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代号成员的正式审讯点就正式很多,市区,室内,电子设备,隔音效果,空气除味……全都安排妥当。
这回只有伏特加带她进去,她环顾四周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伏特加有些气虚,但不是气虚于两仪绘川的行为。
他带两仪绘川到烟雾缭绕的休息室后,他毫不迟疑地走进去,很快就只能看到黑色背影。
休息室里的人不多,只有两个,但烟雾缭绕的程度简直夸张。
琴酒和贝尔摩德各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嘴里都叼着烟。是对坐的姿态。
琴酒脸上的些许烦躁还没消退,而贝尔摩德满脸戏谑笑意,翘着二郎腿,目光悠悠地朝门口投来。
伏特加能走进去,但两仪绘川不行,太挑战她的肺。她站在门口,也没客气,屏息摸索着打开门旁的中央空调控制页面,开强力档。等室内恢复正常视野后,她才走进去,绕过贝尔摩德,挑着唯一的单人空沙发坐下。
波本跟着她进来,不知道从哪里掏摸了一把塑料椅子坐。
伏特加瘪了下嘴,气虚着说道:“总之,波本和电话里说的一样……也过来了。”
琴酒烦躁地冷笑一声,看向波本:“你想和爱尔兰一样,也去审讯室里坐坐吗?”
波本耸耸肩:“我只是听说一瓶小托迪闹得一对义父子都被关进审讯室,特地来看看热闹。”
贝尔摩德笑道:“朗姆没意见吗?”
波本也笑:“就是因为朗姆大人有意见,所以来看看。”
贝尔摩德笑眯眯地点点头,不再问了。
两仪绘川看了看神情更带烦躁冷笑的琴酒,又看了看依旧笑意盎然的贝尔摩德。最终还是看向伏特加:“所以,我直接去见皮斯克?除了经济案还有什么额外要我问的吗?——琴酒看着有点烦躁。”
伏特加的视线不自觉瞥向波本,又瞥向其实并不存在的装饰性窗帘,才看向她,垂着眼继续说:“其实没什么,皮斯克只是一口气用日语英语德语法语混杂着说了一个小时,最后说无可说,开始说你的坏话,从你给爱尔兰甩卡收买他,到爱尔兰变成你的人,反反复复说了十分钟。贝尔摩德教他一进审讯室就把能坦诚的全部坦诚,嘴巴不要停。我又听不懂,只能大哥听……大哥实在听烦了。”
“教”了皮斯克的贝尔摩德听着,也不掩盖自己的轻慢笑意,评价道:“好可惜,才骂了十分钟就被琴酒喊停,我感觉还没骂到精彩的地方呢。爱尔兰怎么就变成康帕利的人了?一百万不够吧?”
两仪绘川默默把话题移回去:“……我只要具体问问经济案的部分是吧?我直接过去。”
贝尔摩德先琴酒一步站起身,一身烟味霎时在空气中袅袅流动,什么也没说,只笑睨了她一眼,就干脆地走出门。
两仪绘川眨了眨眼,跟着走出去。
身后,伏特加用他自以为小声的声音问波本:“你要不要也找康帕利要一张卡?爱尔兰那张卡好像是有一百万美元……”
贝尔摩德或许没听见,她没有停下脚步。
贝尔摩德也没有回头看她,只笑眯眯道:“本来只是个笨蛋托迪死了,结果现在越闹越大,皮斯克,爱尔兰,都是归你管吧?”
两仪绘川陈述事实:“在警视厅卧底的时候不归我管,现在也算是才重新接手没一个月吧。爱尔兰好说,皮斯克年龄大了,我得尊重他。”
贝尔摩德的话里依旧满含笑意:“无聊的虚话也不用说,我直接说了。在你还是波尔多红的时候,皮斯克在美国贪污组织财产这件事曾经被波本发现过一次。你因为爱尔兰依旧用他,他再犯事,你有可能要负领导责任。他骂了你十分钟,显然很乐意给你也加点罪名。琴酒呢,无所谓事情闹大不闹大,他巴不得多杀几个人——总之,这件事再往下查,你迟早也要进审讯室。”
……说的是皮斯克向琴酒举报波尔多红疑似警视厅卧底,因此还不知道她是康帕利的波本想办法找出皮斯克的漏洞,试图替她挽回局面的事情。
……如果皮斯克当真要把她攀扯上,要让她也进审讯室。
……如果事情再往下查。
两仪绘川跟着她身侧,沉思着没有说话。
贝尔摩德的话似乎说完了,她推开审讯室的门,浅淡的药剂气息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再糅杂上她身上的烟味,混杂成奇特的味道,静静在空中扩散。
站在审讯室门口,贝尔摩德终于回头看她。
审讯室内似乎永远装着惨白的白炽灯。在这样粗糙的打光下,贝尔摩德披散着金色卷发,微眯着水绿色眼眸,笑吟吟看着她的神情依旧出众。
“七十岁的老人了,在审讯时撑不住猝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康帕利?”
第72章 审讯前后
贝尔摩德提供的建议似乎很有诱惑力。
皮斯克一死, 从波尔多红开始的恩怨,都能尽数随着他的死去而化解。只隐隐出现在话题角落的波本,更不会有人继续在意。
她也不用太过担心皮斯克死后自己可能招致怀疑, 这一次负责在审讯室外监听的人,就是提出让皮斯克猝死的贝尔摩德。
……是各种意义上,都很有意思的建议。
两仪绘川的唇角扬起轻快的笑意:“好哦,我进审讯室了。”
审讯室在监听室的里边,钥匙就插在外面。两仪绘川一旋门把手, 门就轻松打开。
并没有锁上的房门,把为组织打工了大半辈子的皮斯克牢牢地关在里面。
装在实验剂管里, 根本没有装有任何审讯添加剂的糖水, 甚至没请人喝下去,就把皮斯克吓得什么都抖落出来。
他不敢不开口的原因,可能还包括来审讯他的义子爱尔兰——如果自己什么都审不出来,那下一个可能进审讯室的人,就是爱尔兰了。
两仪绘川关好门,内部扣上锁发出清脆响声。接着靠坐在审讯室属于审讯人的椅子上, 先上下打量了皮斯克两眼。
皮斯克张了张嘴,就想说话。但他先前说了很久,口干舌燥,一开口就从嗓子尖带出一点血腥气, 发出粗粝沙哑、饱含恐惧的声音:“康帕利大人——”
在白炽灯的苍白灯光下, 他花白而颓塌的头发格外显眼。
骂她十分钟这件事是真是假不好说,他在伏特加面前大概是结结实实说了一个小时, 并且没有水喝, 嗓子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如果他能侥幸活出这处审讯点,一定也会扁桃体发炎, 狠狠发烧一场。
至于皮斯克给她罗织罪名?就这见到她还要称她“大人”的样子,他能给自己编出什么罪名?他做坏事的极限显然只是从账上挪点钱,以及陈述其他事实,并没有振臂一呼高喊“康帕利其实还是卧底”的想象力。
当然,她有心情观察皮斯克,完全是因为她刚和恋人亲密接触,心情很好。皮斯克的运气某种程度上好过头了。
两仪绘川微叹一口气,朝开始说法语的皮斯克伸出食指,比出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