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利爪和紫色的电光频频从空中落下,一黑一白两只玉犬将攻击和防守交错得默契无间,再加上禅院鹤衣那时不时劈过来的刀,被式神缠得脱不开身的五条悟,完全无法做出对式神使的有效进攻。
可禅院鹤衣也没办法劈开他的无下限,双方就这么一时间僵持了。
不过现在虽然看起来是谁都没有办法伤到谁,一副平手的模样。但是五条家主和五条悟都明白,如果再拖下去,会是禅院鹤衣赢。
因为,尚且年幼的五条悟没办法长时间的维持【无下限】,这个术式用起来太烧脑子了。
果然,之后没过多久,五条悟周身滴水不漏的无限忽然开始断断续续地消失。发现这一破绽的禅院鹤衣让式神全力纠缠住五条悟,自己则是找准机会上前用力地踹了他一脚。
虽然及时用咒力护住自己了,但五条悟还是被禅院鹤衣的力道踹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一枚脏兮兮的脚印突兀地印在蜻蜓图案的浴衣上,原本疏离高冷的神子形象顷刻间崩塌。
禅院鹤衣看着五条悟的脸色和那抿紧唇瓣的模样,估摸着他应该到极限了,于是叫回了式神没再继续。
前一秒还在战斗的式神没有丝毫犹豫地撤退至主人身边,大脑已经超出负荷的五条悟先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后慢慢站直身子看着不远处的禅院鹤衣。
看起来有些狼狈的白发男孩和那双碧绿的眼瞳对视着,然后在禅院鹤衣开口前语气平静地说:“我收回之前的话,你很厉害。”
五条悟的用词不是‘十种影法术’而是‘你’,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的禅院鹤衣轻轻扬了下眉。
明明看着挺自傲的一个人,竟然能够这么利索地当面承认自己的错误。光凭这一点,禅院鹤衣就觉得五条悟比其他人都强到天上去了。
踹了五条悟一脚已经消气的禅院鹤衣语气愉快地问:“要吃烤红薯吗?”
五条悟:???
旁边围观的两位家主:???
第13章
禅院理穗熟练地从还隐隐有着火星的火堆里扒拉出两颗烤红薯,然后拿锡纸包好。她用刀横着在红薯上剖出一道大口子,在热气腾腾又软绵金黄的内馅上淋上一层蜂蜜后,放上勺子端向正坐在廊下喝茶的两个小孩子。
禅院鹤衣不喜欢苦涩的茶水,再加上她经常要喝药也不宜多喝茶。所以禅院理穗为了不让鹤衣只能那么无聊的喝牛奶,在琢磨怎么改善这件事时,忽然想起以前自己班上那个英国来的留学生带给他们品尝过的奶茶——
有茶香,但口感还是醇厚的奶味,或许应该没关系?
从许久未见的同学那里拿到奶茶配方,再去问过家里的药师,说一点稀释的淡茶浓度没关系而且只要不拿奶茶送药就没事后,禅院理穗试着给禅院鹤衣煮了奶茶。
从那之后,禅院鹤衣说的茶,大多指的就是奶茶了。而且,五条悟和禅院鹤衣是同龄的孩子,禅院理穗觉得小孩子应该都会喜欢这种饮品,于是也就没有换成正常的茶水。
从小就与禅院鹤衣一样生活在深山老宅中,今天还是第一次出门的五条悟的确很喜欢这个浅褐色的,带着茶香的牛奶。比五条家里那些只有甜味的牛奶好喝多了,等他回去后也要让人做同样的。
“这个牛奶是怎么做的?加入茶水和砂糖吗?”因为六眼消耗过大,急需补充糖分的五条悟很快就喝完了手中的那杯奶茶。
曾经守着禅院理穗煮过奶茶,知道步骤的禅院鹤衣眨了眨眼睛:“这个叫奶茶,先熬糖,然后把牛奶和茶叶倒进去一起煮,最后过滤一下就行了。”
说话时,禅院理穗正好端着烤红薯过来。因为与鹤衣相处习惯了,禅院理穗将烤红薯分别放至两人的面前时随口笑道:“悟大人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把步骤告诉您的侍从。”
禅院理穗对五条悟好奇奶茶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意外。在古老守旧的御三家里,这种外面传进来的东西没有特意的吩咐,是不可能摆到这些少爷小姐面前的。
五条悟看了一眼敢在他们说话时插话的女侍,有些惊奇,但并不觉得被冒犯:“多谢。”
原本被五条悟看那一眼而意识到自己僭越了禅院理穗还没来得及告罪,就听到了男孩子平静的话语。
有些受宠若惊的禅院理穗愣了愣,压下心底的惊讶情绪,伏低身子行礼:“不敢当。”
在替五条悟重新倒满奶茶后,禅院理穗又朝二人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了廊道这边。
禅院鹤衣咬着勺子,看着对面一举一动都慢条斯理的五条悟,猜想他是不是也是第一次吃烤红薯。
毕竟好多东西,自己也是在理穗来了之后才吃过的。从出生起就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五条悟,应该只会比自己更没见识才对。因为有些东西如果放到母亲面前的话,大抵都会被评价成没有营养、粗鲁、下人才吃的。
“烤红薯好吃吗?”禅院鹤衣问。
五条悟的手顿了顿:“不够甜。”
“欸?”禅院鹤衣有点诧异地睁大眼睛,现在送到她这里来的红薯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高品质,就算不淋蜂蜜也有着很高的甜度,难道是出现了漏网之鱼?
