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着急起来,平儿立即说:“你别这么说,老太太也是上了春秋的人了,前些日子也崩的太紧了……”说到这里顿时发现自己可能说漏了什么,立即圆回来:“也不是您和哥儿的事儿闹的,这事儿还是怪那个没天良的贾雨村,贾雨村您还记得吗?
现在想重新扒上咱们家,前几日让家里的管家装成什么……就是古董店的掌柜的来,说是送什么字帖给二老爷,被门子挡回去了。
又装成什么玉器商人找大老爷,用二爷的话说就是阴魂不散,现在贾雨村又成了珍大爷的座上客,把老太太气的啊!”
王熙凤听了叹口气,“谁不记得他!果然是小人!京城这么大,他就不能当不认识咱们!我要是老太太我也生气,等会你亲自去跟老太太说我醒来了,我没法下床,要不然肯定亲自给老太太磕头谢她守着我们母子,你替我去磕头谢老太太照顾我们母子,就说我能下来走动了一准去给老太太请安。”
“好,我等会去,您再吃一勺。”
贾琏这个时候跑来还喘着气,看到王熙凤醒来,脸色惨白气色很难看,就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昨日妞妞晚上一直看着你,怎么哄都不走,小的这个也哭,把我弄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把襁褓里的儿子抱起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王熙凤微微一笑,想起来一件事,立即收起笑容:“谢天谢地,我和孩子没事儿,也让家里虚惊一场,让二爷和妞儿跟着担心。那天是谁吓唬我们母女的,二爷知道吗?”
贾琏本来一脸笑容的看儿子听了这话,脸色也很难看。
平儿立即站起来,招呼着屋子里的人把东西抬出去,带着人出门了。
屋子里剩下他们夫妻和一个小婴儿,贾琏抱着儿子站起来又坐到了床沿上。小声说:“我晚了一步,没查出来是谁,左右不过是二房做的。本来是吓唬宝玉呢,结果宝玉躲过一劫让你和咱们儿子受了。老太太动作很快,卖了很多人,现在想查的清楚也难了。”
贾琏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恨意,王熙凤一看,明白贾琏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跟自己说,这个狠劲儿是日常难见的,顿时知道事情严重了。
立即把手费劲的抬起来搭在他胳膊上:“算了,老太太也是为了家里安宁,我和孩子也没事儿,就算了吧。”
贾琏冷哼了一声:“算了?爷我差点没了老婆孩子,岂能算了,如今是老太太还在,不便发作罢了。这事儿大老爷跟我说也算了吧,还让我找一处宅子,买下来预备着给二房用。”
王熙凤哪里还能不明白,心里想着,这难道是为了爵位和家产闹的?可是看着不像是,要是为了爵位和家产,大老爷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她嘴里说算了还是因为老太太,老太太对王熙凤的偏爱王熙凤自己太清楚了,老人家年纪大了,求的不过是一个团圆美满罢了,何必在老太太跟前撕破脸。王熙凤想着大老爷可能也是这个心思,何况现在稀里糊涂没证据!
“大老爷的意思,让他们搬家?”
“大老爷的意思,老太太有个万一,让他们滚蛋!跟我说反正是老太太掏钱,远远的买个看的过去的打发了算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琏没说话,低头看看儿子,儿子睡的很安静。就这么一个小肉球,寄托了自己父子的希望,如今家业算是有了眉目,但是谁不想更进一步?贾琏有了儿子,希望将来儿子能比自己强,出人头地,日子过的比自己好。
二老爷的心思他懂,最有希望的大儿子没了,剩下的两个怎么看怎么不争气,为的还是他们。
懂归懂。
贾琏转身把儿子放到王熙凤的怀里:“查不出来,还是那句话,左右不过是二房的人口罢了。这会赶快看看儿子,等会醒来了闹起来,你就知道小孩子多折腾人了。”
王熙凤低头看看孩子,两口子听外面说:“薛姨妈,大太太二太太来了。”
贾琏立即站起来出来迎客。
薛姨妈和王夫人邢夫人进来,一群人笑着寒暄起来。
王夫人她们坐下说话,说到这几天亲戚送东西过来,王夫人说:“你婶子昨日来了,给孩子带来个小金镯子和金锁片,平儿跟你说了吗?金镯子戴上了。”
王熙凤立即看儿子的手腕,果然有小金镯子。有这样的说法和东西,王熙凤自然深信不疑,一群人说起王家的“官司”,王夫人和薛姨妈一替一句的骂着王仁这个瘪犊子,王熙凤更是深信不疑了。所以王夫人就说王家太太满月前不会再来的消息,她也没往心里去。
邢夫人木楞着脸,对薛姨妈和王夫人的一唱一和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好在没一会一群小孩子跑进来化解了邢夫人的尴尬。
二妞妞进来乖巧的跟长辈们问候后立即钻进王熙凤的怀里。其他的三个小孩子都排排站看小弟弟。
邢夫人就抱着孩子给他们三个看。
三个小孩子很惊讶。
贾兰说:“小弟弟跟昨天不一样了,脸好像更圆了。”
邢夫人说:“这是奶膘,前三个月长的可快了,能从七八斤一下子长到十几斤,过了三个月就一点点的长,一个月还长不了一斤呢。”
三个孩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桂哥儿说:“像小仙童!”
