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金姑姑坐镇指挥,原本还有些忙乱的产房立即变得井井有条了起来。
几个贵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候玥儿最沉不住气,略带讥诮地说道:“还是珍妃娘娘好福气,身边有金姑姑这样能干的人儿,在这凉信殿里也能如臂使指。”
阿沅瞥了她一眼:“侯贵人倒是夸对了,金姑姑于生产之事上,确实十分有经验。”
侯玥儿先是一愣,随即就想到了眼前的珍妃已经生过一胎了,还是龙凤胎,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两个孩子……她的目光瞬间落在了珍妃那高高的肚皮上面。
眼中有渴望有羡慕,紧随其后的,便是浓郁的嫉妒。
她咬紧了后槽牙,恨不得将那肚子里的孩子掏出来塞进自己的肚皮里去。
阿沅无视候玥儿,转而看向其它几个贵人。
这些年来,她与这些勋贵出身的贵人井水不犯河水,她住在西六宫是个死宅,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就连早起请安,和她们都不在一条长街上行走,而这几个贵人也看不起她的出身,俨然一副不屑搭理的模样。
所以阿沅这会儿看她们,只将将把脸和名字对上了号。
候玥儿虽然最先开口,却是坐在第三张椅子上的,也就是说,在这个四人小团体中,候玥儿的地位排第三,排第一的是陈仙蕊,名字挺仙气,面貌却很端庄,坐在那儿时背脊挺直,面带浅笑,倒是比如今的皇后瞧着还有大妇气质,另一个马沁月姿容不如陈仙蕊,但自带一股子弱柳扶风的气质,瞧着也很是文静。
只最后一个柳雪……
“嗯?”
阿沅蹙眉:“柳贵人是病了么?怎么瞧着脸色这般苍白?”
柳雪被点了名,身子不由瑟缩一下,心中暗道不好。
往常出门,她的脸上总要扑上一些粉,再上一些胭脂增加血色,今日传召的急,她已经卸了妆容打算就寝了,便想着反正天黑,便是不妆扮也不会叫人看出来,却不想,这珍妃眼睛这般锐利,竟一下子发现了她脸色不好。
自当初入宫后半年她的身子就已经不大好了。
平常总是嗜睡,面色也越来越差,可偏偏来诊平安脉的人总说她身体康健,只肠胃不大好,这些年也一直在调理肠胃,也因着她这个病症,皇帝很不喜欢她,几年了,也就刚入宫那会儿侍寝了两次,后来就再没传召过了。
这些年她之所以能够在这深宫里活的滋润,全靠娘家支持。
“回娘娘的话,婢妾只是这几日头有些疼,所以才瞧着有些苍白。”柳雪垂着头,声音细细的,叫人听着有些费劲,也透着一股子病气。
“头疼?”
阿沅回忆以前的柳雪,竟找不出丝毫她的画面。
好似每次出现的时候,这柳贵人不是垂着头走在最后面,便是跟在其它几个贵人身边沉默不语。
阿沅:“……既如此,正好这会儿有太医,叫太医看看吧。”
屋子里的武常在生产时间过长,坐在外面等的实在无聊,阿沅闲不住,不多时这院子里留守的太医就开始了会诊,这留守的太医不是旁人,正是赵太医。
赵太医是明牌了的永寿宫铁杆分子,还是水琮亲手送给阿沅的,所以这会儿武常在产子,他得避嫌,但他医术又实在是好,便也留在院子里等着,万一出了事那几个太医不中用,他还能顶上。
参加完宫宴相携而来的帝后二人到了凉信殿,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珍妃坐在椅子上正端着碗喝汤羹,下面摆着一张桌子,赵太医坐在一张小圆凳上,对面坐着端庄的陈贵人,这会儿正伸着手叫赵太医把脉呢。
随着一声‘陛下驾到’与‘皇后驾到’,一群人呼啦啦全都跪下了。
水琮喊了免礼,又亲自上前将屈膝行福礼的阿沅给扶了起来,才问道:“你们这是……”
“回陛下,珍妃娘娘瞧着柳妹妹面容苍白,便叫赵太医给柳妹妹看诊,婢妾们瞧着有趣,便也请赵大人给姐妹们把把脉,一直听闻赵大人医术高明,只是平常赵大人只负责珍妃娘娘,如今碰见了,可不就好奇了么?”说到最后,陈仙蕊还捏着帕子掩嘴轻笑了一声。
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
这是想说她跟赵太医勾结么?
