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绝不能让贾环和贾政称心如意了!
晚上贾瑭回来,来到荣禧堂。
桂哥儿正跟着贾琏在荣禧堂里转悠,荣禧堂作为荣国府的正院上房,是最要紧的一处建筑,是彰显家族地位的地方。里面的一些装饰字画,上面的字就显得拗口多了。天气转热,桂哥儿的衣服换上轻便保暖的,胖胖的身材就显示出来了,此时正腆着肚子指着一处字画上的字问贾琏:“伯伯,这个怎么念?”
贾琏不认识!
他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呢,兴儿弯腰进来,低眉顺眼的跟贾琏说:“二爷,三爷回来了。”
贾琏心里大喜,瞬间轻松了,这次没在侄儿跟前丢人。立即把站在椅子上腆着肚子指指点点的桂哥儿抱下来,提着他出门,和进院子的贾瑭一下子走碰头了。
桂哥儿被提着衣服,扑腾着四肢向贾瑭求抱抱。
贾瑭抱着他,在怀里颠了一下:“怎么跑这儿了?不是跟着你姐姐玩的吗?”
“姐姐刚才让我们自己玩儿呢。”
“你娘呢?身边的丫头呢?”
贾琏说:“丫头让我打发了,我们两玩了半天了。桂儿,跟兴儿去后面找丫头们玩去吧?”
桂哥儿就对着兴儿伸出胳膊,兴儿赶快上去抱着他,一群人簇拥着抱着桂哥儿的兴儿往后面去了。
贾琏和贾瑭进了屋子里,贾琏问:“怎么样?”
“王家的太太开口了,但是……”
“你一口气说完,你想急死我啊!”
“甄家可能要逃过一劫,宫里有甄家的老太妃。北静王妃进宫了,求了这位老太妃,老人家转眼就病了。这位当年对皇帝有恩,就带病求情,加上太上皇更是心疼老太妃,对着皇帝骂了半天,皇帝咬着牙答应放甄家一条生路。”
“啊!”贾琏觉得很意外,“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把他们家在宫里有人的事儿给忘了。”
“甄家这口气是续上了不假,但是也没轻松多少,老人家身体是真不行了,等老人家不行了,或者是老人家糊涂了,甄家就没命了。”
“不是说放他们家一条生路了吗?”
“是啊,亏空的事儿放了,但是甄家只有亏空这一件事儿吗?而且是给了他们家活路,那亏空呢?补不补?”
贾琏点头,一副很后怕的口气:“幸好咱们家的钱拿回来了。要不然……不是我这人心眼小,实在是到时候他们根本拿不出几万两银子给咱们,我现在急的要上吊,真是一分钱难死英雄汉。”
贾琏这么说是因为荣国府现在没钱了。
娘娘一番省亲,排场大,花费也大。
为了建造园子,两代女眷们也算是把私房掏瘪了,现在二太太是一分钱都不会往外拿,老太太那里也内囊快要干净了。所以用一个词儿来说就是“精穷。”
贾琏的胆子小,这个时候长叹一口气:“这幸亏把以前弄回来的横财给还回去了,家里穷就穷点,顶多节衣缩食……”
可家里这样的排场,由奢入俭难啊!
贾瑭最近也听见云芳说家里缺钱了。
之所以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还是靠老太太的私房钱。虽然老太太这里还能支撑,但是搁不住这样细水长流的花呀。
但是这个时候再另外开辟副业也是不合适的,满京城都在抄家,这个时候敢下手捞好处就等着问责吧。
再有就是贾瑭早晚带着一家子要分家单过的,没必要现在帮着置产,要不然分家的时候就容易纠缠不清。
所以在这种事儿上,云芳是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贾琏叹口气,把最近一段日子没钱的窘迫放到了一边,问贾瑭:“你说说王家的太太是怎么开口的?”
“实在是巧了,她就被关押在城外,不是在监牢里,是在一处尼姑庵,她在庵中被尼姑们看守,里面还有一些狱婆。
这些奴才被驱赶着到了这处尼姑庵,王太太身边还有两三个丫鬟婆子伺候,听说王家的奴才跑到了这里,她们主仆出来问了这些奴才为什么跑?跑哪儿去了?卷走的那些金银财宝又在哪里?是不是早就知道老爷不行了,早早的偷了东西等着出逃?
