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些这个,别的没法说,社会环境对女人十分不友好,压抑且可怕。香草其实是云芳的另一种命运,替殷家收拢势力。
殷家将香草以女儿的名义下嫁属下,换属下全家效忠,子孙三代唯殷家马首是瞻。香草换来的好处就是官夫人的身份,从此脱去奴籍成了人上人。
云芳放香草出去自由婚配不是这个目的,但是却成了这个结果。只是香草愿意,她父母兄弟也高兴,云芳就无话可说。
握着香草的手,云芳祝福她:“愿你余生幸福美满子孙满堂富贵绵长。”
香草走后,云芳在屋子里坐了很久。
京城里面表面看是各处喜气洋洋,实际上外松内紧,有些人已经做好了有人叛乱的准备。
这个院子的人该何去何从?
云芳想了想去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久久不语,以前参与这些的人有一方是荣国府,现在却要从别家嘴里得到消息了。
后来长叹一口气:“你年轻经历的不多,我当年跟着公爷这种事儿经历的多了,多少事儿在暗中交锋过了别人都不知道。放心,这次江南甄家送嫁不会出事儿的。”
“真的吗?”
老太太说:“咱们和甄家是老亲,以前我说起来瑭儿那孩子非要让我说说是哪一辈结的亲。实际上两家没亲,但是祖上是真的比亲兄弟还亲,加上他家一直在南面,咱们家祖籍也在南面,就说是老亲。实际上是盟友,他们的太爷和咱们家的公爷没了之后,两家渐行渐远。
虽然这些年来往不多,但是他家的家里是个什么境况我是知道的。如果说咱们家这几个爷们比不上祖宗,也顶多是废物了一些。大老爷是荒唐,二老爷是糊涂,琏儿是好色,瑭儿是独。宝玉这孩子天真了些,环儿琮儿不争气,但是也没有仗势欺人。甄家就不一样了。
他家庶出的哥儿在外面仗势欺人,和薛蟠不相上下。嫡出的哥儿偏要干一番事业,可偏偏眼高手低。甄家几个年纪大的小兄弟在江南为县官,早几年你姑妈还在的时候给我来信,说这些人为官任性了些,贪婪且严苛,有个老头背地里说了他们中的一个,居然公开把这老头拉出来打了一个半死,放外面晒了半日,这老头的家里各处求爷爷告奶奶,花了大把的银子把人接回来没一会就没了。
他们在江南地界作威作福,早有骄矜的气概了,看不上咱们家,更看不上两个老爷的窝里横。但是你问问他们有没有生出谋反的心思,我跟你说没有!
他们看不上窝里横,其实也只是在江南横一横,要真的是有几分狂傲,怎么会把女儿许给北静王,北静王什么心思他们家不是不知道,说白了还是知道接下来家族困顿,要借着北静王府破局。
北静王也不行,这人是个白面书生,缺那中横刀立马的胆气,有这个胆气的是南安王府。
我就说这次不会有事儿,因为南安王府等着北静王不老实呢,擒获叛王,这多大的功勋啊,他们家就缺这样一个名头,好重新正大光明的掌握兵权,南安王府岂有放过的道理?”
“您怎么知道南安王府盼着北静王府出昏招?”
“云丫头跟我说了那么多,说家里为了去观礼给女眷早早的准备了衣服钗环,他们家和北静王府不是一路人,这么早准备什么?都是事儿快到跟前了再准备,咱们家我只是吩咐你一句,你是不是也是快到事儿前了才把衣服拿出来?
而且你表叔家的女孩也不会在婚礼上找婆家,那场面乱糟糟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家里的女孩能拉出去让人评头论足?都不用亲自去,自然不用特意打扮。
而且你表叔家里节省的很,这么做与以前的节俭大相径庭,只怕是准备庆祝时候穿的。为什么庆祝?”
“所以?”
“所以这婚事太太平平,不会出事。北静王府里也有能人,不会让事情难以收场。”
云芳叹口气:“可惜了我去不了,我还想见识一下王府迎亲的大喜事呢。”
云芳因为给祖父守孝所以不方面出门,年前说陪着老太太去北静王府的事儿自然要作废。
“有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是场面大了一点,饭菜多了一点,去的人家富贵了一点。就因为热闹,有多少人家都羡慕这种用钱堆起来的热闹。说起来人的想法也怪着呢,以前我也喜欢热闹,喜聚不喜散,如今多少有点看开了。”
“这话怎么说?”
