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面的丫鬟婆子们赶快拧手帕给他擦脸,连邢夫人都赶过来看看这老东西喝死了没有。
邢夫人就推着贾瑭赶他们兄弟俩出去:“走吧,走吧,今晚上是说不成话了,就是明天也未必能说得了话,你们先回去歇着吧。”
老纨绔突然爆发出一身大喊:“滚!”
贾琏叹了一口气扭头走了。
贾瑭就嘱咐邢夫人:“您也别在这儿守着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老纨绔对着墙壁再次歇斯底里的喊:“滚!”
喊完之后直接把面前的盘子端起来砸了,砸完盘子之后,要把茶壶提起来砸了,但是茶壶里面装满了水,他没提起来,反而使得茶壶倾倒,浇了他自己一身。
邢夫人就赶快推着贾瑭走:“走吧走吧,别管了,等会儿我给他收拾。”
这屋子里面的人都有经验,这个时候收拾瓷片的收拾瓷片,擦地的擦地……每个人都分工明细且寂静无声。
贾瑭扭头走了。
贾瑭出来之后就看到贾琏在门口等着他,快走了两步,两个人并肩往前走。
贾琏就问:“今儿的事儿知道了吧?”
“刚才已经听说了,本来想找老爷问问,他成那个样子也问不出什么了。”
“咱们家又不是收破烂的,什么人都往咱们家塞……你这几天进宫吗?”
“最近几天都要去,马上就要夏天了,又要防汛了。宫里面这几天召我们工部问话呢,我得天天候着召见。一哥哥的意思是说明天进宫打听打听?”
“对啊,要是万一……老圣人强逼着咱们家把人接进来怎么办?就算是这样,也要让上面知道咱们是不情愿的。”
贾瑭点了点头。
两人在前院分开,贾瑭回东院去了,贾琏回后院儿去了。
贾琏先到后院,王熙凤见他回来赶快问:“老太太和老爷关起门来说半天,怎么说的?甄家的五姑娘进咱们家门吗?”
“你倒是积极。”
“看你说的,你们男人白天不在家,就是在家也不跟女眷们打交道,我们是天天和人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一个好相处的倒也罢了,我就怕人家不是好相处的,还摆着架子……想想都难受。更要命的是一下子要相处几十年……”
“那你多想了,老爷再这么放纵下去也活不了几十年了。”
“你刚才挨骂了?”
“那倒没有,老爷又喝醉了。”
王熙凤就不放在心上,老爷哪天没喝酒哪天没喝醉。“就算过不了几十年,过上十年也能要了我的命,我都不知道我这十年怎么跟大嫂子一块过下来的……算了,不说了,那这事怎么办?”
“明天让老三进宫探探风声去。”
“这也确实是个办法。”
贾瑭回到东院,如今天气渐渐热了,天黑的时间也慢慢变晚。到了今年五月,长生就要再过生日了。
长生这个时候正在院子里跟着哥哥姐姐玩老鹰捉小鸡。蘑菇扮演老母鸡,穿着一身短打,被长生抓着后边的衣服,张开两个胳膊护着他。桂哥儿是老鹰,左转右转要找机会把小鸡抓到手里。
而长生这一只小鸡正惊恐的尖叫,唯恐被老鹰抓走。随着姐姐的左挡右挡,他在后面被疯狂的甩来甩去。
贾瑭进门的时候,长生小手抓的没那么牢,一下被甩出去趴在地上,顺着力道打了一个滚翻身起来,又要躲到姐姐身后去抓衣服。
这个过程显得行云流水,贾瑭的心情却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变化。
看见儿子被甩出去整个人趴地上——提心吊胆,然后儿子打了一个滚儿——目瞪口呆,随后儿子翻身起来尖叫着又要跟着一起玩儿——叹为观止!
然后再看看地面,地面是用砖头铺的。这要是摔一下也挺疼的呀!
长生这孩子够皮实的呀。
贾瑭走过去:“行了行了,别玩儿了,长生过来让爹爹看看,刚才摔疼了没有?”