阿沅心下嗤笑一声,嘴也不饶人,她看向水琮,语气略带嗔怪:“陛下您瞧,臣妾就说只叫赵大人护着臣妾的胎这件事不可取,陛下还说是臣妾多虑了。”
水琮捏着阿沅的手,神色淡淡:“皇嗣要紧,赵卿是爱妃用惯了的,自然当以爱妃为主。”
这话一出,陈仙蕊的脸色都僵住了。
牛继芳坐在主位下首的那张椅子上,也不插嘴,只静静坐着等待着。
阿沅本该再往后挪一张凳子,只是水琮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便只好坐在了水琮的身边,也幸好皇帝的椅子格外大,两个人坐着也不觉挤得慌。
陈仙蕊被驳了面子,接下来便也不再言语。
水琮拉着阿沅陪了一会儿,见她不停地眨眼睛便知道她累了,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爱妃身怀皇嗣受不得劳累,凉信殿这边有朕和皇后看顾着,爱妃还是先回飞鸾阁歇息去吧。”
阿沅闻言愣了一下。
倒是没想到水琮还挺贴心,她当然不会拒绝,于是立即起身:“那臣妾便先回去了,这边就辛苦皇后娘娘了。”
牛继芳这才颔首回应了一句:“分内之事。”
阿沅又给帝后二人行了个礼,才上了仪仗回去了飞鸾阁,倒是金姑姑留下了,毕竟皇帝皇后没来之前,一直是金姑姑在产房外忙碌着,她也知道分寸,没往产房里去。
所以武常在这一胎是好是坏,都与永寿宫无关。
阿沅回了飞鸾阁便睡下了,等到次日醒来后才得知,武常在这一胎生的凶险,一直到五更天才生下了一个公主,而且产后还大出血了,几个太医一起施针止血,才堪堪保住一条命。
“不过……日后怕是不能有孕了。”
金姑姑叹了口气:“太着急了,昨天过了午时就喝了催产药,硬是过了两个多时辰那催产药才起了效果,那时候前头宫宴已经快开始了,这才没能及时报过去。”
武常在是个不大安分的,之前曾想过投靠永寿宫,被永寿宫这边拒绝后,她便有些战战兢兢,再加上她虽怀了身子,可本身却不大受宠,身边伺候的也没几个聪明人。
这一次之所以会喝催产药,也是被凤阳阁给刺激到了。
武常在觉得是因为大皇子和大公主生了一个好时辰,才得了陛下宠爱,便早早的选好了中秋节,中秋佳节本就是极好的日子,若她的皇儿生在这一日,想来也会得到陛下喜爱。
如此,这才下了狠心冒了险。
只是她的手段着实差了些,负责给她安胎的刘太医至今未曾投靠她,所以这催产药是她宫里的小太监趁着出宫的日子,从外头的药房抓的,人家的催产药本就是给生产艰难的妇人在生产时喝的,哪里知道这催产药买回去是给没发动的孕妇喝,所以这药效……自然也就打了折扣。
“二公主也是可怜。”
阿沅叹息,这孩子还没足月呢,可以算是被硬生生催下来的。
“是啊,二公主生下来时哭的跟小猫崽子似得。”哭了两声就没了声音,吓得几个太医差点以为这小公主夭折了,后来才发觉,这小公主身子弱,哭不动了。
“陛下可曾给了赏赐?”