“因为知道富贵在身,我就是去地下了,大老爷二老爷不至于没了下场,所以不用巴巴的维持体面,不用想着所有事都四角俱全,不用想着家里有四面八方的来宾,更不用盼着亲戚们跟以前那样捧着咱们家。如今想开了,所以也没有以前那样执着了。”
云芳也理解,问道:“您这次去带谁去啊?从早上到下午,如果没有个人在旁边妥当地伺候您,怕您坐不了那么长时间。”
“就带你二嫂子去吧,你二嫂子能说会道。你和你大嫂子都不行,姑娘们也不好带过去,你太太和二太太,我真怕你太太不知道说点什么,如今咱们家刚出了一位娘娘,二太太所到之处虽受欢迎,但是到底是有了些骄傲。
过一段时间再带二太太出去吧,你在家里面把家给看好了。到时候家里面儿肯定有人想跑出去看热闹,约束好别乱跑。”
没两天,江南的船队到了码头。
荣国府里关于娘娘的事儿算是办完了,但是往后开支加了一条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要给宫里面的娘娘送礼。
云芳把这件事吩咐下去之后让人登记造册,以便记录每年的节气给娘娘送了什么。
王熙凤就在一边说:“你别不高兴,就当是嫁出去了一个姑娘,就是把姑娘嫁出去每年来往不也是要送礼的?你天天在家里面坐,你娘家隔三差五给你送点东西来,这难道不是补贴你?虽然你不稀罕罢了。”
“怎么不稀罕?单单我娘惦记着我我就稀罕。”说到这里,云芳想起王熙凤没了父母,也不再接着说,而是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换了一个话题:“你这样一说,我心里面就平静多了。不管怎么说嫁出去一个姑娘还要准备嫁妆呢。就大姑娘这个身份肯定要准备几千两银子。”
“几千两银子,你怕是不知道二太太的一番慈母心!你们家就你这一个姑奶奶,给你准备了多少?你这份嫁妆在京城里面不说头一份儿的也绝对排的上号了。光房子就给了你两处,以前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现在不行了,现在新王妃的嫁妆比你多。我听说现在一船一船地往下卸货呢,码头已经摆满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谁家见过这样的架势。”
云芳自然说自己哪敢跟王妃比,不过说起这件事儿,云芳倒是想起一件旧事来。
“你知不知道你成亲的时候花轿从你们王家出来,从外城绕了一圈儿来宁荣街,正好路过我们胡同外边的那条街上,我们一群人挤着看你的花轿。你路过之后大半年,我们胡同里面的人一说起来就羡慕你当时的那个排场。”
“哎呦,还有这事儿呢?”
云芳点头:“我带着香草也去看,还记得你花轿上黄铜擦的锃亮,当时人多,没看几眼就看不见了。”
王熙凤就笑嘻嘻的:“可见咱们是有缘分的,上半年你看我,下半年你就进门了。”
两个人对着哈哈笑,这时候花厅外面林黛玉带着丫鬟紫鹃来了。
平儿立即招呼她们进来:“林姑娘来了,林姑娘可是稀客。”
林黛玉用一把团扇掩着半张脸眉眼带笑的进来了。
王熙凤招呼平儿:“给姑娘倒茶。”
黄晶扶着林黛玉坐下,云芳问:“妹妹有事儿派人来知会一声,怎么亲自来了?”
“我来是谢谢嫂子们操心我的生日,特意来谢的。”
王熙凤就说:“多大点事儿,值得你跑一趟。”
“再有就是老太太把契书给我了,我想趁着如今二三月春光明媚,在那处院子里请嫂子姐妹们乐一日。”
王熙凤说:“我当是什么事儿呢,我和你三嫂子一准去。到时候吃喝我们包了,你们小姐妹只管玩乐就好。”
紫鹃把林黛玉亲自写的请柬放两个人跟前,王熙凤不识字,问云芳:“什么日子去?”
