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哥儿就邀请贾兰:“兰哥哥,咱们一块儿找弟弟们玩儿吧。我跟你说,他俩这个时候是最好玩的时候,再大点就不好哄了。”
贾兰沉默了一会儿:“不了,我还是要回去看书的。”
“你不是说你先生让你休息一天吗?”
“先贤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我还是多读点书吧。”
说完直接走了。
桂哥儿就觉得很奇怪,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但是贾兰又一向很努力,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想了,而是把身上那一身淡定从容的姿态卸去之后又恢复成了那副**样子,高高兴兴的决定找两个弟弟玩耍。
两个臭小子,你们哥哥来啦!
贾兰回到院子里半天没看进去书。
“教养”这两个字绝不是简单的让孩子吃饱饭就行。
贾兰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自己和堂弟是真的不一样了。哪怕以前只是母亲说不一样,他自己觉得哪里都是一样的,毕竟小时候一块吃一块玩……如今是真的不一样了。
自己普普通通,对方却像一个天潢贵胄。坐在人家对面总让人自忏形愧。
自己有什么可羞愧的呢?
可这种羞愧的感觉一直都在。
贾兰对着书文发呆,没一会儿门口那边有响动,李纨带着饭菜来看儿子。
李纨进屋就说:“我就知道你是不会花半天时间跑去玩儿的,好孩子,不枉费我日日对你的教导,你也真的是辛苦,我给你带点吃的给你好好的补一补。都说春困秋乏,你瞌睡不?”
贾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实话说,他自己觉得是有点脑仁疼眼眶酸的。
就说:“没瞌睡,就是头有点疼。”
李纨听说之后赶快过去,把手放在儿子的脑袋上揉了几下。
“这是不是看书看的呀?”
贾兰就说:“应该是吧,平时还好,看书的时候就觉得头疼。”
李纨微笑了起来,“你该好好的补一补,读书费脑子。往后想吃什么跟娘说,娘让人给你做。”
贾兰答应了一声。
李纨看着儿子把东西吃下去又开始读书,这才把院子里面的人嘱咐了一遍,带着丫鬟们往回走。
素云就小声的说:“哥儿说他头有点疼,要不然别让他读那么多书了,补的再多哪有歇一歇不读书来的实在。再或者请大夫来看看?”
李纨却有点不在乎。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人家种地的还觉得身上疼呢。我跟你说,我以前没嫁过来的时候,听说外边有些人干活干的整个人直不起身来。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挺魁梧的人,到了中年腰背就再直不起来了,成了个驼子。我还听说有些人干活干的骨头都能少一块。就是膝盖里面有一块小骨头,磨着磨着就没了。可见各行各业凡是做的多了都要有点毛病。
你刚才没听哥儿说吗?哥儿说不读书的时候头都不疼。他白天读书,晚上又不用读,所以晚上有休息的时候。再加上如今老太太心里面不舒服,怎么能拿这点事去烦老太太呢?还是算了吧。”
素云也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主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也不会再多嘴。
他们回去的时候碰到桂哥儿领着两个弟弟在院子里面疯跑。桂哥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沾了一身的灰,手里面举着一个软翅大蝴蝶风筝,引的两个弟弟在后面追着讨要。
三个人看到李纨便立即站住了。
李纨就笑着问桂哥:“你今儿不读书呀?”
桂哥儿就对着李纨微笑起来:“您可别多问,我爹这几天忙,还没来得及问我呢。你要是问的多了,回头把话传到我娘耳朵里,他们饶不了我。”
李纨伸出手指在桂哥儿额头上点了一下:“读书才是正业,我是不会替你瞒着的,待会儿我遇见你娘肯定要说。”
桂哥儿便开始求饶起来。而两个小孩子已经伸着鼻子闻到了一股香味儿。
长生和荂哥儿已经嚷嚷起来了:“什么东西,好香?”