“给了,不过没给常在晋位。”
水琮没发落武常在就够好了,哪里还会给她太多赏赐,若非昨日是中秋,说不得武常在就要喜提禁足抄经失女的大礼包了。
宫里没孩子的宫妃那么多,水琮可不介意给孩子换一个有慈母之心的母妃。
只不过……
二公主身体太孱弱了,瞧着就不像是个能养大的,皇帝干脆也就没提这回事,所以这二公主如今还留在凉信殿武常在身边养着。
“既然陛下给了赏,咱们这边也该准备了。”
阿沅吃了口小包子,又喝了口汤才继续说道:“你今天下午就回宫里一趟,将三个常在的赏赐全都带来,武常在这一生,其它两个人也快了。”
这连番的惊吓,想来那两个常在的胎也不大安稳了。
“是,娘娘。”
“紫珊这次未曾跟来行宫,你回去后与她联系一下,看看皇后娘娘那边都赏了些什么,咱们比着她低一等便可。”
金姑姑点了点头,尽心服侍着自家主子用了早膳,又对外宣称阿沅昨夜劳累,吩咐侍书与司棋别让主子出门,这才带着满心的担忧出了行宫。
谁曾想,到了山脚下却遇见了栖凤殿皇后身边的小太监,瞧着样子,好似也是回宫里取赏赐的。
金姑姑没上前搭话,而是等那小太监的马车走了,她才叫了出发。
玄清行宫距离京城不远,天快黑的时候也就到了。
金姑姑先回永寿宫检查了一番,好些日子没回宫,永寿宫里也只留守了一些宫人,金姑姑也怕有人趁机搞事情,将手伸到永寿宫来。
检查完了金姑姑便趁着夜色出了门。
如今宫中无人,她们这些当奴婢行动便自由了许多。
御花园里,系统嬷嬷们围坐在吴玉江的庑房小院里,紫衣嬷嬷一副能够当家做主的模样,招呼着紫弍与紫珊吃瓜子,倒是吴玉江揣着袖子蹲在门口,正帮着望风呢。
“金姑姑您可来了,紫衣她们就等着您呢。”
吴玉江一见金姑姑到了,赶忙迎了过来,声音里都带着几分讨好。
自从投奔了永寿宫,吴玉江这几年的日子便很好过了,不仅做了御花园大总管,还跟紫衣两个人合伙过起了日子,紫衣认了储太嫔身边的大宫女桑叶做干女儿,这些年逢年过节他也能跟着收一些鞋子荷包之类的物件。
可以这么说,这宫里除了皇帝和老圣人,就属他吴玉江日子最好过了。
就连御前大总管长安恐怕都比不上他。
“在外头守着吧,我先进去瞧瞧紫衣去。”
“欸,您快进去吧。”
吴玉江为金姑姑推开小院儿门,等她进去了,又帮着把门给带上,好好一个大总管这会儿蹲着缩成一团,不注意的话说不得还能踢一脚。
金姑姑进了屋子里。
紫衣第一个开口:“哟,大忙人可算来了。”
“行了,哪里来的怪话,叫人听了不舒服。”
对于紫衣的嘴她是服气的。
紫衣立即闭了嘴,紫弍则举起手,扬了扬手里的玉牌:“正好你来了,我记得主子给你换了个[寻医问药]的技能牌来着,快来看看,这玉牌我们三个瞧着都不大对劲呢。”
金姑姑走过去接过玉牌。
结果一入手脸色就变了:“这玉牌哪儿来的?”
“皇后私库里的,就放在架子上。”紫珊手里还捏着瓜子呢:“我就是觉得这玉牌给人的感觉不大好,便想着你今儿个回来肯定要跟咱们见面,便拿过来给你瞧瞧,怎的,这玉牌不对?”
金姑姑垂眸,手里翻看着玉牌。
很小的一块玉牌,触手温润,上面只雕刻了四个字——[多子多福]。
第62章 红楼62
“多子多福?”
金姑姑嗤笑一声:“这哪里是什么多子多福玉牌,这是断子绝孙玉牌。”
抽出手帕将玉牌给重新包好了放回到桌上,自顾自地抓起一把瓜子:“回头将这玉牌想办法塞进那些赏赐里面去。”
“咱主子这是想出手?”紫衣的眼睛瞬间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