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珊怎能容许这般事情发生?
既然皇后没有问题,那便让她有问题。
紫珊为皇后掖了掖被子,这才端着药碗走了出去,坤宁宫中药味弥漫,死气沉沉,这座全后宫女子都想住进来的宫殿,如今冷的宛如一座冷宫。
阿沅除夕夜去水琮那边刷了一波好感,惹得皇帝最近看她的眼神热情似火,蠢蠢欲动,奈何祖宗家法,一直熬到了月半才来了永寿宫。
颠鸾倒凤一晚上,等忙活完,水琮拦着阿沅靠在枕头上歇息着。
“陛下,臣妾有件事想要求陛下。”
阿沅伸手勾住水琮的脖子,声音娇滴滴的:“臣妾的娘亲过世多年,如今兄长好容易娶了妻子,臣妾想等兄长回京后,叫兄长连带着臣妾这一份孝心,去镇国寺为娘亲做一场法事。”
水琮愣了一下,他是知晓阿沅在永寿宫佛堂里供奉她母亲的牌位,只是几年过去,他也只在佛堂刚建时去看过一眼,是一尊很小很新的牌位,上面没写‘某某之妻’,而是直接写的名讳,可见阿沅对生父有怨怼,对她的生母则充满了怜惜。
“陛下?”阿沅见他发愣,推了推水琮的胳膊。
“好。”
水琮回过神来时便点了头:“等林卿回来,法事便交由他去办,他刚娶妻,办一场法事上告母亲也是应当,只不过你如今身在深宫,不方便出宫,到时候便叫圣儿与庆阳走一趟便可。”
阿沅顿时眼睛一亮,身子半支棱起来:“陛下愿意叫圣儿和庆阳过去?”
毕竟在这深宫里,镇国公府才算是所有皇子皇女的外祖,一般妃嫔所出的皇子出仕之前,都很难和自己的亲外祖联系上,只有在出仕了,能在宫外走动了,才能正儿八经的联络感情。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太后一上台就想将娘家侄女往儿子身边塞的原因,因为感情实在是太浅薄了,若没有个娘家所处的妃嫔,娘家又为何要拼死送他上位呢?
上位后先斩太后党羽的皇帝又不是没有。
“他们是你我的孩儿,是你娘亲的外孙,前往拜祭也是应当,若非两个小的还未长大,否则非叫他们跟着一块儿去才好。”
说着,水琮伸手将阿沅又抱回了怀里:“你母亲的法事要办的盛大一些才好。”
他把玩着阿沅的手:“到时候可要接了你父亲上京来?”
“不必了,他早已有了继室儿女,若上京来参加法事,不免叫如今的妻子面上不好看,臣妾与兄长办这一场法事不过是成全做子女的孝心罢了。”
她叹了口气:“本就是几年的夫妻,感情或许曾经深厚过,却不如如今相濡以沫的妻子儿女,着实不必强求。”说着,她苦笑一声:“也是臣妾娘亲倒霉,当初陪同父亲如今赶考,竟牵扯上了一桩官司,连累的娘亲丧命,当初臣妾上京前,兄长哭的很是厉害,他总觉得京城是龙潭虎穴。”
“娘亲来了没能回去,兄长也怕臣妾来了,也不得回去。”
第114章 红楼114
这一晚上,水琮和阿沅聊了很多。
自从除夕那一晚上,阿沅去了一次乾清宫,水琮待阿沅的态度就愈发的有了变化,阿沅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却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张,不知晓这个变化到底是好还是坏。
这才有了这一次床榻间的夜间叙话。
阿沅用温灵芸的法事做试探,结果很令人满意,也很叫人……意外。
别看水琮宠她,给了她很多的例外,但是真涉及到祖宗规矩时,他还是很遵守的,比如说除夕宫宴必须要皇后露面参加,初一的祭祖也必须皇后陪同……等等。
这些繁重的礼仪对皇后来说或许是很重的负担,但也提现出水琮对于这些祖宗家法的重视。
所以阿沅除夕去乾清宫,其实是做着被水琮赶回永寿宫的心理准备的,结果却是水琮真的将她迎了进去,阿沅既意外又有些兴奋。
这种转变正是阿沅所期盼的。
水琮越信任她,越宠爱她,越离不开她,才会对几个孩子越好,越给几个孩子自由。
水琮愿意叫龙凤胎出席温灵芸的法事之事,阿沅很快便写了封信送往金陵,至于温灵芸之死,她目前还没查出什么东西来,但根据温灵芸当初死亡时间推断,林焕参加的该是皇帝陛下刚登基,天下大赦开恩科的那次科举,那时候太上皇刚经历过太子谋反,他被太子亲手砍了几刀,九死一生刚缓过来。
那时候宫里正乱着呢,谁知道到底因为什么事情牵扯到了宫外呢?