“好吃,我也想吃。”
李纨这时候正和桂哥说话呢,看到两个小家伙是这个反应,便立即让人去厨房里面给他们拿吃的。
桂哥儿便蹲下去一手抱一个,抱着他们两个跑远了,跑的时候还在吆喝:“大伯母您别忙了,不用管他们两个,他们刚吃饱没多大会儿。您可别乱说。”
这意思是说别在他父母跟前说他不读书带着两个弟弟玩闹的事儿。
李纨微微一笑,也确实没打算告诉云芳,就带着人接着走路。
桂哥抱着两个胖弟弟跑了一会儿,到了大观园前面那一片开阔的场地将他们放下,从背上把大蝴蝶风筝取下来跟他们两个说。
“这个风筝线太细,弄不好要把你们的手割伤,还是哥哥来放,好不好?”
荂哥说:“不好。”
长生说:“我要放。”
“这样吧,我来放,待会儿让你们两个一人抱着卷轴,一人剪断风筝线。我的主意怎么样?你们俩商量一下。”
又到了放风筝的时候,京中有放风筝放百病的说法,这个大蝴蝶风筝是蘑菇涂的颜色,让桂哥儿拿去放掉,祈祷一家人和和美美,百病全消。
但是两个小家伙却商量不通,谁都想抱卷轴剪风筝线。
眼看着要打起来了,桂哥就说:“算了算了,这个我剪断,等会我带着你们再弄两个风筝,你们俩都能抱都能剪,怎么样?”
这主意好,两个小家伙都乐意。拍着小手跳着喊:“好啊好啊,送风筝去百病!我们要去百病!”
第372章 教育事 上
三个小孩子在门前放风筝,玩得很美。大蝴蝶风筝飞了很高,一阵风吹过来,桂哥儿就觉得自己差点抓不住手里的绳。
“要不然你们俩别玩儿了,这东西劲儿可大了。会把你们俩带着飞天上去的。”
两个小家伙眼巴巴的看着哥哥放风筝,听了这话,立即把脸皱在一起,张开嘴巴嚎了起来。
“不信?不信你们来拉着,等会儿手上拉疼了可别怨我。来,让荂哥儿来,荂儿玩了再让长生来。”
长生不乐意,非要往哥哥怀里挤。
桂哥儿把他的小身体推开,“去去去,先让哥哥来,你是弟弟。”
荂哥儿哒哒哒哒跑几步,要从桂哥儿的手里接绳子。
桂哥儿就嘱咐他小心点儿,荂哥儿刚接手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扯着自己往前走,小跑了几步之后蹲了下来。
桂哥儿就担心他被风筝带着狗啃泥,要不然到时候又要哭,就去他后边蹲着,帮他一起压绳子。长生觉得好玩儿就趴在桂哥儿的身上,嘴里对着天上飞的风筝大呼小叫起来。
这时候两个婆子喜气洋洋的找来,跟桂哥儿说:“哥儿,好消息,礼部的官儿来了,大老爷正在前面跟他们说话,老爷说让您出去见客。”
“他们来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咱们太子妃的事儿啊,还说日后来的时候多着呢。”
桂哥儿应了一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让荂哥儿换长生,等两个人都玩了一遍之后,他才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小刀割断了绳子。
三个人看着天上的风筝越飞越远,后来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长生指着风筝抬头对哥哥说:“跑了。”
“就是让它跑了,它跑了咱们家就没人得病了。行了,别管这么多了。我去换衣服,去前面见客。”
荂哥儿立即拉着桂哥儿的袖子开始小声的哼唧了起来。
桂哥儿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说:“我说话算数,肯定带着你们俩放风筝。等一会儿啊,等一会儿哥哥就回来了。要不然你们俩进去跟姑姑她们玩去?”
