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瑭深呼吸了几次,不停的告诫自己:自己是个好爸爸,不能开口骂他,要循循善诱要理解他……刚想张嘴,就听见外边说:“三爷,四姑娘来了。”
桂哥儿的脸上瞬间露出喜悦的表情。
贾瑭就说:“既然是姑娘来了,让她跟奶奶说话去,你们奶奶在正堂。”
桂哥儿整个人跟漏气了一样,又窝在一起,可怜巴巴的接着数指头。
外面人说:“四姑娘说要和您说话,如今在正堂等着呢。”
桂哥儿赶快转头看看亲爹,看到亲爹也看自己,立即低下头。
贾瑭再也忍不住,往桂哥的脑袋上拍了一下。
“今儿饶你一次,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得不祭出戒尺了。”
戒尺打手心很疼的!
尽管这样,贾瑭还是带着这个笨儿子到了正堂。
刚进门,桂哥儿瞬间恢复了活力,一下子跑到了惜春跟前,对着惜春深深弯下腰作揖。
惜春笑着说:“这是怎么了?如何这么客气?”
贾瑭斜眼看了桂哥儿一眼:“他在谢你呢,你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你一来他就脱离苦海了。”
惜春笑了起来。
大家坐下说话,桂哥儿就主动抱着弟弟出去玩儿。
惜春也没说那虚的,直接问:“三哥哥,我听说宝姐姐他哥哥的案子要重新审,是不是真的?”
贾瑭点了点头。
“是啊。你消息迟了一些,说不定明天就开始审了,你宝姐姐的那个哥哥如今已经被押到城里了。”
“啊!”
探春很吃惊,云芳也略微有些惊讶,因为云芳没想到就这么半天功夫人就被捉到了。
惜春急忙问:“那宝姐姐怎么办?薛姨妈怎么办?他家去年刚娶的新媳妇儿,如今还没一年呢,那位嫂子怎么办?”
贾瑭就不清楚了:“谁知道呢?应该不好办吧。”
和自家没关系,谁考虑那么多。
惜春忍不住皱眉:“我听说宝姐姐家里面最近正在卖产业,他哥哥进去了,那这产业还卖不卖?人家是不是要压价了?”
如果要卖给别人,人家自然要压价,但是如春风不会压他的价。
如春风的人带着点骄傲,因为他们背后的老板是皇帝,甚至他们的那位小谢掌柜就是少府的官员。
这群是读书人出身,考虑事情的时候更多的是以官员的思维考虑,根本没有把自己代入到商人的身份里面。他们管着的是皇帝的内帑,尚、不屑与民争利,所以继续收购也不会压价到离谱的地步。
惜春就为了一个目前最关心的问题而来:“当时宝姐姐她哥哥的案子就托咱们家插手,这次重新审理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家?”
贾瑭仔细想了想跟惜春说:“八成是不会,但是不好说,这件事就仔细的盯着,看看往哪儿发展吧。”
惜春又说了一会话,这才从东院走小门到了怡红院。
毕竟是从怡红院经过,惜春又去怡红院的上房和巧儿蘑菇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告辞离开。
姐妹几个都聚在了林黛玉的潇湘馆,惜春来的时候探春已经在了。
探春先说:“我去问了一哥哥,一哥哥说不相干,让咱们把心放到肚子里。”
这事儿都推到了王子腾的头上,那些官员不敢不识趣的提荣国府。
惜春说:“我问了三哥哥,三哥哥说八成会没事,但是不好说。”
综合这两处得到的答案,那就是事情不大。
所以探春这个时候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被牵连进去一切都好说。
这个时候自身的危机解除,她们姐妹几个就开始想着宝钗接下来该怎么办,林黛玉蹙着眉头:“宝姐姐的事儿还不好办呢?她嫂子肯定要走,毕竟还年轻,不可能一直守着。她也是年纪轻轻,趁着这个时候嫁一户人家也行。但是薛姨妈怎么办?”
是啊,薛蟠死了之后,薛姨妈养老就成了事儿。
除非薛宝钗嫁人带着她。
惜春就说:“以前来咱们家的那位刘姥姥,她带着的板儿就是她外孙子,也就是说她跟着闺女一家过日子呢,薛姨妈将来也能跟着宝姐姐一家过日子。”
邢岫烟一直没说话。
刘姥姥跟女儿一家过日子能过下去是真心替闺女一家打算,她女儿女婿舍不下脸面,她能舍的下脸面跑到荣国府打秋风,能让大家笑话自己,拿自己取乐换点银子回去让他们那个小家渡过难关。
反观薛姨妈就未必能舍下脸面。
夏太太也收到消息了。
她对薛蟠内心的盼望自然是尽快死了别耽误自己女儿改嫁。
然而该有的关心动作还是不能少的。
于是急忙派人出去询问薛蟠的事情,又派人去接女儿回来,听说薛家母女不在城里面,又赶快派人去找薛家的族人,让他们拿个主意。
该有的动作做完了,为了让女儿他日离开薛家的时候薛家人和薛姨妈能爽快的放行,她甚至还拿钱出去推动案子延后一天审理。
如果是罪犯归案,一般情况下都是尽快审理。
夏太太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告诉薛姨妈母女两个:我已经尽力了,其他的真的帮不上忙了。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薛家的族人,大家都在装作很努力的营救薛蟠,薛家的人带着薛蝌各处奔走,目的也是拖一天再审理。
这是等薛家母女回来,她们母女两个回来了必然会各方求助,到时候留足了她们想办法的时间。然后等着官府宣判,正好这时候是秋季,还能赶得上秋刑,也就是秋后问斩。
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是办不成事儿的,官府也要准备一下,先确定参与重审的官员名单。在各方面的努力之下,确实是拖了一天。
第一天白天一早,官府通知香菱,准备着明天出堂作证。并带走了香菱母女,刑部是怕她们被人威胁甚是是灭口,要提前看管证人。
薛宝钗一夜睡不着,也想到了关键人物,也就是香菱。
她哥哥会不会死就看香菱的证词了,如果香菱愿意,模糊一些说法自然是最好的。
所以她们母女刚进城就直奔香菱家里。
在胡同口就被拦着,这里是贾家下人居住的地方,大家也是认得薛姨妈母女两个的。就有人跟她们说:“薛太太宝姑娘,回去吧,不用再来了。她们母女两个刚才被带走了,您晚了一步。再说了,这个时候说这个有什么用,前几天你们就该来。”
薛宝钗这个时候悔恨地想要捶自己的脑袋。确实,当风言风语起来的时候就应该来找香菱。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个时候十分紧急,薛宝钗立即作出决定去拜访荣国府。然而无论是荣国府的前门后门都拒绝了薛宝钗。
荣国府的门子压低声音跟薛宝钗说:“宝姑娘,一奶奶让我们跟您说,如今我们家是不敢沾手这件事的,别说您了,今儿一早您家的的几位叔叔伯伯也来了,也没见,请见谅。”
宝钗很敏锐的抓到了一个消息:“他们一早来了?”
