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讨好地凑过来坐在阿沅身边的凳子上,小动物直觉让她知道,现在不能靠在自家母妃怀里腻歪,否则很可能被自家母妃叫金姑姑强制性的抱去洗手洗脸,所以她打起了乖巧牌。
“嗯?”阿沅虽用鼻音应声,手里的扇子却是朝着庆阳歪了歪,摇出的微风轻拂着小公主细软的发丝,配上那白皙圆润的可爱脸蛋,叫阿沅刚刚消失的耐心又冒出了些:“怎么了?”
“母妃,今天父皇会来看我和皇兄么?庆阳都好久没看到父皇了。”
庆阳瘪瘪嘴,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阿沅:“……”
以前十天半个月不见面,也没见你这么想你父皇过。
她摇摇头:“不知道呢,你父皇想去哪儿母妃怎么知道?”
她从不会说什么‘你父皇会忙,有空会来看你们的’这样的鬼话,都已经是皇子和公主了,还说这些虚假的话做什么呢?
就该让他们早早的知晓,父皇不是他们一个人的父皇,他会有很多孩子,是很多人的父亲。
当然……
这种认知也不需要认知的太清晰,毕竟水琮这辈子是没这样的烦恼了。
阿沅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孩子被皇帝抛诸脑后。
他们只能是水琮这辈子最放在心里的孩子们。
“怎么,你们想父皇了?”阿沅挑眉,嘴角噙着笑,显然对这俩人想什么心里门儿清。
果不其然,大皇子露出憨厚地笑容,却伸出小肉手,拇指和食指中间比了个极其微小的距离:“有一点点啦。”
那点儿距离微小的阿沅差点都没看出来。
由此可见这想念多不真心。
有所求还差不多。
“要不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你们自个儿去乾清宫问问长安大伴伴?”阿沅不怀好意地提议道。
庆阳的头立即摇的跟拨浪鼓似得:“不了不了,儿臣可不想去乾清宫,万一再被皇祖父知道了,肯定又要被喊过去训了。”
阿沅无语:“你们皇祖父很喜欢你们呢,什么时候训过你?也就是问了一句罢了。”
太上皇的脸上有一道很大的疤,再加上多年身在高位养成的气势,仅仅几次见面,哪怕语气和煦,还是给两个孩子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如今这俩孩子晚上太闹腾,阿沅威吓他们的话都已经从‘狼外婆’变成‘皇祖父’了。
一吓一个准儿。
由此可见这俩孩子是真怕太上皇。
之前因为兄妹俩在皇帝议事的时候去了一趟乾清宫,被太上皇拿出来说了两句,从此以后这两人便不爱去乾清宫了,生怕再被多嘴的大臣告状到了宁寿宫。
阿沅恶趣味地打算再劝两句,前头就来通报说‘皇帝驾到’。
听到这通报,不等阿沅起身,两小只便率先冲了出去,大皇子到了拐角处还不忘叮嘱阿沅:“母妃你身子重,走慢一些才好,千万别着急到前头去。”
说完就跑了。
阿沅便真听了自家大儿子的话,在后院里足足坐了一刻钟才起身绕过正殿去了前院。
远远地就看见父子三人坐在东偏殿门口的石桌前正在说着什么。
庆阳正趴在水琮的腿上耍赖,将那一身常服滚得皱巴巴的,大皇子依旧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但那小嘴儿叭叭的,也正一刻不停地说些什么。
至于水琮嘛,明明皱着眉头,眼底却是带着笑意,只是两小只没发现罢了。
又站了好一会儿,水琮仿佛看见了她,这才点了头答应了。
两个孩子站起来欢呼一声,然后便手拉手地跑了,水琮这才快步朝她走了过来,他朗声笑道:“你在这儿看了多久了?也不知上前帮朕解解围。”
说着,便十分自然地扶住阿沅的胳膊,揽住她的腰。
阿沅笑道:“你们父子三人培养父子感情,臣妾必然不能上前打扰不是?”
她叹了口气,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若不是臣妾给乾清宫送了汤,陛下是不是还不会来看看臣妾?今儿个庆阳还眼圈红红地跟臣妾说她想父皇了呢。”
“前朝着实有些繁忙,冷落爱妃了。”
说起前朝事,水琮就忍不住地蹙眉,江南河道又决堤了,依旧是当年甄应嘉督造时遗留下来的问题,几年之前溃坝之处已经修建好了,今年春汛倒是固若金汤,可另一处堤坝又溃坝了。
辛亏江南那边如今能主事的都是自己人,钱明峰等人日日在堤坝上检查,提前叫老百姓们搬走了,避免了很多百姓伤亡,但刚播种的农田又彻底毁了。
“陛下瞧着都憔悴了,便是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站定脚步,阿沅满是担忧的目光看向皇帝的脸,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脸颊。
“还是爱妃心疼朕。”
其它的妃嫔见了他要么唯唯诺诺,要么眼底冒绿光,哪有珍妃这般心疼他。
阿沅抿嘴莞尔,这才继续跟水琮手拉手进了后殿。
关上房门才继续开口问道:“陛下刚刚是答应了庆阳想跟着圣儿一同读书的请求?”
“嗯。”水琮坐在条褥上,身子懒洋洋地靠着,手里抓起阿沅看到一半的书翻了翻,见是话本子又随手放了回去:“庆阳愿意学就去学,朕的公主,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日后那小皮猴可算不会来磨臣妾了,这几日真是叫臣妾头都大了。”阿沅摇摇头笑道,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水琮捏了捏她的脸:“爱妃该早些派人去乾清宫告知朕才是。”
“让她自己说,臣妾才不帮她呢,省的日后吃了苦回来哭,说是臣妾让她去读书的,如今这样就好,吃了苦只能往自己肚里咽,哪里能责怪别人。”
水琮见阿沅竟然想看自己亲女儿的笑话,顿时也跟着笑了。
“你这个当母妃的,可真是促狭的很。”
阿沅得意地‘哼’了一声,靠过去说起另一件事:“前两日臣妾听圣儿说,保龄侯的夫人又有些不好了?”
