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芳吸了一口气:“唉,真是一言不合就下死手啊!”
“对于甄家来说,这还不是可要紧的,这一切目前都没有什么证据。就是被发现了,他们也能推出了替死鬼出来,只要不是造反被抓,人家都不带怕的。
如今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不是税银解释不清楚,而是甄家的好女婿。甄家早晚被他们的好女婿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了一把。
北静王今年派出三波人去江南要钱了。”
“要什么钱?”
“自然是能花的钱,北静王府收入不少,但是开支更多。
这位王爷贤良的名声怎么来的?自然是结交各路豪强,畜养大量门客,满天撒钱得来的。又要维持着王府的体面,还要让他们那个王府里边运转自如,更要经营名声,这些都离不开大把的银子。如果说咱们家在寅吃卯粮,那么京城大部分贵族都在寅吃卯粮,他们王府也不例外。
咱们家有窟窿,是因为日子过的奢华,其他人家也有窟窿,但是都差不多是一个路数,都是人口多收入少,还不愿意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可不就是花的多了。
王府的窟窿不比别人家的小,你想想看,正经的朝廷是有税收的,北静王府开牙建府,收税的地方不多,没有什么封地,但是他的属官是要发俸禄的。这就是一笔大钱啊!
他们为什么以前想和荣国府扯上关系,因为荣国府能抽平安州的税,平安州不大不小,税收自然没法跟别的地方比,但是苍蝇腿上的肉也是肉啊,北静王府自然是想得手。后来有了甄家这个钱袋子,对平安州的税收就没有那么渴望了,自然对咱们家看的就没那么紧了。”
贾瑭担心的是将来,甄家明显是没钱给他们王府了,王府只要发现这个事实,就会转身再回来打荣国府的主意。
“还能抽平安州的税?”这事儿云芳第一次听说。
贾瑭看看她,伸手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一说钱,你眼珠子都亮了,别想了,不能抽,穷死都不能抽。
我听节度使讲了,一旦抽了,皇帝就有理由收回平安州。当日老公爷特意交代过,凡是所有的税收,一两银子不留,全部上交国库。
其实就是拿税收换治权,说是封地,其实也不是封地,这是效仿先秦大家族养部曲私兵屯田的举动。
不过是当日太宗皇帝担心收缴权利逼的太紧了会引来造反给出的妥协罢了。这是君臣私下的协议,皇家与咱们都知道,但是群臣不知道,未记录在册。一旦截留税收,户部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到时候君强臣弱,咱们留不住这片地方。
想留银子,必须是臣强君弱的时候,那时候就是王朝末年了,朝廷日渐艰难,没法料理豪强,豪强就敢跟朝廷叫板,所以眼下还是要一丝不留的送税到户部的。
老公爷的想法是守住平安州,经过数代人经营,渐渐的成了平安州的豪强,然后王朝末年,据此地窥视天下。”
啥?
云芳赶快坐起来,家里还有皇帝的眼线呢,你这话是能说的吗?
贾瑭拉云芳躺下:“放心吧,你是看不到那一天的,我瞧着这朝廷怎么说也有二百多年的寿命。”
第209章 祸头子
云芳心跳如敲鼓,贾瑭笑了一下,搂着云芳:“放心吧,你只要记住,以后老了不当官了,就搬到平安州去住着,往后世世代代的扎根在哪里。让咱们家的子孙出任平安州的军政主官,在当地经营起盘根错节的势力就够了。”
后面的事儿,是他们夫妻看不到的了。
云芳一晚上没睡好,很想问问贾瑭他都知道点什么。
但是后来想想,自己不知道内情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可她内心也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居然还有点兴奋。
大半晚上没睡着,快睡着的时候,蘑菇起来了,在院子里哼哼哈哈的打拳跑步。
贾瑭要起来去上朝,云芳也只能跟着起来,给他系扣子的时候云芳还问:“也就是说,甄家现在没钱了。”
“嗯。”
“会不会来找咱们啊!毕竟甄家和荣国府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盟友。”
“走投无路的时候肯定会的啊!”走投无路的时候一根稻草都能当成救命的浮木,所以肯定还会找回来的。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蘑菇在喊:“爹,妈妈,我们进来了。”
外面丫鬟端着洗脸水推门进来,蘑菇抱着弟弟也跟着一起进来。
桂哥儿在姐姐怀里扎着两只胳膊:“抱抱,爹爹抱抱。”
贾瑭穿了一身崭新的官服,弯腰把儿子抱在怀里,在他的胖脸蛋上亲了一下:“没洗脸?这还有眼屎呢。”
桂哥儿本来要和爹爹贴脸亲热一会,一听这话,瞬间不乐意了,闹着不让抱了他要下来。
贾瑭哈哈大笑,带着两个孩子吃了早饭,骑马上朝去了。
这会天还没亮呢,桂哥儿又去睡了一个回笼觉。云芳嘱咐蘑菇找看着点弟弟,就陪着邢夫人去荣庆堂了。
老太太跟云芳说:“这几日不用来了,在家里照顾瑭儿吧,我瞧着他瘦了很多,你多盯着点儿你们那边的小厨房,多做点儿汤汤水水的给他补一补。”
云芳应了一声,伺候了老太太吃了早饭就回去了。
早上薛姨妈母女两个也来了,薛宝钗和姐妹们一起说话,薛姨妈就在老太太跟前奉承。
都是些中老年妇女,老太太就问邢夫人:“前不久不是说有看好的人家吗?这些日子有消息了吗?”
