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到学校,我才知道教授要我回来远不只是因为外国教授对我的建模感兴趣那么简单,负责带我研究生客厅的教授是个七十多岁的老数学家,因为热爱,所以接受了学校返聘。他不常带研究生,手底下三个学生就我不是博士。老先生年轻时留过洋,说起来英语口语也算不错,可年前生的一场病让他口齿受了些影响,在和美国教授交流方面有了困难。所以他叫我回来,一是为了学术交流,二根本就是图方便,想找个翻译。
想起临走前陪着南禕在公安局的穆中华,我有点情绪:“老师,师兄他们呢?”
我问起我两个读博的师兄。
老爷子朝我摆摆手:“他俩平时忙学业,趁着假期在家搞对象,我这个做老师的哪里好打扰,你不是单着呢吗,我就想着喊你了。”
我心想:老师啊,你不能因为我单着就打扰我啊,这不构成因果,你要知道,如果你不打扰我,说不定我就有对象了呢……
再埋怨也没办法了,在夏热未消的川州市,我陪着从Uy of Chicago来的Professor Ruez一行四人参加了一天的学术交流后,开始了在我看来相当无聊的观光活动。
川州市地理位置靠南,夏末有秋老虎。我是个不爱出汗的人,四十几度天气跟着几个老外绕城跑了大半天也觉得热。Professor Ruez是个精力旺盛的大胡子老头,才逛完川州市的地标明珠塔,又提出去江边游船,和Professor Ruez同行的三人是他的学生,两年一女,两个男的里有个体力不大好,上船前我说买点水回来,我老师中途早嫌热跑了,现在学校这边就剩我和我们系的一位主任。主任比比划划,操一口半生不熟的英文和外宾说话,跑腿只能我来。
卖水的摊子离得不远,我一个来回,拿了几瓶水回来,可回来时,我看到不少人都围在岸边喊着什么。我仔细一听,明白了:有人跳江。
我抱着买来的水几步跑到江边,还没看清情况,身后有人推了我一把,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下去,面前是江水算不上清澈的川江。
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则笑话。
【穆中华】
警察只许一个人去见程风,我留在大厅里等南禕。刚刚来时的路上,我发了条短信去给顾千山,有个律师在总比我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强。
律师来的很快,却不是顾千山,对方自我介绍说是顾千山的朋友,姓李,他说顾千山现在人在外地,来不了,托他过来看看。李律师在公安局的熟人看起来不少,和我见过面就进了我们刚刚进过的那间办公室,也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总之没一会儿,我看到南禕和程风一前一后从走廊那头一扇门里出来了,程风脸色不好。南禕的情绪我看不出,但也好不了,我想。
“你的身份证暂时要扣押在警局,还款完成前警方会限制你的出行,尽快筹钱吧。”李律师说。程风点点头,接连说了好几个是。
我却不信了,都被骗了,程风去哪筹钱还账呢?
我觉得我有必要给南禕打针预防针。
晚上回到家,吃了饭,我叫她进了卧室:“小禕,在钱这个问题上,你不能帮他。靠女人脱困的男人大多不会感激女人,相反都会有自卑心理,甚至仇视你也说不定。”
“我知道。”我没想到南禕答应的这么痛快,有些惊讶。
真的?
真的。她拿过我床上唯一一个毛绒玩具,一只维尼,扯着它耳朵说:骗你干嘛?他才做生意时我的钱都给了他,我现在没什么钱了,除了准备结婚的那点。
你还打算和他结婚?我问。私心上我真不想她嫁给程风。
我也不知道。南禕说。
“南禕,”我端正姿态坐好,“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到底喜欢上他哪点,我看程风除了什么事儿都顺着你外,也没什么其他啊。”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程风和那人一点都不像吧。”
我用几秒时间反应过来,南禕口中的那个“他”是她之前说过的很要好的那个男朋友。这要是多大一个混蛋啊,能让女生分手后赌气似得找一个和他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在一起。
我不认同南禕这种破罐破摔的做法,虽然理解:“南禕,趁早和程风摊牌,他压根不是你的菜,你这样不仅委屈自己,对他,说实话也不厚道。”
我的话让南禕噗嗤一下笑了,她说:“中华,你是不是巴望我俩分手许多年了?”
是的呗,许多年了都。
穆子业咚咚咚的跑进房:“小禕姐姐,你是不是要和程风哥哥分手了,太好了,我要快快长大,好做你男朋友!”
看吧,巴望你俩分手的不止我一个,我一巴掌拍上穆子业的后脑勺:“小屁孩,你才多大点儿。”
南禕决定等程风渡过这段时间再说分手的事,她和我说要我找个时间请顾千山、李律师还有叶之远吃个饭。
我想不通干嘛叫叶之远,可还是打给了他。是个女的接的,操口美国腔,她说“Aha,you are Ye’s friend,he fell into the river and got injured。”
我举着电话眨眨眼,操口标准东北话:你说的啥?