也确实是因为王家已经败了,他们以为王太太是躲在这处尼姑庵里避难的,所以这些奴才们有恃无恐,说话就不恭敬了起来,除了说话难听之外,便得意洋洋地说如今找到了大靠山。
王太太当初以为是皇帝派人来诈自己的话,没想到这些人说的东西挺多的,王太太就不疑心皇帝了。再后来,她看着有人来寻找这些奴仆,看到这些寻人的侍卫自己认识之后,就下定决心交书信给皇帝。
也是因为她呆的地方暴露,她认识那些侍卫,那些侍卫也认识她。晚上那处尼姑庵着火了,唉,也是作孽,因为失火烧死了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尼。
王太太受了不小的惊吓,虽然能逃脱一命,但是她好几日不敢入睡,如今关押的地方又换了。不过我听说她交出书信后,皇帝允许她带着女儿和嫁妆回娘家,她娘家的人去看她了,至于出狱的时间,这要等到案件结束之后了。”
“其他人呢?比如王仁?要是他们没事儿,我也不用出面穿孝了啊!”
“王仁没听说,我回头再打听吧,王仁在这这种事情里连个芝麻粒的分量都没有。而且王太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根本不指望他。”
贾琏拍了拍贾瑭:“要是收缴了王家的家产,王仁无处可去,你说会不会来找我?毕竟他妹子是我妻子!想想真的……”
那个薛大傻子还不算是什么正经亲戚,他和宝玉的血缘更亲近,贾琏和薛蟠就关系远了,但是王仁就是个很难摆脱的包袱了。
想想都让人叹气!
第248章 当家难
晚上回去,贾琏问王熙凤:“家里还有多少钱?”
王熙凤很警惕的问:“二爷问这个做什么?”
“家里账上没钱了,你先拿出来一点支应上。”
王熙凤不想拿,主要是家里人多着呢:“为什么让咱们拿钱?不说老太太,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不该为子孙没钱花操心。单说如今大老爷二老爷,我就不信没点私房钱?他们怎么不拿?”
“他们……哎呀,以后是你当家,还愁没你捞银子的时候?家里如今艰难,老爷那里不会拿钱出来的,要是他们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用得着难的想跳河?”
“哼!”王熙凤躺在床上哼了一声:“这就是欺负人,大老爷有祖宗留下的私产,二老爷我不信这些年没弄来一点银子。他迂腐清高看不上阿堵物不假,但是二太太没少弄。他们都不拿,咱们小辈凭什么拿?”
贾琏在王熙凤跟前走来走去:“我能不知道吗?我也知道。但是这事儿不能嚷嚷出来,嚷嚷出来了,大老爷不要这个脸面,要是要脸面他也不会尽想着法弄公中的银子花用了。二老爷那里……你我打不打赌,二老爷一定是把脸一抹,万事一推,交给了二太太,二太太那才是一毛不拔的呢!
要紧的是老太太那里难受,老太太一辈子享福,到了老年也不是在乎银子的人,就是看着这些儿孙们个个不争气太受罪了。我跟你说,穷有穷的过法,要是一家子都穷,老太太不会想什么,乐呵呵的跟着吃糠咽菜。只是大家不穷,都不愿意拿钱,老人家看着心凉!”
说完叹气:“几万两银子,以前真不在乎,现在弄出来比割肉都难受。”
王熙凤想和他再争执下去,但是转念一想,老太太对自己却是没得说,说句真话,就贾琏这个风流种子喜欢沾花惹草腥臭都往怀里扒拉的货色,没老太太早和他过不下去了。
老人家还能再活几年,就是长寿一些,也顶多是十多年而已,这十多年里面,关外每年都有孝敬,不愁日子过不下去,只是这几年因为修建园子欠下的饥荒要勒着裤腰带过日子。
罢了,这钱拿就拿了,就当是让老太太高兴了。
王熙凤就问贾琏:“我倒是真的有一些,不多,二爷有多少?咱们拿出来先放到账上去。”
贾琏也有一些:“我手上也就是三四千的银子,还是那年去江南,跟着姑父拜会了一些老大人,下面的人孝敬的。这几年外面也有孝敬,都是一些实物,并不是银子,你要是不信去翻翻前面的账本。”
王熙凤立即笑起来:“看二爷说的,既然二爷说出来了,我信就行了。咱们两口子哪里还有不信的呢。我也是只有几千两,加在一起有六七千,这里面有我嫁妆银子,有这几年管家捞的,我是比不得二太太那样手黑,没攒下多少。咱们一起先凑一万两,把这个月对付过去吧。”
贾琏松一口气。
上去拉着王熙凤的手:“我多谢你了。”
“什么谢不谢的,要不是为了二爷为了老太太,高低我要闹出来才行。”
次日云芳带着孩子进来,就听账房的人说琏二爷放了一万两银子在账上。
跟着老太太又转悠了一天的园子,云芳晚上回家,跟贾瑭商量:“要不咱们也放一万过去?”