“是啊,天刚亮就来了。”
“他们来的时候,香菱走了吗?”
门子想了想,“还没有。”
宝钗瞬间咬牙!
感觉到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她站都站不住,被两边的人架住了。
薛宝钗咬着牙说:“先回家。”
回到马车上,薛姨妈开始哭:“宝玉和凤丫头都是见死不救!亏我当时还那么疼爱他们,如今个个明哲保身,不管咱们的死活。”
薛姨妈哭了一路,下车的时候薛宝钗才回神:“妈,日后别说您帮过谁,也别说您当年对谁好,在你为难的时候想让别人念着昔日的零碎好处对你拉一把,都没用,天下有几个有良心的。”
为什么说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
不过是跟红顶白罢了。
她们进门的时候,家里的奴仆跟着报告:“各位族人来了,在堂上呢。夏太太也来了,在奶奶的院子里呢。”
宝钗听了站住,问道:“奶奶闹了吗?”
“昨日晚上骂人了,昨日夏太太请她回去,她没走。”
宝钗以为夏金桂会收拾东西立即走,没想到没走,出乎意料。
夏金桂是巴不得立即走,谁想在这里?!
她也巴不得薛蟠立即死了,然而她不敢离开薛家。回去和夏太太住着没事儿,有事儿的是贾珍,她总觉得贾珍对自己垂涎三尺,虽然她对自己的美貌很自信,觉得自己跟天仙似的,但是不代表她愿意和贾珍有关系啊!
夏金桂是一个有底线女人,这么说似乎有点令人不可置信,但是她真的不是那种随便找个男人和人春风一度的人。更不是会和一个与母亲有关系的男人眉来眼去的人。
能说她极度自尊自爱到了自私的地步,但是不能说她放荡。
所以她不敢回去,面对这夏太太的询问,夏金桂也说了:“薛蟠哪个王八是活是死都不要紧,我要是回去跟你一块住了,那姓贾的看我眼神不对劲,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怎么办?你敢把他赶出去吗?
我虽然如今是个妇人,甚至马上就是个寡妇,也不是那种随便找个人就上床的人!”
夏太太又气又笑,觉得女儿在内涵自己,她自己是个妇人,自然也是个寡妇。某种意义上她也是个随便的人。
她伸手在女儿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那你说怎么办?”
夏金桂说:“要是薛蟠没死,我就在这里先住着,但是他早晚会死的。妈,你赶快帮我找个安全的门户,回头我自己住进去也行。”
夏太太点点头:“也罢了,我再买一处院子,我经常陪你住着,回头我要是跟人家有约。回咱们以前那个住处就行。但是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啊,快把我愁死了,你回头一嫁该嫁给谁呀?”
这真的是大事儿。
夏金桂却不想嫁人,嫁人一点都不舒服,哪有如今来的快活,想吃吃想喝喝,想什么时候起来都行,没人在旁边念叨着,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束缚着。
但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对愁眉苦脸的夏太太说:“妈,这事儿再说吧,先把眼前的事儿对付过去。”
夏太太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宝钗没去见夏家的母女,和母亲先去见了族人。
族人们各个愁眉苦脸,都纷纷叹气。
薛蝌更是说:“昨日听说大哥哥被抓,我们连夜找人,本来官府里说要在今日审理,多亏了叔叔伯伯们去斡旋可以往后拖一日,唉!才有了这宝贵的一天时间,也不可浪费了,该怎么办伯母和姐姐也拿个主意啊!”
其中一个族人说:“王家有很多亲戚,宝钗的舅舅姨妈们都是大户人家,有关系尽可这个时候用出来。能救一命是一命呀!”
薛姨妈听了顿时大哭,开始哭王子腾,自己说着:“我的哥哥啊,你要是还在,我的儿子也不会是这个下场啊!”
族人的话在薛姨妈听来是提醒,在薛宝钗的耳朵里特别刺耳,她总觉得这是在讽刺当日父亲过世的时候,大家商量着让叔叔来执掌家业,母亲请来舅舅,靠着舅舅的强势把这些人给逼退的场景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