“没~有~”喊的超大声,而且很兴奋,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小脸红扑扑的。
“这游戏你还不适合玩儿,你太小了。”
长生听不懂,桂哥儿就忍不住说:“您可别这么说,我们俩陪他玩儿了好一会儿了,慢了人家不满意,快了他根本跟不上,这中间还要拿捏着快慢让他玩高兴玩的尽兴……正经辛苦的是我和我姐呀!”
“知道你功劳了,刚才都看见了。”贾瑭没好气的说了一声,弯腰把长生抱起来招呼着另外两个孩子进屋了。
到了走廊下面,蘑菇带着弟弟先洗了洗手,最后才一块进去。
这时候云芳和贾瑭说话,桂哥儿进去就问:“爹爹,我怎么听说他们要让琮叔叔娶甄家的女孩。祖父答应了吗?”
蘑菇单手提起跳脚的长生将他放到了高脚凳上,听到桂哥儿这话,笑着跟云芳说:“刚才琮叔叔吓坏了,跑来问我弟弟,我弟弟就来问爹爹,桂儿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问一声,爹爹刚回来你就问。”
桂哥儿就说:“你又不知道。”
贾瑭这个时候已经坐下了,等着外边上菜。问了一句蘑菇:“你说你琮叔叔会不会娶甄家的姑娘?”
“自然不会。”
云芳笑着问:“为什么呀?”
长生在旁边学舌:“为什么呀?”
蘑菇听了哈哈笑,伸手捏了捏小弟弟的胖腮帮子,惹的长生哇哇大叫。蘑菇却满脸笑容的跟父母说:“别问,山人自有妙算!”
第379章 逢国丧 二
无论云芳怎么问,蘑菇都不愿意说,云芳看问不出什么来也就没有再问,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晚饭又说了一会话,看时间晚了,蘑菇回大观园,云芳打发大儿子去洗漱,带着小儿子收拾了就打算休息。
阳春三月正是不热不冷的时候,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子,在这种气温里体感特别舒服,加上长生下午又特别兴奋,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他躺在父母中间左翻身右翻身,片刻都不愿意安静。
云芳就吓唬他:“你赶快睡,你要是不睡等会儿夜游神从这边路过,发现你不睡就把你给带走了。”
长生居然哈哈笑了几声,贾瑭就说:“你根本吓唬不住他,你知道太太是怎么吓唬的吗?太太说小鬼儿扛着招魂牌,比你描述的恐怖多了,就没把这小子给吓着,你还指望着你的故事能吓着他?”
“唉,没想到听这种故事还能听出免疫力来,这也真是没谁了。你怎么还不睡?你不睡我们睡了?”
“不嘛不嘛~”
长生说着就往云芳怀里拱,云芳快烦死了。
“这次不是吓唬你,你要是再不老实就把你给扔出去,你信不信?”
另一边的贾瑭哈哈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我在教育孩子呢。”
“你这就不是教育,看来是时候祭出睡前故事这个法宝了。长生,你要是老老实实的,我和你妈妈给你讲故事,你要是不老实,那就没故事听了。”
长生老实了起来,整个人平躺着,把手放在小肚子上:“快讲。”
贾瑭就说了一个很经典的开头:“在很久很久之前……”这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听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钟声。
贾瑭没再说话,开始侧耳倾听,云芳也掀开被子听了起来,长生就赶快抓爹爹的衣服:“说嘛说嘛~”还没说完呢。
这个时候甘草已经到了推门进来,在里间的布帘子外边站住说话。
“三爷,奶奶,外边有钟声响。”
贾瑭立即问:“哪里响的?”
