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了看王夫人。
薛姨妈知道他们婆媳两个这会儿有话说,便立即站起来告辞:“老太太您先坐着,我这两天也没有往凤丫头那边去,这会儿回去顺路跟她说两句话。”
“辛苦姨太太了。”
薛姨妈微微颔首离开了。
薛姨妈不论怎么说也是个亲戚,老太太跟她说话还委婉了一些。对于王夫人,就没那么委婉了。
“这一阵子不管是凤丫头还是芳丫头,都因为怀着孩子没有出来管家。现如今家里面谣言满天飞。传的越来越离谱了,有的人说你哥哥是被砍了脑袋,也有人说是因为往家里面抬了太多的金银珠宝,虽然传话的都是那些下人们,但是源头都是从你那里出来的。
全家都不知道你哥哥在路上去世的消息,你的院子里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我要听什么消息,只能派人去你院子边儿去打听。
你要是管不好家我不说你什么,你要是管不好你那院子我就要好好的说说你。”
王夫人瞬间抬头看着老太太:“我这就回去把那些多嘴的婆子们给骂一顿。”
“骂一顿有什么用?现如今是什么境况你还不知道吗?要是骂人管用早骂人了,不用你管了你,如今就在你的院子里面待着吧。其他的事不用插手,你院子里面的人我先替你管着。我这会儿已经让人把一些乱嚼舌头的婆子媳妇儿拉到二门那里打了一顿,这个时候正好杀鸡儆猴。
我已经传出话去,要是谁敢在家里面乱嚼舌头根子被凤丫头听见了,立即割了他们的舌头,全家发卖,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让他们受一辈子苦!”
王夫人一把年纪了,被婆婆教着做事儿,这会又羞又愧,真的抬不起头来。
老太太看她的样子十分不耐烦,说了句:“回去歇着吧,让你的丫头去凤丫头的院子里转一圈,就说你这两日为了娘娘吃斋闭关,不见客。”
这等于变相关了紧闭。
王夫人气的胸口起伏,不敢跟婆婆扎翅,只得站起来忍住委屈说了一声是,这才带着丫鬟们回去。
二门外一群婆子媳妇被堵上嘴拖出去打板子,贾环蹲在一边看的想笑,旁边贾兰路过,看他乐滋滋的,问他:“环叔叔,你笑什么?老爷叫咱们去读书呢。”
“老爷没出来呢,再等会,兰儿,一起看这些人挨打啊~!”
“这有什么好看的。”血糊糊的,看着真的很瘆人。
一批人被打完,拖下去,又一批被拖过来摁倒接着打。
报数声音一替一声,远远的看着,被打过的人这会挣扎着爬起来,看上去十分凄惨。
贾环说:“你知道老太太最喜欢谁吗?”
兰儿问:“谁啊?”
“宝玉,林姐姐,二嫂子。看见了吧,为了避免二嫂子听见,这些凡是咬过舌头的都要挨打。老太太对二嫂子可真好!”
兰儿看了看贾环:“那是因为二奶奶肚子里有小弟弟。他们都说这些家业爵位将来都是小弟弟的,咱们也不过是借住而已,老太太驾鹤西去的时候,就是咱们分开的时候。所以老太太不是对二奶奶好,是对将来的少主好。”
贾环看了看贾兰,“你爹也就是我大哥若是不死,这家业说不定是你的。老太太以前对他也很好。”
贾兰气的站起来对着贾环说:“胡说八道,你故意的,我以后不和你玩儿了。”
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走到一个角落里,躲着人忍不住自己擦了擦眼泪,但是眼泪越擦越多,忍不住哭起来。
这时候门外有人拿着一个盒子,盒子用丝绸包着,来到了荣国府门前。这人穿的很体面,全身上下绫罗绸缎,脚上穿着一双绸面的新布鞋,手上戴了一只大金戒指,年龄五十岁上下,面白有须。上前跟门子们说:“小的是外城荣宝斋的,贵府二老爷在小的店里买的的孤本到货了,小的来送货。”
一个年轻的门子说:“我们先看看是什么孤本。”
这个人就板着脸说:“小哥儿,这不合适吧,这是你们老爷定的孤品,万一被碰坏了,你小命赔上都不够啊!”
门子们都看过来,说话的年轻门子冷笑了一声:“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我们老爷都没定什么孤本,你是替谁送来的?我么老爷不收。”
抱着盒子的人立即瞪起眼睛:“这是你们老爷的东西,我劝你带着我进去跟里面通报一声,要是我走了误了你们老爷的事儿,他必要打死你这个蠢才。”
一个年纪大的就把年轻的推开,微笑着说:“老人家,别生气,你先说这里面是什么,你自己打开,翻开几页让我们长长见识,我们也是认得几个字的,孤本和账本是能分的清楚的。
正经做生意的都是讲究和气生财,可不像您这样火气旺盛啊!”
正经的掌柜个个伏低做小点头哈腰,这种盛气凌人的第一次见到啊!
抱着盒子的这个人顿时阴沉着脸转身要走。
门子跟身边的人说:“拦着他,这不是什么好鸟!抓着了先绑住放在街上,等二爷吩咐。
”
然而一群小伙子愣是没追上这个抱盒子的人。
贾琏知道了来到门口,看着一群长的五大三粗的门子们,忍不住骂了一句:“吃的脑满肠肥,跟头猪一样,一个上年纪的你们都追不上吗?养着你们真没用!接着看着,看仔细了,再有事儿跟我说。”
这些人低头应是。
贾琏只能找老太太去,并问老太太:“会不会是王家的人?”
