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琮则是快步走去扶住阿沅的手:“爱妃可是哪里不适?怎的……”她看看金姑姑手里举着的痰盂,再看看阿沅那张不算苍白的脸,一时间竟有些迷糊,瞧着也不像病了啊。
“呆子。”阿沅睨了他一眼,这一眼仿佛是在抛媚眼。
她牵着水琮的手放在小腹:“臣妾是又有了身孕。”
水琮闻言瞬间呆滞住了。
好半晌才回过神,他的手还贴在阿沅的小腹上,那里十分平坦,与少女无异,丝毫不像已经生下两个皇儿的样子,此刻又被告知这一喜讯,他懵懵然的,竟与当初第一次得知自己即将成为父皇时一样。
格外的手足无措起来。
“阿沅,你又怀上了?”水琮看看珍妃的脸,又看看自己的手。
在对方轻轻点头后,再也忍不住地伸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太好了。”
他真是太高兴了。
是一种得知东六宫有了三个孕妇时,都没有的高兴。
第49章 红楼49
永寿宫的珍妃又有孕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东西六宫,也传到了坤宁宫里。
坤宁宫的宫人们得知消息后,阖宫的氛围就有些沉闷,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喘,走路也是蹑手蹑脚,生怕自己一个不好惹了皇后娘娘的不高兴。
谁不知道陛下留宿一个月坤宁宫后,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永寿宫?
去了永寿宫也就罢了,竟也在永寿宫留宿了二十多天,最后还是永寿宫娘娘来了葵水,撤去了绿头牌,这才重新恢复了流连后宫的状态,可就算如此,在珍妃恢复绿头牌后,一个月还是有半个月宿在永寿宫。
前朝后宫,又有谁不知道,皇帝极其喜爱珍妃呢?
坤宁宫的宫人们肯定是不甘心的,他们的皇后娘娘才是元配嫡妻啊。
倒是牛继芳本人情绪淡淡,先吩咐阿沅生产前无需前往坤宁宫请安,安心养胎,又遣了恬儿往永寿宫送了礼,多是一些不容易动手脚的物件,为防止有人动手脚,去送赏的时候甚至还喊了个太医陪同,相当的谨慎。
阿沅看了觉得很不错,于是跟水琮提议道:“臣妾觉得皇后娘娘这法子很好,每次送礼都带个太医陪同着,也免得日后再发生当年永和宫之事。”
提起永和宫玉石案2.0,水琮的心情就不大好。
当初那一波死了太多的人,还有那个真真国公主的暗手,到现在水琮都不敢说完全抓干净了,如今这偌大的皇宫深处,还有多少真真国公主的人手,便是太上皇也没把握。
一个异国公主,一个普通宫妃,让两代帝王吃了大亏,灰头土脸。
再提当年事,他又如何能够心情好的起来?
“既如此,日后送礼便随了皇后的规矩便是。”水琮摆摆手,不提此事是阿沅提议,只说是跟了皇后的规矩。
阿沅见水琮如此丝滑地给皇后盖了个黑锅,不由有些无语。
一日夫妻百日恩。
好歹同床共枕了一个月呢,人家进了宫一直都挺老实本分,至于意见这么大么?
水琮表示——至于!
他本就是个小肚鸡肠,十分记仇的人,而且他的记忆力极其之好,但凡有人得罪他,哪怕过了十年,他都能将他的错处如数家珍,忘记不了一点!
“陛下。”
阿沅见气氛正好,便拉着水琮的袖子,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水琮挑眉,身子往后仰倒,靠在靠枕上,拍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过来说话。”
阿沅自然地起身,换了个位置歪在了水琮的身边,脑袋枕在水琮的胸膛,手指把玩着他腰间的荷包:“陛下,臣妾如今有了身孕,孕期反应虽不强烈,却也时常感到疲乏。”
“嗯?”水琮习惯性地将手指穿插在她的发丝里,轻轻的捋着。
好几年了,水琮这习惯一直都未曾更改,他不止摸过珍妃的头发,该说整个后宫妃嫔的头发他都摸过,但都没有珍妃的头发浓密,柔软,顺滑……尤其在永寿宫里时,珍妃一般只佩戴宫花,不戴珠翠,不似其他宫妃,每日头发都梳的板板正正,摸在手上也感觉有些油。
阿沅可不知道皇帝这会儿思想跑偏了,还在继续说着:“虽说当初是陛下亲自让臣妾管理的宫务,可如今皇后娘娘入了宫,臣妾再拿着宫务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况且……”
她引着水琮的手复在小腹上:“况且如今臣妾有了身子,也着实不该太过劳累了。”
宫权?
水琮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按理说,宫权交给皇后乃是名正言顺,可水琮有心结啊,就比如那些不得宠的答应们,之前那两场民间选秀,一场是因为皇帝年纪太大,一场是因为皇帝体弱,只有他,年纪轻轻身体倍棒的情况下,还举办了民间选秀?
尤其这选秀是勋贵们上奏,太上皇点头才举办的。
哪怕这场选秀为他送来了珍妃。
而皇后……也是勋贵逼迫而来。
这群勋贵过度干涉后宫事,若非太上皇保驾护航,水琮早就要对他们下手了,更别说皇后还是被他们送进宫来的,难道他不知道皇后无辜么?