“宫中方向。”
丧钟。
贾瑭就说:“知道了,你换了衣服来这边伺候奶奶,听奶奶的吩咐,我这会儿到府里面去一趟。”
贾瑭便立即起来重新穿衣服,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这一会儿京城里面很多人家都匆忙起来,聚集在一起等着召见。
不管怎么说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云芳就跟外边儿的甘草说:“你让咱们院子的人赶快把那些素服找出来,顺便把我和咱们家姐儿□□常穿的素色衣服也找出来。还有这些日子要记着禁止宴饮,禁止游乐,让咱们家的人都注意点儿,别站在一起说说笑笑。”
荣国府也动了起来,这个时候的老纨绔还在烂醉如泥,府里面主事的也只能是贾琏。
贾瑭去的时候贾琏从后院赶到了前院,两人碰面,贾琏就说:“没听说老圣人有什么不妥当,怕是甄家的太妃娘娘不行了。”
贾瑭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沉默的坐在荣禧堂,等着外边的通知。
就在这个时候东院那边给贾瑭送来了朝靴官服,这是预备着等会儿来不及回去穿能直接在这里换上。
贾琏看着贾瑭把官服接过来,放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忍不住说:“要真是太妃没了,也不至于吧。”
太妃也仅仅是太妃而已,哪怕是贵太妃也是太妃。又不是太后,要是太后没了,那么朝臣是需要穿孝的,区区太妃……不是贾琏看不起她们,实在是朝廷规矩森严,轮不到让百官给她们穿孝。
贾瑭这个时候就说:“要是太妃没了,宫里面也不会敲钟啊。”
说的也是,这事儿就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贾琏想了想,让人回去把自己的官服也拿来,以备万一。
没一会儿就听见街上有骑马的声音,有人去敲荣国府的正门,门子打开了个门缝。听外边的人把事情吩咐完,赶快关上门,火速的跑到了正堂来跟贾琏和贾瑭回话。
“二爷三爷,刚才宫里传话,说是有官爵之家要进宫哭孝。”
贾琏和贾瑭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贾瑭立即问:“是单让爷们进宫还是官员和诰命一起进宫?”
“没说外命妇们,只说立即进宫。”
贾瑭挥了挥手让人下去,看了看贾琏,贾琏也不好决定。
最要紧的是贾赦还烂醉如泥呢。贾琏倒是想替他去,但是这个时候贾琏还没资格顶替贾赦。
贾瑭站起来就说:“让太太和桂儿他娘准备一下,我骑马让她们两个坐车,我们现在赶过去。你赶紧叫老爷,让二嫂子把家里面看好,顺便再安抚一下老太太。老太太这几年因为身体不好没进过宫,现在不去宫里也不会说什么。老爷这里……我先说他病着,看能不能应付过去。”
就这么办了,贾瑭赶紧在这里换衣服,贾琏就让人去把贾琮叫起来,让贾琮和自己一起守着,又让人去请邢夫人。
邢夫人上车的时候刚换了衣服,头发都没弄好,几个丫鬟在车上给她梳头。云芳因为有准备,所以这个时候也不必忙乱,只负责给婆婆检查衣服就行,邢夫人一边儿让丫鬟们慢点,扯着自己头皮了。一边又在心里抱怨宫里催的急,心里面想着皇帝还不遣饿差呢,这火急火燎的……想想抱怨也没用就忍不住问云芳长生和桂哥这俩孙子是怎么安排的?
云芳一边给她整理霞帔一边说:“刚才钟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好,哄着长生跟桂哥儿睡去了,明日一早让他们兄弟两个到老太太跟前或者我二嫂子跟前都行。”
“你说咱们都去了,太子妃该不该去?”
这事儿云芳也说不清楚呀:“到了再打听吧,毕竟今儿这事儿是咋回事儿都不知道呢。”
婆媳两个说话的时候,荣国府的马车和宁国府的马车会合,随后两家的马车又到了宫门前的御街上与其他人家的马车会合。大家都来不及寒暄,男人们差不多都是骑马往宫里面赶,大家在马上互相拱拱手也就算打招呼了。
到了宫门前面,这里已经挂上了白灯笼,太监们招呼着各家的马车往相应的位置上去停,男女分开,有人吆喝着外命妇们动作快一点,赶快排队进去哭灵。
这个时候的命妇们大家见了面都是相视苦笑,这事是怎么回事都弄不清楚呢?哭谁呀?哭太后还是哭太上皇?
只听说太妃身体不好了,没听说太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