老太太摇头:“不是,王家还指望你给他们家的人收尸呢,怎么可能拉咱们家下水。”
她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只跟贾琏说:“让门口睁大眼睛,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放进来。”
没一会,有人再次抱着盒子绕到街头另一边,从另一边来到了东院门口,跟里面的人说:“我是荣宝斋的,这是你们老爷在我们那里定做的玉佩,今儿送来,请通报一声。”
门口的人说:“我们老爷没吩咐说有人送玉佩,你找错门了吧,看是不是二老爷定做的,你往那边去,找那边问问。”
这人笑着说:“没错,正是大老爷定做的。不会有错。”
说着这人抖了几下袖子,上前拉着一个门子的手,往门子的手里塞银子。
“帮个忙,请通报一声,这物件贵重,我要亲自交给你们老爷。”
说完弯腰驼背的笑了几声,看上去十分谦卑恭顺。
门子赶紧把银子给这人塞回去,“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是我们大老爷订的,打开让我瞧一瞧,你跟我说什么时候订的花了多少钱,我好进去给你通报。”
“这……”
“打开我看看,看一眼就行。”
这人往后退了几步:“我记错了,这是一本书,是你们二老爷预订的。”
说完就要走,门子对里面喊了一声,叫出来两个年纪很小的护院,对他们说:“好孩子,那边有个老东西八成是来骗人的,你们上去先把他给揪住,看看他到底是干什么的,要不然送官。”
两个小年轻撒丫子就追,这个抱着盒子的人腿脚利索已经走到了宁国府门口,后面追着的人就喊:“前面的弟兄,别让这老东西跑了。”
宁国府门口坐着很多门子,听见大喊纷纷出来,看到追着的人穿着荣国府仆从的衣服,二话不说上去拦着抱盒子的人,拧着胳膊拦下来了。
这人立即大喊:“我主人是兵部司马贾大人,误会啊误会!”
宁国府的人拧着他的胳膊,问这两个追人的小年轻:“这是不是来送礼的?别是你们追错了吧?”
“门口大叔让追的,还说要报官呢。”
被拧着的立马说:“别报官,我们大人让我来求见你们家的主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消息分别报给了贾珍,贾琏,贾赦。
贾珍一听,捏着胡子陷入沉思。
贾赦听说了,睁着肿眼泡冷笑了一声,随后又去喝酒了。
贾琏差点跳起来:“这是我们全家上辈子欠了他多少啊?这辈子阴魂不散!”
贾琏气的骂骂咧咧正想出门,没先到贾珍先来了。
贾珍说:“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贾琏想说你怎么处理?
贾雨村明显是来者不善。
“珍大哥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贾雨村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我知道,但是他也是北静王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别把事儿做绝了,我来处理。”
贾琏想看看他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刚想劝劝他别掺合进去,突然贾琏自己想明白了。
“你想和北静王他们站在一起?外面到处抄家你不知道吗?这事儿你也敢沾惹?”
“琏儿,你不懂!这事儿你别管了,不用告诉老太太,我把人带走了。”
贾琏拦不住,眼睁睁的看着贾珍走了,急的跟热火上的蚂蚁一样。
贾珍毕竟是族长啊!
他转来转去,想着要不然回去找老太太商量,但是老太太刚才带着大肚婆逛园子去了,这会去找不太合适。他一咬牙,准备去东院找贾赦问问。
亲爹虽然不靠谱,但是他说王子腾要倒霉是真的倒霉了。
第245章 乐游园
贾琏来找贾赦,贾赦这时候在喝酒,喝的整个人都晕乎着。
贾琏来了一看,这里遍地都是酒坛子,酒杯倒了酒液撒了一地。
贾琏问旁边的丫鬟:“这是喝了多少?”
“老爷当水喝呢,地上的坛子就是从半夜喝到现在的,后半夜还能喝,天亮之后就开始到处泼酒了。”
那就是到处发酒疯了,这好歹有点家业,要是家里穷困潦倒,没人看着,折腾不了多久人都能折腾没了。
贾琏把杯子扔一边,问:“老爷,还醒着吗?”
贾赦抬头看看他,哼了一声,低下头,贾琏正想说话,就听到贾赦打鼾的声音。
这睡的也太快了,贾琏忍不住叹口气。
但是几个丫鬟走过来,架着贾赦转到屋子里,放到床上让他睡下了。
不少丫鬟开始收拾东西,把酒坛子酒杯收拾了,端着香炉进来熏屋子。贾琏进去看看贾赦,人都睡成这样子了,没法子只能出来。
贾琏这时候真的是心情很不好,心里充满了焦虑焦躁……
家里的事儿麻烦不断,也不知道王熙凤能不能平安的生下孩子。外面面临着生存压力,他不是没感觉,四王八公这个昔日荣损一体且一齐进退的勋贵群体正在向荣国府施压。
这里面如果说起来,是荣国府先坏了规矩,主动和这些人家步调不一致的,不能因为人家施压就屈服。人家排队去死的时候,自家不能排着队跟着一块儿去死。
特别是家里面老的老小的小……这个时候的贾琏已经不再是那个整日浪荡的公子哥。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做一家之主是多么的不容易。
他出了东院走在宁荣街上,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宁国府,站在这里能看到远处祠堂巍峨的屋角,贾琏看到了祠堂,忍不住连连叹息,在回去的路上提不起一点力气。
这个时候在大观园,老太太带着王熙凤云芳和几个姑娘一起在园子里闲逛。
因为有两个孕妇,所以大家走的都很慢,走走停停也没有看多少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