“哦?”
这件事水琮还真不知道,这会儿一提,水琮便跟着想了起来:“朕记得,保龄侯的夫人好似姓文吧。”
“好像是。”
“保龄侯如今似乎也只有一个独女?”
“嗯,比庆阳大几个月,据说很是机灵可爱。”
水琮点点头,没说什么,只让长安去了太远,叫赵太医往保龄侯府走了一趟,毕竟是皇长子老师的夫人,病了的消息还递到了永寿宫,于情于理都该叫太医走一趟才是。
第51章 红楼51(捉虫)
赵太医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下了值,赵太医换了身常服,在老妻的唠叨中用完了晚膳,这才拎着药箱带着药童溜溜达达地去了保龄侯府,他的马车很小,青棚的,也没走正门,只从偏门报了名讳与来意,很快便被门房请进了自家老爷的书房。
保龄侯史鼏如今身体大好,不似从前那般枯瘦如柴,几年的调养,早已将他的身体调理好了。
如今的他看起来身子挺拔,容颜清俊,温润如玉,颇有些当年史老侯爷的气质。
“下官见过史侯爷。”赵太医见到史鼏便抱了抱拳。
史鼏赶忙双手去扶:“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套。”
他们俩算是老熟人了,当初史鼏身体不好,便是请的赵太医来医治,当然,那时候动机有些不良,指望着赵太医这较真的性子,在医治不好的情况下,能将周锡儒老先生请出山。
可惜啊……
赵太医只有在宫里才较真,到了外头傲的很。
他治不好就是真治不好,指望着他摇人……那是做梦!
几个菜啊,就醉成这样?
史鼏抹了抹脸,哪怕对赵太医当初的见死不救有点儿意见,如今也不能摆到面上来:“不知赵大人今日登门……”
“珍妃娘娘听闻令夫人身体不适,特派下官到贵府来看看。”
所以不是他自己要来的,是珍妃娘娘请他来的!
犹记得当初传说史鼏的病被神仙治好了,他是不信的,立即便到保龄侯府来查看情况,手一搭上脉就懵了,他都下了死亡通知的人,竟真的身体变好了,连脉象都比以前有力太多。
那时候的史鼏还不似如今的康健,但那生机勃勃的脉象是骗不了人的。
赵太医很是想不通,难不成天底下真有神仙?
他还真去找了周锡儒,奈何师父扛着锄头急着出门,只扔下一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慢悠悠地走了,只留下赵太医一个人蹲在自家师父的小院儿门口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师娘看不下去了,把他喊进门喝了碗粥,这才算是过去了。
史鼏哪里知道就这么一会儿,赵太医心里就差点写出一本长篇小说,他只觉得十分感动:“只是大皇子见臣面露愁绪才问了一句,没想到竟被大皇子转告给了珍妃。”
而珍妃竟然真的记在了心里,给宣了太医。
珍妃安排的太医,和他自己拿名帖请的太医是不一样的,宫里安排的会登记在太医院的病案里面,太医们治疗的时候便会谨慎许多,也会上心许多。
而那些拿了名帖请的太医,若是急病人家或许会上点儿心,若是个慢性病,大多是开个太平方便糊弄过去了,譬如他的好姑母,被太平方糊弄多年,用的还都是好药材……他真怕哪天她再把身子给补坏了。
“娘娘宽仁,如此便不客套了,赶紧带下官去给令夫人把脉吧,这病症可拖不得。”赵太医不想跟保龄侯多客套。
史鼏也心系妻子的病,便带着赵太医去了内院。
文氏住在内宅的正院,刚进院门,就闻见浓浓的苦涩汤药味,还有一股艾草味儿似有若无地飘来,院子里两个婆子正抱着扫把说着话,倒不是偷懒,而是累了歇息一会儿。
这会儿见到史鼏来了也不惊慌,只行了个礼便抱着扫把退下了。
再往里走,打帘子的丫鬟见来了人,早早地掀开帘子,等他们靠近了才屈膝小声行礼,说话的声音很小,仿佛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
赵太医从前院走到后院,一路走来感受到的便是保龄侯府的规矩和保龄侯府……节俭。
真的,他也不是第一次到勋贵家了,这保龄侯府绝对是下人用的最少的一家,前院里就书房门口站着两个小厮,一路走到内院,也只看见了几个粗使婆子,等到了正院后,才看见一个打帘子的丫鬟。
等真的进门了,才终于感受到了点侯府的排场。
两个大丫鬟正坐在杌子上绣花,里面一个丫鬟坐在床沿,一个脸色蜡黄,身形消瘦的妇人正靠在她的身上,另一个丫鬟手里托着碗,手里举着勺子小声劝着:“夫人您就再吃一口吧。”
妇人摆摆手,声音虚弱却温柔:“不了,我已经饱了。”
“怎么就饱了,夫人你才吃了几口呢。”
“实在是吃不下了,不若先温着,待稍后饿了再吃几口?”她没拒绝丫鬟的好意,却也没有顺从,只温柔地提了个建议,倒不是她性子软,而是她知晓,这几个丫鬟是真心为了她好。
夫人都这么说了,丫鬟也不好强求,便只好端着碗准备退下,谁曾想走出雕花月洞门就看见侯爷站在外头,连忙就跪下了:“侯爷。”
“嗯,夫人可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