无非此时此刻的无能狂怒罢了。
所以水琮迟疑了。
阿沅见火还不够,赶忙又添了一把柴:“臣妾本就是个惫懒的,这一忙就是三年多,如今皇后娘娘入了宫,陛下便收回宫务,叫臣妾轻省些吧。”她纤细的手拍拍水琮的胸口:“陛下,皇后娘娘才是你得妻子。”
妻子……
水琮将手从阿沅头发里抽出来,将她环在怀里,心头有些乱。
“皇后是皇后。”
只要他不承认,便不是他的妻子。
阿沅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将脸埋在他怀里翻了个大白眼。
狗东西,有种反抗啊,娶进门了又死矫情。
“陛下,您就依了臣妾吧,若陛下实在不放心,在臣妾怀孕这段时间里,先叫皇后娘娘管着,若她没管好,等臣妾生了,您再给臣妾将宫权送回来?”
这话说的霸道。
仿佛宫权本就是她所有似得,但偏水琮就听得高兴。
他点了头:“也好,那便依了爱妃。”
阿沅连连点头,立即起身吩咐金姑姑带着侍书去取账本子,那迫不及待的架势,好似那不是所有后宫女人所期盼的宫权,而是叫人迫不及待丢弃的烫手山芋。
但此时此刻的后宫,谁又知道,这宫权对于阿沅来说,确实与烫手山芋无异。
这一晚水琮歇在了永寿宫,当然,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虽然阿沅有孕不能干什么,但依旧能让水琮拥有极好的睡眠,所以哪怕阿沅怀孕了,他还是三不五时地往永寿宫跑。
那些答应常在们早已习以为常,只那几个贵人很不理解。
“当真是狐媚子,都有了身孕了,还霸占着陛下不放。”候玥儿又摔掉了手里的茶杯。
站在她身后的宫女伸出了手,都没能抢救的回来,只满脸绝望地捂住了眼睛。
主子欸,您可知道茶杯都是一整套的!
少了一只都得换一套呢,如今的宫权还在珍妃娘娘手中,到时候账本子一翻,就承乾宫的茶具用的最快,兴师问罪起来可怎么办哟。
宫女都有点绝望了,绝望过后又有些摆烂。
算了,好歹主子是国公嫡女,想来自掏腰包换茶具也不会舍不得。
“陛下也真是,为何就看不见我们的好呢?是我不够漂亮,还是沁月不够温柔?仙蕊柳雪她们,哪个不比那些民间选上来的妃嫔好?”
侯玥儿是真伤心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民间女子比下去。
位份,宠爱,子嗣……全都不如人。
唯独一个家世,可偏偏这个家世,在后宫是最无用的。
候玥儿转身飞扑到榻上,抱着软枕就哭了起来,她是国公府邸娇养长大的女儿,满心以为入了宫能得皇帝宠爱,生下子嗣,为家族挣得荣耀,可谁曾想现实与梦想想去甚远,她不仅没有子嗣,甚至都不得宠。
“主子。”
身边的贴身宫女想要劝慰,可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陛下不喜欢主子是真的,主子承宠这么久没有身孕也是真的……而且这里是陛下的后宫,陛下喜欢珍妃娘娘,总不能逼着陛下不许去吧。
再说了,谁敢呐?
就在宫女手足无措,候玥儿哭的眼睛都肿了的时候,突然身边伺候的另一个小宫女满脸喜色地快步走了进来:“主子大喜。”
候玥儿起身:“什么大喜?”
“主子您还不知道吧,今儿个一早陛下就叫人将账本子送去皇后娘娘宫里了,以后啊,这宫里就是皇后娘娘说了算了。”
皇后娘娘出身勋贵,得了宫权难不成还不照顾些同为勋贵出身的宫妃?
“真的?”候玥儿果然大喜,她在闺中时虽然与牛继芳不熟悉,但也是旧相识,若宫权归了皇后娘娘,日后想要拿捏一下永寿宫岂不易如反掌?
脑海中瞬间出现十七八个念头。
结果还没想明白呢,外头又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提议,日后送礼时必定需要太医随行,以防有人在贺礼中动手脚,无论是主动还是被栽赃,都可以将一切危害扼杀于萌芽之中。
“砰——”
候玥儿一时气愤,又砸了一个杯子。
“该死的病痨鬼,病的都快死了还给我们添堵。”
送礼带太医?
这是防着谁呢?
当然防的是她们这些出身勋贵,娘家显赫,手段高超的勋贵妃嫔咯,难不成还能防的是那些娘家穷的叮当响,一家子凑不出五百两银子的民间妃嫔么?
将烫手山芋宫权交出去的阿沅心情好啊。
这一怀上,宫权交出去了,她独居西六宫,东六宫的纷争便牵扯不到她,水琮便是来永寿宫留宿也是纯睡觉,她不需要陪他干活。
且如今瞧着水琮对她愈发上心的架势,说不得还能忽悠他做个胎教什么的,跟孩子增进一下父子感情。
还记得当年怀龙凤胎的时候,后宫妃嫔不多,水琮又不喜欢那些答应,一个月有大半时间都在永寿宫陪她,那是水琮的第一个孩子,自然疼到心坎里,基本阿沅让读书,他便读书,让他吟诗,他就吟诗。
她可不是厚此薄彼的母亲,龙凤胎有的,那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要有!
阿沅心情好了,晚膳都多用了些,吃完了感觉有些撑得慌,扶着金姑姑的手就在永寿宫的院里溜达着消食。
“时间过得真快,奴婢还记得几年前,奴婢也是这样扶着娘娘遛弯消食呢。”金姑姑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忍不住笑着回忆起了从前:“那时候大皇子和大公主还在娘娘肚子里,哪里像现在,都能跑能跳能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