邢夫人立即回答:“有。”
婆媳两个一来一往说了半天话,一边的薛姨妈看着邢夫人心里有了点想法。
她家里俩个孩子,她自己觉得薛蟠样样都好,是个老实憨厚孝顺友善的好孩子,但是大家都不这样认为,荣国府对薛蟠的评价很低,很不待见薛蟠,她也是知道的。
如果可以,她肯定想给自家孩子娶荣国府的姑娘,不过就薛蟠的身份地位和行事来说,就是荣国府里最不济的迎春也不是薛蟠能肖想的。
荣国府里也不止是贾家的姑娘,还有亲戚家的呢。
林黛玉是老太太的心尖子,林如海的独生女,要是以前,薛姨妈觉得也能想想,可如今林如海这官做的好好的,是不可能把孩子嫁到商人家的。所以她觉得邢家的邢岫烟是个不错的对象。
邢家是个破落户,邢岫烟的父亲刑忠也不是个好人。家里没几个银子,却是个贪财好色的人,多花点钱肯定愿意这门亲事,而且邢岫烟和贾瑭是嫡亲的表兄妹,这层关系非常重要,值得薛家用大把的聘礼把人娶回家。
一番计较之后,她微笑看着邢夫人,邢夫人还不知道薛姨妈的打算,于是跟老太太请示:“……昨日亲家请我一起出去赏花,我今日就跟老太太说一声,过几日我带着萱姐儿出去走走……”
老太太点头,觉得好机会不能浪费了,“你也带上二丫头和三丫头还有刑丫头去吧。”
这三个是目前快到年龄的姑娘,要为她们多考虑了。
邢夫人不太乐意,自己出去玩呢,带孙女是自己乐意,谁想多带几个小尾巴,但是老太太这么说了,不乐意也不行,只能笑着应了。
老太太还在埋怨邢夫人:“既然是亲家来了,怎么不请来和我说说话,也该留饭招待的,亲家连饭都没吃就走了,到底是咱们失了礼数。”
邢夫人只能连声认错,老太太也不揪着这事儿不放,又说:“等回头瑭儿不去衙门和宫里了,你准备些礼品,打发他们两口子带着孩子去殷家走亲戚。”
邢夫人立即应了。
等到大家散了,薛姨妈就借口找女儿去姑娘们聚集的地方。
邢岫烟和几个姑娘一起坐着说话,看到了薛姨妈过来,大家都纷纷站起来见礼。
薛姨妈看了看邢岫烟,穿着一身豆沙红的衣服,头上几只简单的金钗,做事说话都有章法,真是一个好孩子,越看越喜欢。也知道女孩的脸皮薄,也没多看,就叫上薛宝钗离开了。
母女两个回去,薛姨妈问:“你看着刑姑娘怎么样?”
薛宝钗吃了一惊:“妈是什么意思?”
“我想着给你哥哥讨进门来做媳妇,你觉得呢?”