他自己圆圆胖胖白白嫩嫩,用小肉手指着更小的孩子说这个,模样十分可爱,引的一群站在一边伺候的下人们都捂着嘴笑起来。
贾琏也站过去看着,被一群人围观,孩子醒来了,嘴巴一张一张的,邢夫人立即喊乳母:“快,抱去吃奶,看看该不该换尿布。”
薛姨妈就问:“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邢夫人就说:“大老爷说一定要取个好名字,这几日翻书呢。”
就是没点学问,到现在没找出个好字来。
过了一会,邢夫人王夫人和薛姨妈回老太太的院子里,一群小孩子还在围观给小弟弟换衣服,屋子里留下王熙凤和贾琏。
王熙凤就说:“何必等大老爷起名字,他那人上次给桂哥儿起名字都不让人满意,到现在芳丫头都耿耿于怀。这次还不知道给咱们儿子用什么字呢,不如你出去找那些文书相公们,看看有什么寓意好的字儿,别人没用的,这会赶快用上。”
贾琏难道不知道贾赦起名字难听吗?但是贾赦兴致勃勃的给孙子起名字,要是不从他,回头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贾琏晚上凑时间找贾赦问问,正好遇到了贾瑭下班,两个人一起往贾赦的院子里去。
贾赦也确实翻书了,一本《尔雅》翻了几天,真的没找出好听的字来。
看到儿子来催,他自己还说:“我院子里要是多种几棵树就好了。”
贾琏和贾瑭都是一脸无语,贾琏甚至说:“您何必拘泥于自己的院子,门外不是有棵老榆树吗?干脆叫贾榆吧。”
贾赦还真的仔细想了:“榆树的榆……没有草字头,韩子曾说‘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做雪飞’就叫做贾荚吧!”
贾琏气的手抖:“还不如叫贾榆呢?这是名字吗?荚?这适合做名字吗?”
贾瑭对老纨绔的认知更上一层楼:“贾荚?两字读音一样,你让他出去被人笑话啊!还有韩子……”唐之前称韩非为韩子,唐之后称呼韩愈为韩子,这里面牵扯到了法家和儒家,这时候掰扯这个没意思。
贾瑭总结:“不合适!再想个!”
贾赦觉得挺好的,嘟嘟囔囔:“名字起的大了不好!贱命好养活!”
但还是翻书了:“我再看看。”
和贾荚比起来,贾瑭觉得贾桂这个名字还是老纨绔手下留情了呢。
老纨绔突然很兴奋的一拍桌子:“这个字,荂,茂盛的意思。”
贾琏凑上去看了看,这字看不上很简单,但是他不认识。转头看看贾瑭:“这字你认识?”
贾赦的脸已经很黑了,配上他喝酒喝的肿胀的面容,看贾琏的时候颇有些杀气腾腾的样子。
贾瑭看了一眼,“咱们家荣禧堂的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这个荂和‘黼黻’读音差不多,就是读的时候平淡了些,音调不拐弯,这个字用的不多。当日左思写《三都赋》,一时之间洛阳纸贵,这个‘荂’字就出现在了其中的《吴都赋》篇。”
他之所以解释的这么清楚,因为他只看过《三都赋》。读这篇文章的原因还是好奇引起洛阳纸贵的文章究竟写的如何。
贾琏赶快点头,听起来比荚要好一些。而且自己也不懂,就觉得挺高深的,寓意也好,茂盛……就是生机勃勃啊!
贾赦看着这对不学无术的兄弟把脑袋凑在一起评论着这个字的好坏,其水平没比路边的文盲好到哪儿去,就这也好意思讽刺老子不读书,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第253章 亲与疏
不管怎么说,小宝宝叫贾荂了。
兄弟两个从老纨绔的书房出来,彼此互相看了看,都叹口气。
贾琏跟贾瑭说:“让后让他们小兄弟好好读书,敢不下劲就打他们屁股!”