这也行。
看两个弟弟愿意跟姑姑一起玩儿,但是又要把他们送过去,这两人走得又太慢,桂哥儿只能把小刀收起来然后蹲下去用胳膊一边夹一个带着他们赶快往园子里面跑。两个小孩子最喜欢这么玩儿,被夹着之后高兴地喊叫了起来。
折腾了好久把人送到了林姑姑哪儿,他才换了衣服,又一口气跑到了荣禧堂,在外面他先喘口气,让自己呼吸平稳一些,随后深呼吸,活动了一下身体,使得肩背挺拔,慢慢踱步进了荣禧堂,在门口对着几位官员躬身见礼,嘴里说着来晚了,让各位久等了。
这些人在刚才来的时候就说了,今儿他们来的重要目的就是要看一下荣国府的建筑布局以及各位看一下主要参与者的礼仪规范。
这是为大婚当日做准备的,只要荣国府的地方够大,宫中的轿子能够抬得进来,什么地方排队,什么地方随行,荣国府送嫁的人又该在什么地方登车上马,目前都要有一个大致的规范,具体细节要等到大婚前半个月才能确定下来。
在桂哥儿没有赶过来的时候,他们和贾赦说起了服饰问题。
太子妃的衣服自然是礼部和宫中去操办。这些官员们就说如今已经找那些老手艺的师傅们制作布料了,只是太子妃如今正在长身体,他们预备着多织出来一些,担心到时候怕做出来了不合适。也需要荣国府这边经常提供一些太子妃日常衣服尺寸,让外边那些老师傅们参考。
说了太子妃的衣服,就说到了到时候送客亲戚们的衣服。
“……没有明文规定,还是要穿一些带吉祥纹饰颜色鲜艳的衣服为佳……”
这是自然,毕竟是大喜事儿,不需要多说。就是民间门嫁娶,所有参与的人除非是特意给人家找不自在,大家都会选择那些红的彩色的,没人会在那种日子里面穿一身黑或是一身白。
贾赦就觉得这些话压根就没必要多嘱咐。但是人家既然把这事儿当个正经事儿说出来,那就是有道理的,于是不停的点头。
看贾赦的态度,这些官员就解释:“您别觉得我们这是敷衍事儿,您可能不知道,大概是十年前,有位王爷娶亲,王妃家里面就有个女孩穿了一身浅色上门,那姑娘确实是穿浅色的好看,那么些姑娘站在一起,大家都第一眼看到她,然而月白色到底是有点颜色浅。而且当时是王爷亲自去迎亲,一进门就看见盖着盖头的王妃身边站的那个女孩,多看了几眼,当时那场面十分尴尬。往后这几年,凡是宗室嫁娶,都要拿衣服颜色出来说一说。”
旁边又有一个官员说:“虽然这并非是明文该管的事儿,我们也不说那么多,只是跟你们家提个醒。有人衣服颜色穿的太出风头了也不好。”
婚礼当天别压新娘子的风采。
新娘子一身大红,浓妆艳抹。可偏偏有些人别出心裁打扮的清新脱俗,非要和新娘子站在一起,这就让人浮想联翩。
贾赦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介绍自己的大孙子。
“来来来,给几位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孙子,到时候也是他送太子妃出门。”
桂哥儿再次对这几位官员躬身行礼。大家一番厮见之后就有人问:“我瞧着哥儿的年纪不大,会骑马吗?”
桂哥儿没有蘑菇那么喜欢拉弓射箭骑马奔跑,他有一匹小马,目前的水平仅限于骑在马上让人家牵着马走。
这也勉强算是会骑马!
贾赦就替孙子说:“略会一点罢了。”
就有官员说:“那么贵府的马匹一定要安稳可靠才行,如果哥儿会骑马,我们就安排他骑马去送。若是不会,我们就安排马车,哥儿年纪小,坐车也行。”
桂哥儿也不是那调皮孩子,便看贾赦,这种安排是家里面和官府商量好的,不是他凭着兴致来决定的。
贾赦到底心疼大孙子,骑在马上虽然威风,然而秋天说不定天冷,到时候放鞭炮,若是他控不了马怎么办?
于是贾赦为了求稳,就说:“那就安排马车吧,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小孙子,既然安排马车了,那么这两个小孙子是不是也能去?”
“去倒是可以去,年纪有多小?要是去到一个新地方不熟悉,到时候哭了怕是不好收场!”
贾赦想了想,还是为了求稳,摇了摇头:“也就两岁多点儿,平时就淘气的厉害,还是算了。”
这种不算重要的话题来来回回说了半天,桂哥儿一直坐在旁边听着,等到最后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这些官员就把目光放到了桂哥儿身上。
其中一个说:“前几日我们碰见小贾大人,跟他说起了培训礼仪的事儿,他说贵府的哥儿已经有了点儿底子,至于该怎么培训请我们拿主意,今日自从哥儿进来,我们观察了半日,确实是有些底子。依着我们来看,倒不必特意培训,只需要在婚礼前半个月,我们派人跟他说一些该注意的就够了。”
桂哥儿赶快站起来再次对他们躬身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