薛宝钗低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
“不合适,咱们这样的人家既然要娶当家媳妇,就要娶一个能把事儿扛起来的。特别是家里生意上的事儿一定要拿的准主意才行,性子必定是风风火火,愿意主动出击。比如说他们家的凤丫头和芳丫头,这样的才合适。
邢姑娘不行,邢姑娘万般都好,就是太淡然了,能吃苦愿意吃苦,并没有主动出击的性子,也没有对富贵的向往。”
说到底,邢岫烟这样的贤妻良母性格适合大户人家或者是贫寒门第。
在大户人家是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在贫寒人家是个安于现状与夫君相濡以沫的好女人。她不适合商人家庭,也不适合官员家庭,她缺的就是那种媚上和为了富贵不择手段的冲劲。
薛姨妈听了女儿的话十分失望,“我还觉得她是个好姑娘呢,想着把她说给你哥哥,好歹和他们家的三爷搭上关系了。”
薛宝钗一想,就说:“妈也别难受,不如说给薛蝌。”
“薛蝌?”薛蝌是薛蟠的堂弟,目前在老家金陵,家里也是经商的。
薛姨妈有些犹豫:“这不就关系远了吗?我是想着咱们家和荣国府的大房拉上关系,如果是薛蝌和刑姑娘成了事儿,将来是你叔叔家和他们的关系更近。”
薛宝钗心里暗暗叹口气,如果提婚事,薛蝌是最合适的,薛蟠虽然是自家哥哥,但是说实话,瑭三爷未必愿意和薛蟠成拐弯的亲戚。
薛宝钗内心对自家哥哥有多少斤两知道的清楚,也知道母亲觉得哥哥样样都好,但是哥哥也确实不争气了些。
她说:“妈,既然有这样的顾虑,这事儿若是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算了。”
薛姨妈叹口气:“日子怎么就过的这么难呢?我想让你哥哥有个好媳妇,让你嫁给宝玉。可如今宝玉不在家住着,你们也没机会两小无猜。去老太太跟前奉承,老太太也不给个准话,唉!”
这眼看一日一日的过去了,可怎么办?!
最后她自己安慰自己:刑家的姑娘不过是个寄人篱下在此寄居的客居姑娘,比不得正经的小姐!这样的姑娘当儿媳妇到底是差了些!
于是一点头:“好,就给薛蝌说了。”
然后又问:“只是薛蝌不在眼前,这事儿怎么办?”
薛宝钗立即说:“蝌儿肯定要在年底到京城来,因为年底要交账,不如让他早点来京城,再让我哥哥和邢家的人多来往,到时候薛蝌到了京城,咱们再找凤丫头出面和老太太说一说,请老太太当这个媒人,如此一来事儿就成了。”
薛姨妈点头:“这主意很稳妥。”
于是隔日,薛蟠就找刑忠喝酒,一口一个大舅叫的可亲热了。
刑忠在京城虽然吃喝不愁,但是受到的约束也很多,免不了和薛蟠吐吐苦水。
比如说邢夫人不许他赌钱,知道他去赌了直接拖回来关着不许出门。再比如说不给他钱纳妾,关于这个刑大舅那真是一肚子的怨气,跟薛蟠说:“侄儿,你也是知道的,我没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也想养个男孩续上香火。刚来京城的时候买个好生养的女孩没个五六百的银子买不起,后来这个钱开始翻番,如今没个一两千连问问都不能。
我这也是为了香火计,找家姐借点银子好置一房妾,刚把话说出来,她当着小辈的面一口将我啐出来门,我想想都生气。”
薛蟠就是个穷大方的,立即说:“这有什么难的,我给大舅拿三千两银子,大舅尽管拿去花。”
刑大舅欢喜的立即和他干了一杯,一口一个好侄儿,似乎瞬间成了嫡亲的亲戚。
两个人几口猫尿下肚,就勾肩搭背的去买人,路上遇到了薛蟠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刑大舅明明一把年纪了,和这些小年轻们打的火热,呼朋引伴的去买人。
京城里买个丫头也不至于花几千两银子,这么贵的女孩都是江南一些人牙子养好的清倌人,吹拉弹唱色色俱全,长相也是十分娇媚。
这样女孩卖的贵不说,想花钱的冤大头也有不少,于是这些灌了猫尿的一群人和另外一群人碰上了,为了争一个女孩两方打起来了。从楼里打出来,砸了沿街不少的摊子。
衙役很快来了,把两波人拉开。
这样的事儿在京城多的是,衙役们处理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没钱没势的先打一顿,扔一边让家属来交钱赎人赔偿两边街坊的损失。有钱没势的直接关起来,家里不出点血不拿个几千两银子不算完。有钱又有势的当没看见,让他们自己滚。
刑大舅这种,衙役不认得,一说话还不是本地口音,再一问姓氏,得知朝中官员刑姓的官员和他也没有关系。
拉出去,打!
结结实实的打了三四下,刑大舅痛的扯着嗓子嚷嚷:“我姐夫是荣国府的当家老爷,我外甥是工部四品官贾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