阿沅没有头绪,便只能寄希望于紫衣,紫衣接到任务后,也很快开始往寿康宫的方向查,奈何寿康宫里住着的都是当初不怎么受宠的妃嫔,如今久居寿康宫,生活无望,许多人性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了。
能跟在她们身边伺候的,性子自然也说不上好。
紫衣打听消息的进度缓慢。
阿沅也不急,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查出来,且林瀚在信中也说了,此事属于意外发现,与甄家事关系不大,让她千万保全自身,莫要行事急躁,反造了别人算计。
林瀚不知晓如今后宫中,阿沅可谓一家独大,在他心目中,自家妹妹依旧如履薄冰,日子过得很是小心翼翼,生怕行步踏错,误了卿卿性命。
所以,他不希望自家妹妹铤而走险,为了一桩几十年前的官司,而害了己身。
“过了年后就要开春,公主们的春裳定要早早制备好了,千万莫要拖到天都热了再做,到那时候就晚了。”阿沅拿着内务府送上来的账本子,一边看一遍吩咐跪在下面的几个女官。
她们是内务府管理绣娘的女官。
内务府的行事风格当真是一脉相承的逢高踩低。
永寿宫和凤鸣阁那边肯定是重中之重,不仅仅因为阿沅是宠妃,还因为阿沅掌管着宫务,是个实权贵妃,便是内务府大总管在阿沅跟前都不敢造次,更何况小小绣坊的女官呢?
她们自然是巴结着永寿宫,就连凤鸣阁中两位伴读姑娘的衣裙,都排在东六宫那些答应们的前头。
巴结了那两位荷包鼓鼓的伴读姑娘,还能得点儿赏钱呢,又何必去巴结东六宫那些不受宠的穷酸答应?
“是,娘娘,只是……”
其中一个女官干笑一声,语气带着迟疑:“只是坤宁宫皇后娘娘身边的紫珊姑姑昨儿个刚去了一趟内务府,给皇后娘娘新置办了许多春裳……”
话说到一半便没接着往下说,但难处阿沅已经知道了。
她蹙眉:“很多春裳是多少?”
“光外面的衣裳就将近二十件。”更别说里面的里衣,还有其他一些小物件:“奉外还有床帷,帐帘,锦被……”
阿沅咋舌,这皇后怎么了,开了年后怎的突然有了这般雅兴?
“可是宫中绣娘不够?”
阿沅也是无奈了,总不能为了给皇后娘娘绣东西,宫里的其他人都不穿新衣裳吧。
“目前勉强够用。”但加上后宫那些主子们的东西,就肯定不够用了。
“皇后娘娘那边,先做个五套春裳出来叫娘娘先用,调两个绣娘出来为公主还有皇子们专门做衣裳,本宫的春裳先不忙做,其余答应贵人她们的春裳缓着些,先将坤宁宫那边伺候好了。”
女官们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埋首:“是,娘娘。”
女官捧着一大堆料子走了。
阿沅叹气:“将去年的春裳翻出来晾一晾,熏熏香,樟木箱子的味儿还是有些重了。”
“主子,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你呀。”金姑姑满脸为难,堂堂贵妃穿去岁旧衣,说出去怕是要惹人笑话了。
“无妨,春日宴请之事少,本宫又是个不爱热闹的性子,况且……”阿沅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如今皇后的改变恐怕也是因为紫珊用了技能的缘故。”
紫珊性情稳重且内敛,技能也只有一个。
但偏偏这一个技能,就将她送上了紫卡的阶段,全然因为这个技能着实太实用,甭管是针对皇帝,还是针对后宫女子,这都是个大杀器,对着皇帝用了,皇帝会变成沉迷酒色的昏君,对后宫妃嫔用了,则会变成骄奢淫逸的女子。
显然,紫珊是对着皇后用了,皇后身子孱弱,够不上‘骄奢淫逸’的档次,当只单单一个奢靡度日,还是能够得上的。
紫珊想为她造势,现在是贤妃,日后便是贤后。
她自然不能拖了紫珊的后退,该好好配合才是。
接下来内务府绣房的绣娘们绣花针戳出火星子,也才将将给几个皇子公主将春裳制好了,因着大半绣娘主要为坤宁宫干活,也不敢真的叫永寿宫一件春裳都没有,于是东六宫那边的贵人答应们,眼看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她们的春裳却一直没动静。
若只是一宫这般也便罢了,偏整个东六宫都是如此,唯一有动静的几个宫室,送的还都是公主们的春裳。
一时间,整个东六宫都喧闹了起来。
她们不仅有气愤,还有兴奋。
要知道现在掌管宫权的是珍贵妃,结果却苛待整个东六宫,如今冬日渐渐过了,春日即将来临,天气越热,她们却连春裳都没有,这如何不能证明珍贵妃苛待整个东六宫呢?