“这里还有蜂蜜。”禅院鹤衣看了眼桌上那个绘着梅花图案的白色瓷壶。
听到禅院鹤衣的话,放下勺子的五条悟和她大眼对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里没有侍从在。习惯性等侍从动手的五条悟抿了下唇,然后伸出手,动作有些笨拙地自己往红薯里加蜂蜜。
挖掉一部分的红薯逐渐被金黄的蜂蜜填满,正当禅院鹤衣想五条悟等一下会不会因为齁到吃不下时,她看见他又往奶茶里加了不少蜂蜜。
“奶茶也不甜吗?!”禅院鹤衣震惊地问。
用勺子搅着奶茶的五条悟淡定地说:“我比较喜欢吃甜一点的。”
禅院鹤衣突然悟了,理穗给她带回来的杂志上曾经说过,世界上有一种人被称之为甜党。她原本以为喜欢吃蛋糕的自己是个甜党,现在想来,五条悟这种人才应该被称之为甜党才对!
“那甜到发腻的苹果糖一定很适合你。”禅院鹤衣往嘴里送了一勺沾着蜂蜜的红薯,有些口齿不清地说。
因为好奇普通人的庆典,禅院理穗曾经给鹤衣带回来过一个苹果糖,但是苹果糖的那层纯糖浆的外衣对鹤衣来说太甜了。
从小就只吃过家里做的日式和果子的五条悟迟疑了一瞬,还是没忍住问:“苹果糖?”
“嗯...”禅院鹤衣眨眨眼,“你连着这个也不知道吗?”
五条悟可疑地沉默了。
他虽然很想傲气地说一句‘不知道又怎么样’,但是看着面前这双绿眼睛、这个被自己承认为对手,特别是刚刚还打输了的女孩子,五条悟有些说不出口。
“那,炸鸡汉堡舒芙蕾,可乐雪碧小布丁,你肯定也都没吃过吧。”身体素质比不上五条悟的禅院鹤衣,看着面前男孩子略显茫然的神色,突然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禅院鹤衣双手托着脸颊,看着五条悟笑眯眯地说:“那五条君也太惨了,这么多好东西你都没吃过。”
第一次被人说惨的五条悟:......
等他回去就把这些东西都吃一遍!!
五条家的人离开后,禅院直毘人把鹤衣叫去聊天。
“你对五条家的那位六眼,是什么看法?”