【大家好,我是私语酱家的东北版翻译机,楼上那句英文翻译如下:唉呀妈呀你是老叶他对象吧,他不小心掉沟里了,没大事儿,揍是脑子随便进了点水~。】
【PS:提示,明天是正月十五加情人节,留言前十抢红包啦,下午一点更新,还是老规矩,登陆情况下2分留言撒,祝大家好运,节日快乐,木有情人的有情人,有情人的就爱情甜蜜撒~~】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穆中华】
我家这几个人基本都是会外语的,外婆和隔壁邻居大妈打麻将时学会说幺鸡是one chi,韩琤因为业务需要,见到外国友人头句话管保是Wele to Linshui,beer or coffee?临水曾经作为中国的代表城市举办了一次不算小的国际活动,外国人喜欢去她的超市买罐装啤酒和咖啡,韩琤对这句话记得特别牢。至于死猪,她对磅秤上面的刻度超级敏感,绝对分得清kilogram和jin两个单词。我英语学的算多的,四级虽然没过,词汇量还是有的,但这些的前提是需要把单词放在纸上,如果是听力的话,那么请您将语速放慢两倍,连播三遍,切一句的单词不超过十个,那么区分单词生僻与否,我偶尔可以进行真人对话交流。
所以总结起来,我家英语最好的要数每天持续在中央科技频道、体育频道、英语国际频道轮番收看的穆子业了。
南禕当时不在,我叫穆子业给我做翻译,不巧,他正蹲在厕所里拉屎,我敲门他不开,我一气,直接拿备用钥匙开了门。
“穆子业,帮我听听那个女人说什么呢?还有她怎么拿着叶之远的手机?”
穆子业不答我,弯着腰拿小胳膊紧紧挡在腰上。
“屁孩儿,零件长全了吗,还害羞来,”我转身不看他,手背着递给他手机,“快听,不然我就把你上个月尿床的事儿告诉南禕。”
我清晰的听穆子业嘀咕了个词儿,骂我的。然后他接了电话,一句一句的反应:有人跳河,之远哥哥也跟着掉河里了,然后受伤了。
这什么情况,怎么听着像殉情似得呢?我转身:“你翻译的到底对不对啊?”
穆子业不满我质疑他的英文水平,想抗议,可手护着下三路,压根没法分神,脸涨的通红:“爱信不信,穆中华你转过去拉!”
我没理他,拿过手机对着电话用我印象最深刻的几句英语和她对话:Who are you?Where is Yezhiyuan?
等我听懂答案时,人稍微有点愣的,他什么时候回川州去了,怎么都没听他说过,还有这个叫马啥的女的是谁啊?
也许是我表情不大对,本来想报复我的穆子业拉完屎提起裤子就跑出了厕所。我揉揉鼻子:“穆子业,你不冲厕所!”
顾千山那边也是有事来不了,原本的聚会索性就这么取消了。那天之后,我一直想着再给叶之远打个电话,我心里想的是,再怎么也是个可能成为数学家的书呆子,可别脑子随便进了水,傻了再。可我没时间,南禕已经决定等程风生意上的事情过去后和他谈谈,在那之前,我要帮她准备不久后要在川州开的小店的前期准备工作。
南禕家境不错,可她性格独立,是个不爱依靠家里的人,她家里还有个哥哥,南禕从小受到家人的呵护,不是因为程风这事儿,南禕是不会和家里闹翻的。希望她和程风分开后,能和家人和好吧。这么想的时候,我和南禕一人手里拎着两袋布料往公交站点走。城郊的批发市场,地址有点偏,走着走着,我们忽然被一伙人拦住了。
“你们俩……谁叫南禕?”说话的是打头一个身材精瘦,胳膊纹了不少纹身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抢在南禕说话前开口:“我是,你们谁啊?”
“你?”他打量我的眼神轻佻,上上下下的,我恨不能手边有把勺子,他要是再看下去,我直接上去挖了他眼珠扔地上当泡踩。
他没打量多久,就朝左右扬了扬下巴,随着他动作,他身边上来两个人。纹身男说:“既然你是,那就跟我们走趟吧?我们老板要见你。”
切,我认识你们老板是谁啊!我扔了手里的袋子,甩甩手,朝南禕使个眼色让她报警,然后冲纹身男说:我不认识什么老板,也没时间没心情,告诉你,我不去。
我不怕打架,大不了打个鼻青脸肿,可今天我觉得这群人是来者不善。
果然……
纹身男笑笑,从口袋里拿了张纸出来,他伸长胳膊在我脸前甩了甩,天黑了,路灯昏暗,我压根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可我听得见,纹身男说,“我”的男朋友程风和他们老板借了钱,说好了没能力偿还就拿“我”赔给他们老板。
我心里一阵冷笑,程风,你还真他妈是王八蛋。
“他借得钱凭什么拿我抵债,你在我脸上看到我姓杨了?没事能当喜儿抵债?告诉你们,今天想带我走可以,除非我死了。”其实我胆子没那么大,可能真是被程风那个王八蛋气疯了,就想干一仗,反正我也不是南禕,就算被他们带走了,也没事,应该没事吧……
我叫南禕先走。可南禕脑子抽筋了似得,竟然朝纹身他们说她才是南禕。
不就是个名吗,又不是金子,还要抢的……我彻底无语了。
盯着围在我们身旁那一大票人,我对南禕说:咱俩负隅顽抗一下?
