多人交好,对外交际轻易找不到突破口。
但那些被关在后宅,看起来毫无本事,只能依附男人的女人们,谁说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就不能让人刮目相看呢?”
季崧面带微笑:“林姑娘说得对!”
林柳看了他一眼,无语:“不仅仅是妻子,父母、儿女、妾室等人,只要有突破口,也都可以用。若是实在不行,换个人也可以。全国粮商那么多,换上十来个也绝对不会引来旁人注意。”
做生意本就有赔有赚,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做生意赔了,只能卖掉自家的产业离开,不也挺正常吗?
林柳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想到家人,不禁深吸一口气,彻底硬了心肠。
季崧调整好心情,开口问道:“你真的确定,林伯父会帮你吗?”
林柳这个计划听起来毫无破绽,可最大的问题却是,整个计划的基石——
那种比如今纺织机纺织速度快了八十倍的珍妮纺织机,一定是要拿给林如海看的,掌握这种纺织机的最核心部分的木匠,也一定是要林如海找的,织户也是需要找林如海帮忙调查的。
也就是说,整个计划完全绕不开林如海。
林柳看向季崧,神情放松:“一开始,我还真拿不准父亲是什么态度,对此也非常忐忑,担心他认为我是在胡闹,认为这动摇了国本之类……可在你说了,我父亲并非愚忠之人后,我便确定,父亲肯定会同意我的计划。”
毕竟,她很确定,自己之前从林如海眼里看到的惊惧,并非幻觉。
林家代代子嗣艰难的背后,肯定有其他原因。
也许林如海之前没有想到,但在两人谈话之后,他定然是从自己的话里得到了什么有用的讯息,所以对林家的遭遇有了猜测。
他如今隐忍不发,不过是因为皇家并未再次对林家出手,也因为林家比荣国府还不如,面对皇权毫无自保之力。
可若是自己给出一个可能,重视家人的林如海,定然不会犹豫,一定会同意她的计划。
第54章
季崧没太明白林柳哪儿来的自信, 但他相信,她既然敢这么说,最后肯定会让林伯父同意。
不过……
季崧有些好奇地看向林柳:“之前在京城的时候, 麒麟送子的流言闹得沸沸扬扬,后来还是七公主与钱夫人二人与你接触后回去,仍旧没有怀孕的迹象, 这股流言才慢慢平息了。”
“我原本也以为那是纯粹的流言,但怎么听你之前说的话,好像你真的有法子让人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