贾瑭嗯了一声。
贾瑭还在路上想:老丈人一直说宝玉不学好将来就是大老爷的样子。但是宝玉如今是家里除了贾政贾敬外最有学问的人了。
贾敬的学问虽然没见识过,但是人家是经过科举考试检验的。贾政的学问虽然没经过科举检验,但是因为父子关系,骂贾宝玉的时候很理直气壮,想必……应该……比贾宝玉学问好吧。
无论如何大房父子四个都不行。贾瑭虽然号称在国子监读过书,但是他攻的偏门,靠的是精通算术才进入的国子监,可不是靠读书!如今贾琮也不行,怎么看怎么愚笨,所以这一代人也就这样了。
两人在路上走着,贾瑭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跟着贾琏来找贾赦。
“差点忘了,我是来告诉你王家的事儿的。”
“有眉目了。”
“嗯,王家的太太要上堂作证,过半个月江南又有犯官要押解进京,这位太太是要过堂的。”
“啊!事儿怎么成这样了?我知道了,都是当爹娘的,她是为了自己闺女才舍得一身剐上堂作证。犯官有几个?”
“几个?”贾瑭忍不住摇摇头:“你这就是没见识了,不是几个,是一群,这些不是犯事儿太严重的,主要是让他们来京城撕咬异姓王的。犯事儿严重的且没有价值的,直接在江南咔嚓了。”
“你大舅子下的手?”
贾瑭点点头,“有个消息也是我从殷家的渠道知道的,现在讲给你听,江南的官儿要换一茬,如今新贵们已经开始物色人往里面安插了,我打好招呼了,咱们也能插一脚,插一脚容易,但是插进江南官场的人不好找,咱们家能不能喝口汤就看你了。要是那些没眼色的看不清形势,不着调的在皇帝的气头上,整个官场的风口浪尖上敢伸手弄钱,必定要连累咱们,所以合适的人很难找。”
贾琏瞬间红光满面如沐春风。
“这是好事儿啊!”
这真的是大好事,能安插人就能证明荣国府的这块金字招牌没褪色。还能给昔日荣国府的旧属们划拉一块肉,往后贾琏这一代人在这些人里面就能树立起威严了。
贾琏也不是不懂规矩,这时候兄弟是一体的,贾瑭主外他主内,所以官场的事还是要问贾瑭:“咱们能喝到哪里的汤?能喝多少?”
“咱们家没出什么力气,也没大功劳。你要是想像二老爷那样安插贾雨村做金陵主官的事儿想都别想,这大肥肉不会给咱们,上面也有其他的安排。
但是别的地方还是可以的,从知府到县令大大小小也能插进去十多个。祖父留下的那些老家伙们是看不上这些小官,但是他们的子孙都等着出来做官呢。”
“十多个……不多,但是也不少了,主要是有个态度,告诉下面的人咱们家如今还有办法,还能立的住。信心比什么都重要,不能让下面的人怀疑咱们不行了。”贾琏这个时候已经不想管王家的事儿了,他摩拳擦掌想要召集贾代善的旧日部属们开个会。
“正好,你侄儿出生,这些人必定是要来贺喜的,趁着这时候分好了肉,大家都高兴。”
贾瑭提醒他:“你先跟我去拜会几位老大人才行。”
“是是是,这个我自然清楚,规矩我也懂,咱们先去库房里挑点东西,拜访人家不能空着手去。对了,这好事儿再跟老太太说一声,她如今病着,有个好消息能让她好受一些。”
俩个人先去拜访老太太,老太太病了,作为儿媳妇的邢夫人和王夫人要来伺候,薛姨妈在一边陪聊,屋子里都是伺候的人,老太太对所有人都爱答不理。
听说孙子来了这才有点反应,跟两个儿媳妇和薛姨妈说:“姨太太和我们家的两位太太歇一会吧,待会再请你们。”
别人不知道,邢夫人心里叫苦,老太太病了就不好伺候了,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虽然不用动手干活,但是一坐就是一天,老腰也受不了啊,还要天天听老太太阴阳怪气。
三个人出去,贾琏和贾瑭进来,看到老太太头上顶着一块布巾降温,贾瑭就上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老太太还发热?”
“忽冷忽热的,”说着就扶着贾瑭的手坐起来,鸳鸯赶紧在她背后放了一个圆滚滚的引枕。老太太有气无力的问:“怎么到我这里来了,我这里一屋子药味,别过了病气给你们。”
贾琏就笑着说:“有个好消息跟老太太说。”随后把贾瑭的话说了一遍。
老太太提不起精神,虽然高兴,但是也没表现的太高兴,跟贾琏贾瑭说:“那些人当日虽然听你们祖父的号令,但是这些年也找了别的路子,对咱们虽然恭敬,却不像当年那样和咱们贴心贴肺。叫我说不用全部给他们,你们兄弟也要培养自己的人,拿出三分之一给他们就行,让他们争一争,也能趁机看看谁值得咱们扶持,剩下的两份,你们安排你们的人,不必来跟我说。”
贾琏和贾瑭都躬身听了,老太太想的全面,兄弟两个虚心的听了半天,看老太太显出疲态来才出来。出来之后,两个人去了库房,这其中上下打点就需要送礼,送礼自然是要从库房里挑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