主要是东院这里大部分也是走公中的账,老纨绔再不靠谱也是亲爹,邢夫人日常也是从公中花用,贾琮吃穿也是走公中,不提二房那一群人,大房大部分人都是用公中的钱,如今兄弟没分家,别的事倒也罢了,只是银子的事儿真的好商量,有这个钱就别藏着掖着,云芳有嫁妆有店铺,有进账是正常的,而且两个人真的不缺钱。
贾瑭想了想:“你说对,该给些银子。养老人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老爷这人不管怎么说也没把我扔大街上,我也是吃荣国府的饭长大了,太太我更是要赡养。咱们也拿出来一万,这两万的银子省着点够用几个月了。”
云芳点点头,让黄晶去自己的衣柜里取出一只盒子来。
黄晶抱了盒子出来,云芳从里面数了几张银票,来回查了几次,确定是一万两,跟黄晶说:“你先把盒子放回去,再去给我找个信封来。”
说着就把银票递给了贾瑭:“你等会吃完饭没事儿了,就带着银票走一趟,既然要给,就大大方方的给了。”
贾瑭接过来数了数,正数着,两个孩子跑进来。
桂哥儿先进来,哈哈笑着,手里觉着一只白玉杯递给云芳:“妈,替我收着,祖父给我的。”
这杯子是羊脂玉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知道是不是茶杯,反正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杯子很贵很值钱。没什么见识的云芳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
桂哥儿扒着父亲的手,也跟着数,数完要自己数一遍。
蘑菇从外面一跃而起,越过门槛跳了进来。小脸上红扑扑的,小女孩非常健康。
云芳问:“去哪了?半天不见你回来。”
“跟我琮叔叔玩去了,我托我琮叔叔给我买书,取书的时候在他院子里玩了一会说了一会儿话。”
云芳问:“书呢?放屋里了?”
桂哥儿数完了,举着银票:“姐,你也数一遍,数着可好玩了,我还是头一次数银票呢。”
蘑菇接过来,手里数着跟云芳说话:“嗯,我先放回去再来的。”
贾瑭问:“买的什么书?”
“《佞臣传》”,说着把银票递给了弟弟:“我数完了。”
桂哥儿接过来双手捧着给贾瑭:“爹,我也数完了。”
贾瑭从黄晶的手里接过信封,把叠好的银票塞进去,问蘑菇:“读这个?”
“我就是好奇,我也想读忠臣传呢,可惜没有,或许是因为忠臣太多了吧,不好收录的缘故。”
贾瑭把信封放在炕桌上,跟站在地上的蘑菇说:“你把书先拿来,我看看内容怎么样,有些书都是胡说八道。甚至有些书写的都是些飞燕合德这些。凡是写佞臣的,都少不了再写点宫闱秘事当佐料。你年纪小,该看些正大堂皇的书,这些少看。”
“我记得了。”蘑菇说:“我就是好奇,我读书的时候常常想,这些奸臣如果在明君的治理下,会不会没有出头之日?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发迹的,怎么晋身的,怎么权势熏天最后一败涂地的。”
小孩子有这种读书的兴趣,自然是要多加引导。
贾瑭就笑容满面:“往后我也不忙了,回头你读了书有什么心得想和我讨论的,尽管来找我。而且你自己在家蒙头读书不是个事儿,你是个女孩子,又不用科举,想读点儿这些倒不是不行。只是咱们家没人给你指点,你明天跟我去你林姑姑家里,他们家的藏书多,都是些好书值得一读,外面的那些,等到你大了能分辨好坏了再去甄选,现在还不行。”
说到这里转头看着云芳:“论读书做学问,还是要请教林姑父。”
云芳点头,人家林如海是探花,博览群书还精通人情世故,不佩服不行。
说完女儿的事儿,贾瑭把手放在儿子的脑门上:“你先再玩几年,到时候我腾出手了带着你读书。”
桂哥儿两只胖爪子握在一起,乖巧的应了一声。
贾瑭又说:“先吃饭吧,吃完了我带着桂哥儿去那边一趟。”
桂哥儿高兴的一蹦三尺:“等等,我去拿我的老虎灯!”
上个月过年的时候,有族人来拜年,给他了一件礼物,是用彩纸扎的老虎灯,里面放蜡烛,小小的灯笼能让他提着到处走。这小礼物很得桂哥儿的欢心,如今只要是晚上,去哪儿了必是要提着的。
对于桂哥儿来说,跟着爹爹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提着老虎灯走好久,桂哥儿很快乐,小孩子的快乐就这样的纯粹。
吃完了饭,蘑菇在家陪着云芳说话,贾瑭把信封放进袖子里,带着哥儿领着人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