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史氏本来一直绷着脸,听到这儿,才突然露出一抹微笑:“你能这样想,非常好。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合作对象是有勇无谋的蠢蛋,自己蠢不要紧,若是连累了我可就罪该万死了!”
陈湖顿时冷汗直冒。
赵史氏只做没看见,又问道:“那现在,你可看到了我的诚意?什么时候能将东西给我?”
陈湖眼珠转了转,从怀里掏出一个一张契书:“夫人身份尊贵,咱们还是先签订契书吧。”
之前通过赵史氏的心腹婆子联系的时候,陈湖只当这位夫人是个有些手段的寻常妇人,如今见面,他这个上过战场的人偶尔都受不住这夫人的威势,陈湖实在担心她会毁约。
眼前的赵史氏,与资料上那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女人可不像是同一个人。
陈湖有些后悔找上她了——
这样的人,不论男女,都不容易掌控。
可他们的计划,需要的只是一个代替他们站在台前的傀儡而已。
赵史氏伸出两根手指夹起契书,只是轻轻瞄了一眼,便转头看向身后的婆子:“笔墨伺候!”
等将契书写好后,陈湖才松了口气。
他将契书收好,小声回答:“我将契书交给东家后,至多两日后,便会将您需要的东西交给嬷嬷,还请夫人放心。”
赵史氏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不要骗我,不然……”
陈湖低头,不敢接话。
赵史氏轻笑一声,直接带着所有人扬长而去。
……
等从陈湖嘴里知道赵史氏的性格后,林柳只觉得稀奇:“她这样的性子,又有史家做后盾,为什么会被丈夫欺辱成那样?不,我应该问的是,她当初为什么会嫁进赵家?”
很显然,哪怕是最鼎盛时期的赵家,也根本不会被这位史夫人看在眼里。
陈湖小心答道:“因为这位夫人的母亲,是个疯子。”
林柳疑惑:“疯子能嫁进史家?”
史家在金陵这地界算得上是顶级家族了吧?这样的人家要娶媳妇,不说精挑细选,怎么也不至于将一个疯子娶回家吧?
“史夫人的母亲在嫁人之前,也算是金陵有名的才女,并无任何发疯迹象。”
“那她是因为什么发疯的?”
“史家人多,各种争斗也多。不论是继承权的争夺,还是财产争夺,又或者妻妾之争,在金陵这一带都是有名儿的。”陈湖解释道,“史夫人的母亲当年陷入了妻妾之争,以及史家长房、二房的财产争夺中,并因此丢失了一个女儿。”
林柳心中一动,不知为何,下意识将这个信息印在了心里。
陈湖并未注意到林柳的异常,仍旧说着赵史氏相关的讯息:“她母亲当时正怀着孕,发现女儿走丢后,便动了胎气,之后又被妾室气着了,孩子早产,之后没养住,两岁多就没了。”
“这之后,史夫人的母亲卧床静养了两三年,本来已经渐渐好转,都可以正常出门应酬了。谁知元宵的时候,史夫人又险些被拐,虽然史夫人聪明,想法子从人贩子手上逃回来了,还将害了自己的人直接送进了大牢,但其母在她失踪期间,还是没受住打击,疯了。”
三个孩子都差点儿没了,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弱点儿,只怕都承受不住,会发疯也实属正常。
听起来这位夫人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陈湖继续说道:“史夫人虽然被拐,但到底当时年龄还小,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对她的名声也没办法造成影响。只是史夫人自此后性情大变,不但没有低调的打算,还将史家闹得天翻地覆,当初害了她母亲和弟弟妹妹的人,全都在之后几年,悄无声息地没了。”
林柳挑眉:“陈叔,你确定你现在说的这位夫人,与你之前给我的资料真的是同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是被夫家欺负到头上、都不知反抗的肉包子,一个却是手腕强硬的斗战胜佛。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同一个人呢?
陈湖面色发红:“因为事情发生的时间太久远,知道的人都被史家封了口,我也是在与史夫人见面之后察觉到不对,让人花了大力气去调查,才将当年真相挖出来的。”
虽然情有可原,但到底是他做事疏忽。
若非林姑娘做事谨慎,让他提前与赵史氏见了一面,等林姑娘与史夫人贸然碰面,只怕在她手上讨不了好。
不说其他,至少林姑娘的身份被拆穿的几率极大。
陈湖跪下:“还请林姑娘责罚。”
林柳摆手:“只是小事,你以后做事谨慎些也就够了。”
“那姑娘还要与史夫人见面吗?”
“不了。”林柳果断摇头,“不但不能与史夫人见面,你以后到我这儿也要万分小心,指不定史夫人会让人跟踪你,好追查你背后的东家呢?”
陈湖一愣,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我以后会小心的。”
林柳摆手,进屋拿了块玉佩,存储了足够多的异能后,她这才拿着玉佩出来:“陈叔,你找个时间将玉佩交给史夫人吧,就当我送给她的礼物,若是她不愿履行契约,你只当从未有过这回事就是。”
陈湖点头:“姑娘放心,我知道轻重。”
……
次日,陈湖迫不及待地赶到约定地点,将玉佩送到了赵史氏心腹嬷嬷的手上后,一句话也没说,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原地。
赵史氏知道此事后,轻笑一声:“这人背后的东家,还真挺有意思的。”
嬷嬷安静站在旁边,不发一言。
赵史氏拿着玉佩把玩了一会儿,突然发问:“嬷嬷你说,我若按照那人所说,日日将玉佩贴身佩戴,是否真的会怀上孩子?”