禅院鹤衣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傲慢,不会考虑别人的心情,但是又很诚实,不屑于说谎吧。”
禅院直毘人听到鹤衣的话颇为感兴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谁会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就差没指着主人家的鼻子说你很弱这种事情啊。”禅院鹤衣说起这个时没忍住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显然还是有点介意。
难怪会打起来,禅院直毘人点头,后半句对五条悟很诚实的评价不用问也知道了,因为那个孩子是当着他们的面承认鹤衣很厉害。
禅院直毘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些感慨似地说:“这也是一种强者的心态吧。因为强大,所以随心所欲。别人的目光和看法,不会被放在眼里。”
随后,他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鹤衣补充说:“式神使在前期的术式优势会比旁人大,虽然今天你胜过六眼一筹,但是也不可因为松懈。”
“知道了。”禅院鹤衣乖乖地点头。
第14章
在返回五条家的路上,五条家主看着似乎若有所思的五条悟,只以为他在想今天的战斗,于是便没有开口多问。
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虽然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但是挫一挫他的锐气也是件好事。只有来自同龄人的压力,才会让他更快地变强。
至于五条悟后来和禅院鹤衣相处得怎么样,五条家主一点都不在乎——
小时候的关系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注定只会是对手。
回到五条家之后,五条悟让人去把禅院鹤衣说过的那些东西都买来时,听闻此事后的五条家长老们大惊失色。
“竟然撺掇悟大人吃一些影响身体健康的垃圾食物,没想到禅院的十种影法术小小年纪就这么心思深沉!”
“一个小女娃懂什么,肯定是禅院直毘人那个老狐狸。”
“以后一定要对禅院家严加防范,他们有了十种影法术之后的狼子野心简直昭然若揭!”
五条悟冷眼看着这些在他面前吹胡子瞪眼的五条族人,只觉得他们已经蠢到无可救药了。
先不说一顿食物能对人造成什么影响,就说选择做这件事的是他自己,如果他不愿意,别人还能按着他吃不成?
不,他们大概是想挑唆些什么吧。
无时无刻不在自行收集信息的六眼将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五条悟看着面前这些族人眼中的算计心想:他现在年幼,所有的信息基本都是来自他们,自己听到、看到的东西都是他们想让自己知道的。
就像如果不是禅院鹤衣,他都不知道奶茶这个东西。
所以,一旦挑起他对禅院的不满,到时候两家针锋相对时,他就会更加的强势。他们能够得到的利益也就越多。
在吵闹的环境里,苍蓝澄莹的六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冷漠的神性。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没脑子,有较为年轻的长老看着五条悟那冷若冰霜的神色,清了下嗓子:“其实,也许是我们想多了。悟大人这个年纪,会对这些食品好奇是正常的。”
那些说得起劲的长老们倏地把目光投向了说话的人。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人,大概现在这个屋子里,除了五条悟外最年轻的人了。他笑了笑,说:“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每周也会闹着要去吃麦当当或者肯爷爷。现在的小孩子,都这样。”
屋子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那些年长的五条长老们纷纷对他露出了谴责的眼神——
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和我们站在一边吗?!就你一个人清醒是吗!
不管怎么样,五条悟要的东西还是被一一送到了他的面前。
至于长老们那仿佛想给他洗脑一样灌输禅院家和十种影法术坏话的声音,全都被他自动过滤了。
原因很简单,那双碧绿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光纯粹又生动,与他见过的那些木讷死板、虚伪阴暗、自以为是,完全不一样。
至于禅院家...
五条悟被口中从没喝过的碳酸饮料刺激得不禁眯了一下眼睛。
你要是有一天也变得和那腐朽沉闷的宅子一样无趣的话,会很让人失望啊,禅院鹤衣。
禅院鹤衣没想到,自从和五条悟打了一架顺带招待过他一次后,禅院家的这些长老们就恨不得拿着一个大喇叭天天在她耳边喊什么,‘五条家的六眼和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是死敌,她要更快的强大起来,把五条家踩在脚下’之类的。
甚尔听着鹤衣的抱怨,没什么感情地扯开嘴角笑了一声:“这里本就是这样一些眼里只看得到利益的人,会这样说一点都不奇怪。”
坐在暖烘烘的被炉里,把下巴抵在桌面上的禅院鹤衣歪了下头,然后说:“他们这么希望我和五条君成为敌人,那我要是和他成为朋友的话,不得把他们气死?”
听完鹤衣的话,甚尔挑了下眉梢:“你对那个六眼的印象不错啊?”
“长得很好看。我喜欢他的眼睛,就像天空一样漂亮。”鹤衣很耿直地说,“而且应该是个有话直说的人,比家里这些虚伪又啰嗦的人好多了。”
甚尔可有可无地应了声,五条悟来的那天他在路上看到过,那还是他第一次跟在别人身后被发现了。
六眼...
还真是一双了不起的眼睛。
“不过甚尔你最近都在干嘛啊,每天都好晚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