只是她们没有急于行动,相反,她们率先派人往永和宫去打探一番,想看看武嫔有没有春裳,要知道,武嫔可是摆明车马的追随珍贵妃,若她有了,旁人没有,她们也好撺掇武嫔去问问,若她没有……那便更该查了。
小答应们不敢动弹,三个勋贵出身的贵人则主动去永和宫拜见武嫔。
武嫔以前性子张扬,如今为了二公主竟也变得低调了起来,突然间三个贵人过来拜见,便是武嫔自己,心下都有些莫名。
入宫多年不得宠爱,再加上柳贵人之死,这三个贵人也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傲气,进了门对武嫔说话也十分和煦:“娘娘如今与贵妃娘娘关系好,这西六宫咱们姐妹几个也不好随意过去,这都到了春日,春裳一直不曾下来,咱们姐妹几个倒是还好,有娘家补贴,可偏殿里那些却是日子难熬了。“
武嫔看看陈贵人,又看看马贵人……显然,这几个人是来打探消息的。
许是怕她难以理解她们话里的那些机锋,话都说的很直白。
武嫔心底嗤笑,只觉得这几人狗眼看人低,她虽性子直爽些,却并非无脑之人,之前做那些蠢事,不过是想要争一争罢了,就连贵妃娘娘都夸她慧眼如炬,心有玲珑呢。
想到这里,她心底不屑,嘴角却是止不住上扬:“我自然与贵妃娘娘关系极亲近,说起这春裳,我还真知晓是怎么回事。”
“哦?还请娘娘告知一二,咱们姐妹也好回宫里跟大家伙儿解释一二。”
“坤宁宫里那位,今年做了不少东西,内务府里的绣娘有八成都忙活着坤宁宫的事,不仅咱们东六宫的春裳没做,西六宫的贵妃娘娘也没做呢,穿的都是去年的春裳,只给几个身量长得快的皇子公主赶制了几套罢了。”
武嫔说着,手就忍不住的去抓瓜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就是很想嗑瓜子。
几个贵人对视一眼,尤其陈仙蕊,她眸中暗色一闪,看来这武嫔知道的确实不少。
而且……
皇后入宫数年,去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禁足坤宁宫,只在年节时期才被放出来,可纵然如此,也没坐完全程就被送回了坤宁宫。
皇后确实看起来身体孱弱,可到底是真有病,还是心病,陈仙蕊也猜不准,若是知晓皇后的真实情况,她才好联系家里运作一番。
若皇后当真身体孱弱,命不久矣,那么继后之位大有所为。
陈仙蕊再开口已然变得忧心忡忡:“这皇后娘娘难不成是腰身变粗了?怎的今年突然这般行事?除夕那晚上瞧着也不像发福了呀。”
“谁知道啊。”
武嫔磕了一颗瓜子,身子姿势都变得更加懒散自然:“你们这些勋贵家的女孩儿大约都是这般吧,像我们这些民间出身的,才最懂得节俭,你说说去年那些春裳怎么就不能穿了?有些衣裳都没上过身呢。”
刚准备撺掇武嫔的陈仙蕊:“……”
武嫔还在喋喋不休:“要我说啊,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出身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个顶个的眼睛都长在天上,与其等着绣娘裁衣裳,倒不如将去年的春裳拿出来看看,还有几件能穿的,有褶子的挂起来晾一晾,能下水的过一遍水,散散味儿,天不下雨总不能叫庄稼渴死,内务府不裁衣裳总不能三伏天顶着大棉袄吧。”
三个贵人:“……”
行了行了,她们知道错了。
连忙起身告辞,不等武嫔留人就着急忙慌的走了。
武嫔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随手将手里攥着的瓜子往果盘里一扔,冷笑一声:“真当本宫是傻子了?竟跑来离间本宫与娘娘的关系,当真是不知所谓。”
旁边的小宫女赶忙上前奉承:“还是娘娘聪慧,这才将几位贵人给蒙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