嬷嬷小声开口:“应当会的,他没有胆子欺瞒夫人。”
赵史氏笑:“也是,瞧着胆子是有些小。不过他背后的主子倒是个聪明的,打那天从酒楼离开后去了一次院子,这两天竟然一次也没去过,显然是猜到了我会让人跟踪。”
嬷嬷勾唇:“只是不及主子。”
第74章
赵史氏斜睨了嬷嬷一眼, 将人吓得不敢开口后,才慢慢道:“之前我们并无接触,他又不知道我的性子, 怎么能想到我会在初见面的时间后让人跟踪?”
毕竟谁也想不到, 她会在还没见面的时候, 就让人守在酒楼外, 然后跟踪陈湖。
顿了顿, 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许是她已经察觉到了, 只是担心陈湖那人自责, 所以没有明说呢。”
嬷嬷看着赵史氏,似乎有话想说。
赵史氏却摆摆手:“看看陈湖那边的反应,到时候告诉我,我再决定之后要做什么。”
嬷嬷不敢多言,忙行礼退下了。
赵史氏并未在意嬷嬷的离去,反倒开始闭目养神,顺便思考一些问题。
只是没过一会儿, 外面的丫鬟敲门而入:“太太, 老爷带着古姨娘给您请安, 您看见是不见?”
赵史氏眼皮轻撩,看了眼门外恭恭敬敬站着的一男一女, 顿觉无趣, 于是轻轻摆手:“让他们回去吧,我暂时没空见他们。”
丫鬟立刻退出, 与门外站着的一男一女说了声后, 那两人便乖觉地行礼, 准备离开赵史氏的房间。
只是还没走几步, 便听赵史氏开口:“赵瑞,你这半月腾出时间,记得晚上到我的房间。”
那对男女面面相觑半晌,只能恭敬的点头。
赵瑞更是乖觉:“夫人,我今晚便过来。”
赵史氏点点头:“就这样吧,你们可以走了。”于是直接闭上眼睛,再不理其他人反应。
那对男女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赵史氏没有其他吩咐后,这才小心退下,一直到离开了赵史氏的院子,两人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对赵史氏刚才的吩咐,两人却没有半句话说。
-
如赵史氏猜测那般,林柳确实已经猜到了赵史氏在见面当天就跟踪陈湖,发现了自己的住处。
这其实太好猜了——
陈湖和她说起与赵史氏的那次见面,对她最深的印象,以及提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谨慎”。而一个谨慎到骨子里的人,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处于任何未知处境的,何况是她真正合作对象的身份?
不过她不告诉陈湖,一来确实担心陈湖自责,二来却是因为她并未将这次意外放在心上。
因为真正谨慎的人,就连调查别人也一定是谨慎的。
一旦她不决定与赵史氏合作,为了杜绝更多的麻烦,赵史氏肯定不会再调查自己。
林柳叹气,只是可惜了自己在赵史氏身上浪费的时间。
很快,她又挑中了另一个金陵大粮商的家眷。
看陈湖给出的资料,这位粮商夫人本身也算是一个可怜人:她在成婚多年,一直不孕,很是受了不少嘲笑,丈夫也是花心滥情的,于是直接将她身边丫鬟收用了。
丫鬟得宠后不久便怀孕,于是恃宠而骄,眼睛长在了头顶上,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虽然之后两个丫鬟一个病亡,一个难产,但她仍旧因此抑郁生病,缠绵病榻好几个月。她娘家人倒是疼她,父母接连上门探病,之后更是让嫡亲的妹妹上门给她侍疾。
谁知侍疾没几天,她嫡亲的妹妹竟然与姐夫暗通款曲,之后更是怀上了姐夫的孩子。
再之后,她妹妹仗着年轻漂亮,又有子嗣,更是将她打压得完全抬不起头来,就连娘家人也站在妹妹那边,对她的遭遇视而不见。
……
林柳看着这份资料,想着赵史氏,不由谨慎许多:“陈湖,你可曾亲自与这位夫人交谈过?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陈湖也不是记吃不记打的人,他在赵史氏身上吃了一个闷亏后,回去便将所有人再调查了一遍,之后更是让人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挑选出来的合作对象再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错漏之后,这才将调查后的资料送到了林柳手上。
面对林柳的询问,陈湖答得笃定:“我让人调查过,这位孙刘氏的遭遇属实,她本人也是那种柔弱性子。”
林柳有些迟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陈湖的调查结果,于是直接让身后的凉夏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玉簪拿了出来:“你与孙刘氏签订契约之后,直接将玉簪交给她吧,我就不和她见面了。”
为了防止赵史氏跟踪的事情再次发生,两人这次见面并非直接在林柳如今居住的院子,而是在一个快要倒闭的酒楼。
林柳将玉簪交给陈湖后,便直接带着碧春与凉夏两个丫鬟离开酒楼,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陈湖在林柳走后,又在酒楼停留了一刻钟,这才离开这个破败酒楼,走了没多远,转身便进了金陵最大的酒楼,等了不到半个时辰,约好的孙刘氏便被跑堂带到了雅间。
陈湖拿出一张契书,让孙刘氏签订之后,便直接将玉簪交给了孙刘氏。
孙刘氏眼神狂喜,拿着玉簪便迫不及待地簪在头上,仿佛一刻也等不及。
陈湖提醒:“您现在簪上也无用。”
孙刘氏却不管,带上玉簪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仿佛都好了许多,那眼底的志得意满,也让人看得牙疼。
陈湖不免皱眉:“刘夫人,您不要太过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