负!必须的!她说。
我觉得这女人打架成瘾了。
可是还没开打,耳边传来密集的警笛声提醒,我才发现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警察叔叔,效率也太高了吧!
后来等我看到穿过警车朝我们走来的顾千山时,我看看南禕的表情,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南禕慢慢朝顾千山走去,站在他面前,张开胳膊,要抱抱的姿势。她比顾千山矮些,顾千山真弯下腰,然后我看到南禕勾着顾千山的脖子,抬起膝盖,狠狠的给了他下三路一下。
哎呀妈呀,好疼!断子绝孙脚啊,我真想给南禕点个赞。
【叶之远】
我是之后才知道穆中华是打过电话给我的,当时我觉得有热热的东西沿着我的眼角流下来:穆中华好不容易打次电话给我啊……
电话是Marlin接的,她是Professor Ruez这次来中国随行队伍里唯一一个女学生,Professor Ruez对他这个学生很照顾,所以就算那天是她跳江,害我莫名其妙也被人推下了江,为了照顾中美友谊,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我也只能眼看着她在我房间走进走出,一个逐客令都不能下,就算她还让我错失了穆中华的电话。我压着心里的火气,真想不通,什么时候我一个学生也有了影响两国外交的地位。
我掉下去的时候,腿撞上了江边一块凸起,不轻不重的伤,却需要静养一星期。
也好,一星期后开学,穆中华就回来了。
唯一让我糟心的是Marlin时常来病房看我,每次我“委婉”地让她回去时,她总会眨眨她那双蓝蓝的眼睛:“Oh,Ye。Your injury was absolutely because of me。I have obligation to take care of you。”
你有义务照顾我?照顾我帮我吃我的苹果、和我的牛奶,看我的书?
哎,我算知道了,没脸没皮这事吧,真是不分人种,天下大同。
但是Marlin有点好处,她喜欢和我聊穆中华。她问起她的专业,年纪、兴趣爱好。我问你也没见过她,干嘛对她那么感兴趣?
于是Marlin和我说起那天我错失的那通电话,她叫穆中华是神奇的东方少女。
“Ye,你知道?她的英语实在是太蹩脚了,但是就算蹩脚,她可是我见过的说英语蹩脚,说得却最理直气壮的中国人。天,她的英语在我们国内都算得上外语了!”Marlin比比划划,和我形容她和穆中华对话时候的情形。
我推下眼镜:“你会中文?”
Marlin眨眨眼,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距离:一点点。
她的一点点比起穆中华的英文可是多了许多点,想起Marlin说她也听不大懂穆中华的英文,我忍不住笑了,我在考虑将来是否可以给穆式英语单独拉个语种出来。
眼见着住了几天院,穆中华再没来电话,我有些沮丧。可想想,直接去找她效果未必好。我想起了顾千山。
出门前,南禕男朋友的案子不知怎样了,我可以问问这个,捎带着打听下穆中华的消息。可没想到,顾千山也负伤了,知道他伤在哪里,为什么受的伤,我不厚道的笑了:“千山,我是真好奇你之前到底怎么人家小姑娘了。”
“别好奇我,和你说个事儿,穆中华回川州了,差不多今天就该到了。”
啊?!当时,无数种思路在我脑子里头打着架,她怎么提前回来了?几点到?是去学校了吗?这些个想法最终成了一条,说不定她会来看我。
我有点小兴奋,坐在床上推了推眼镜,后来护士小姐进来查房时我还让她看了看我的衣着。
我觉得我不该是现在这种毛头小子的样儿啊?
可是从上午等到下午,我想去厕所了,穆中华还是没来,实在忍不住了,我起身扶着墙,一点点挪进卫生间。
正方便时,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忘了说,医院为了防止患者晕倒在卫生间,只在门上安了一个简易划勾,本来就不牢靠,恰巧我住的那间,划勾直接就坏了,于是我和穆中华四目相对,我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她倒是挺淡定地,拎着水果篮子先转了身,背对着我说:没事,我什么也没看着。
过会儿,她吹声口哨:没想到,不小嘛?
我:……
这两句是一个意思吗?我觉得我语文没学好。
【私语酱很正式很正式的在这个日子里和大家说句,祝我亲爱的小伙伴生活圆满,都得幸福。私语酱爱你们。】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