“二月二十八,那时候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一起去吧,把孩子们都带上。”
紫鹃又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包银子放在桌子上,林黛玉说:“到时候一应开销嫂子们从这里扣,不够的我再补上。”
云芳立即说:“哎呀,领着你们吃吃喝喝,还让你花钱,这是等着老太太骂我们呢。”
王熙凤说:“到时候我和你三嫂子包圆了,不让你出钱。”
林黛玉一定要给,推让了一会儿,妯娌两个勉强收下了钱,等林黛玉走了,王熙凤问云芳:“姑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三爷走之前跟我说,大概是夏天,年后接任的官员才动身,他们那个衙门交接很慢的,要查的账有很多,要全部交接了才能回来。”
“夏天啊,一转眼的事儿,也快了。”
第143章 运无常
北静王成亲当天,简直是京城万人空巷。
王府的婚礼非常热闹,光是鞭炮声连云芳这个在内宅的女眷都听得清清楚楚。
半个京城的人涌上街头看王府娶亲。
听说北静王的全副仪仗在王府属官的簇拥下前去接亲,甄家在京城有房子,只是一直没人住而已,年前就派人修缮,这个时候王妃从这里发嫁。
满京城的人都在围观这场婚礼,一辆很普通的马车绕开娶亲送亲的队伍,走走停停避着庞大的围观人群来到了荣国府的后巷。
牵着马的年轻人从车上扶下一个头发全白满脸愁苦的老妇,这老妇人的眼神不好,眼神眯着看什么都费力。扶着年轻人的手下车了,年轻人扶着她进了一处修缮不错的院子里。
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报告李纨和云芳:“家里的小子把香菱的娘接回来了。”
又说:“香菱去见她娘了,母女俩个抱着哭呢。”
李纨站起来招呼云芳:“走走走,一起看看去。”
云芳立即摆手:“别让我去,我眼窝浅,看不得这种团聚。”抱头痛哭有什么可看的,云芳想想就觉得心绪不宁,几日不想再接收负能量了。
李纨叹口气,也没去又坐下了。
“唉,薛姨妈一开始不愿意放香菱的籍,还是宝姑娘再三说了才愿意。薛蟠也是天天闹,你说香菱会不会走?”这几天香菱的事儿闹开了,只说她母亲要找她,荣国府的大姑娘小媳妇吃了好几天的瓜了。
云芳摇摇头。
“去哪儿?回江南去,江南有什么?母女两个在这里不管是靠着咱们家或者是薛家,反而能有一口饭吃。她家在江南家产散尽亲人早就不亲,香菱的外祖连他们家最后一点家产都哄走了,香菱回去等于从一个火坑到另一个火坑,到时候她舅舅看香菱长的好看,再打她主意把她许配出去换彩礼怎么办?她们母女两个能依靠谁?不如在这里,香菱配薛蟠谁都知道是金盆玉碗盛狗屎!但是好歹能苟活下去。”
说点冷漠的,香菱在这里跟着薛蟠这个下三滥的人好在能活的松快一点,只要不碰上夏金桂。
果然在薛宝钗一力劝说下,薛姨妈让人写了纳妾的文书,把香菱看成贵妾,给了银子做聘礼,就这么糊涂的过了。因为梨香院能出门,往来在后巷里很容易,香菱能天天回去看她娘,薛姨妈又承诺了照顾香菱她老娘,把给她养老送葬的事儿包了,这事儿就这么凑合下来了。香菱不走,薛蟠也不闹了,薛姨妈松了一口气,薛宝钗也松了一口气。
李纨的消息很快,没一会来跟云芳分享:“原来那个贾雨村的老婆是香菱她家的丫头啊!”
云芳眨眨眼。
李纨真是感慨连连:“人的命真的很难说。你看以前香菱是个主子小姐,现在落难成了一个姨娘,这中间辛苦自不必说。有人以前是个丫头,现在成了一个诰命夫人,今日又是王府的座上宾,听说是因为儿女双全成了迎亲时候的八个夫人之一。此中造化本来不是该咱们多说的,可我就是心里边儿不痛快。”
云芳说:“我也是心里不痛快。”
贾雨村夫妇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是不能对不起香菱家的人。
如此显赫的地位,其中有一步还是踩着香菱得来的,可以想象香菱母女多年后团聚,抱着痛哭的时候是多么复杂的心情,人生有多少年可以浪费挥霍,香菱她娘苦苦挣扎的绝望又该如何抚慰,香菱本来能避免落入薛家这个火坑,但是有人就是见死不救。
云芳长叹一声,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唉,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是有女儿的人。”
“别说是女儿,只要是个孩子,都恨死了那拐子,时也命也,别想那么多了。”
外面传话来,说是香菱的娘想来给老太太磕头。
李纨就说:“请甄太太晚上来吧,老太太晚上才回来。就说甄太太鞍马劳顿,先歇歇,等老太太回来了我们再去请。”
这事儿已经传遍了荣国府,连三春姐妹和林黛玉都知道了,一起来找嫂子们说话。
下午老太太和王熙凤回来了,老太太听说香菱母亲来了,就说:“请她来,我去换了衣服陪她说说话。”
王夫人和邢夫人陪着伺候,王熙凤今儿去了一天,十分兴奋,衣服都不换拉着云芳和李纨在花厅里说话,三春和林黛玉一看就留下了,李纨觉得不去伺候不好,就让云芳留着,她去老太太跟前应付一下。
王熙凤从探春手里接了茶水喝了一口就说:“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王府真是排场大,今日凡是用的上人的地方,比如扶着新人下轿子,给新人递东西,都是诰命呢。京城所有的王府都来了,各个高门贵户都是婆媳全去的,我也看到了新王妃,哎呀,真是光彩夺人,和北静王真是处处般配,看了都说是天生一对呢。”
说着再喝了一口水。
探春问:“甄家的人来的多不多?”
“多,王妃的两位婶子带着她嫂子们来了,甄家的气派我算是见了,女眷们站在一处,真是头上宝光四溢一片锦绣辉煌。听说男人送亲是这位王妃的兄长领着的,他们家旁支来的更多,乌泱泱一群。”
惜春好奇的问:“不是说咱们是老亲吗?婚礼上他们家有人来拜见老太太吗?”
王熙凤点头:“他们家的婶子带着几个嫡出的少奶奶都来和老太太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