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姿这下开始怒火中烧了,娇娇小姐哪里忍得下他这种语气,当即便起身,慌不择乱地朝门口走去。
室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后院的柯基蹬着小腿跑进来,席川嫌弃地抓住它,丢到浴室去。
他冷哼一声,卷起袖子在狗身上使劲搓着。
☆、疑似曾相识
高春华和严道清协商好婚后财产分配的事情后,两人一道回到了老宅。
虽然两人的关系走到这一步,但严道清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曙光,因此这事儿也就没急着告诉家里人。而今天刚好是一个月一次的家宴,高春华决定最后去一次那个压抑的婆家,也算是做了一个交代。
车子到了大门口,管家早就在外面等候,高春华迅速补了个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再怎么憔悴,在婆家人面前,她也是要抬起头来。
严道清没急着下车,见她在补妆,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哀求的味道:“我们非要走到这一步吗?二十年的夫妻情分,说实话,我真的放不下。”
高春华闻言,放下粉饼,看向身边的丈夫:“当初你养人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严道清,真的别说了,我也不年轻,不想因为这件事有一辈子的阴影。没有哪个女人忍受得了丈夫出轨。”
他握紧方向盘,抽了一根烟出来含在嘴里,点燃,狠狠吸了一口:“我混,我承认自己错了,还不行吗?我他妈就是鬼迷心窍了!”
高春华收回视线,看着镜子里那张保养得体但也能看出风霜的脸,沉默半响后才说话:“宫静为你堕胎了吧。”
严道清一口烟含在嘴里,很久才吐出来,眼里满是震惊和慌乱:“你从哪里知道的?”
“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她将镜子放回自己包里,在下车之前轻描淡写地说,“你妈不一直嫌弃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吗?离了也好,以后没机会念叨我。”
严道清也跟着下车:“这件事能别掺合进来吗?你不要孩子,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一直在我妈面前不停说好话,她好几次都被气病。咱不说别的,我要不要孩子无所谓,我妈年龄摆在那里,她又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能怎么做?”说到这里,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沉声道,“等会儿在饭桌上别多说话。”
高春华一听,很快冷下脸来:“你倒是扯到这事儿上面来了。严道清,别忘了我不要孩子的原因!我告诉你,就你妈那臭脾气,我今天就是离了婚才好,省得她总是在我面前摆脸色!只有你一个儿子,好哇,你不是就去给她找生孙子的女人了吗!”
“我要是真的是想让宫静给我生当初就不会让她打了!”严道清声音提高了几个度,拉住她手臂的力度也重了几分,“还有,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别提她行吗?”
“你倒是撇得一干二净。”高春华嗤笑,看着他沉黑的眼眸,“说不定她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
这话一出,严道清浓眉紧皱,死死地盯着他,一旁的管家见两人都是一副要干架的表情,赶紧上前劝和:“先生,太太,家里边儿的亲戚都等着呢。”
两人对峙了几秒,最终严道清还是松开她的手。
“我们刚才的话别和宅子里的任何人说,明白吗?”进去之前,他朝管家吩咐道。
高春华冷冷一笑,捏着包包率先走了进去。
**************
这边,乔崎在两个小时以后收到了席川发来的资料。她没多做考虑,回了条短信:谢谢,不过你这次的速度很慢。
那边也很快回复:回家的时候遇上麻烦事了。
乔崎想了一会儿,迅速编辑:罗姿?看来你的烂桃花真是开得旺盛。
她迅速联想到今早上那个长相清丽的女厨师,果然男人吸引女人第一眼还是要靠气质和皮相,偏偏这男人两种都占了。乔崎不是个会欣赏异性的人,但也不得不说,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荷尔蒙的确太过招蜂引蝶。
而正在指挥人将沙发换掉的席川在收到这条短信后,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回:
我心里只装着一个人,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这突如其来的类似告白的短信,竟让乔崎手心一紧。
不知为何,这个无赖又缠人、自大又桀骜的男人竟然让她生生讨厌不起来。其实她仔细想想,从一开始,无论他表现得怎么惹人厌,她都没有真正讨厌他。本身她不会太过和人群走得很近,一旦异性有示好的倾向,她都刻意避免。可对席川,她却意外地海纳,甚至可以说是纵容。这种感觉很不妙。
她以前和他有过接触吗?
不,她超于常人的记忆力告诉自己,脑海里并没有这个人的信息。可为什么他会说“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乔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脑海里竟然还会对除了案子以外的事情这么细致地进行分析,当下心脏一紧,急忙将短信的界面按掉。
然而几秒之后,她又将其打开,发了一条短信:我们以前有过交集吗?
收到短信的席川眉眼冷清,握着手机看了好半天,却始终没有回她。搬来新沙发的工人问他:“先生,这个要怎么放?”
“就按原来的放。”他收好手机,缓步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处于好心情状态的席川,头一次抑郁了。
而迟迟没有收到他回复的乔崎也撇开这件事,专注投入到案子中。她把席川传过来的资料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殷邵阳这个男人的确不简单。
殷邵阳,男,年龄二十九,出生于G市龙凤镇松炎村,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建筑系,典型的凤凰男。二十五岁回国,后来在古董界混了一年,之后又干起了私家侦探这一行。
“职业跨度倒是挺大。”乔崎轻哼,翻着他的各种照片。等翻到一张他在G市一个有名的古董交易市场的照片时,突然凝了神色——上面竟然有宫静。那个时候她还在读大四……乔崎继续看下去,遗憾的是,除了这一张,其他的都不再出现她的身影。
而且资料显示的内容在殷邵阳二十七岁时还断了半年之久,给出的说法是由于生病在郊区疗养。而在之前,他参加过一个考古队的行动。
乔崎敛眸思考了几秒,拿出手机拨给席川。
还伫立在客厅的席川被手机频率的震动给稍稍惊了一下,最后发现是乔崎打来的,心情颇为微妙。她是专门打给自己来求证的吗?他要告诉她真相吗?他待会儿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可惜陷入少女思维的法医智商也降低不少,根本忘了之前他早就预想到的她会来找自己求证关于资料的事,所以当那边的乔崎开门见山问出资料的可信度时,他足足怔愣了几秒。
“我看资料上面缺了半年,至于疗养的可信度,我觉得为零。”
席川语气清浅地开口:“……这个可以自己去求证。”
乔崎蹙眉道:“你的情报网不是堪称‘伦敦街头的小乞丐’?”
“我只负责收集有用的情报。”静默片刻之后,他语气缓慢地说,“这种事只能有最全的‘表面信息’,所以接下来要靠你一层一层地把它剥开,不是有趣多了?”
乔崎:“的确是有趣。”
说完,她正准备挂电话,却听那边的男人说:“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想知道答案吗?”
还没等到她回答,他便替自己说了:“那晚,的确是我第一次见你。”
“我知道了。”说完,乔崎便匆匆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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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围绕着这几个人在发展,层层包裹,但仅有的线索很少。”乔崎在小黑板上画了一个大圈,写上死者和几个嫌疑人的名字。
李群率先道:“我看昨天审的那个殷邵阳就很可疑。”
她看向李群,“你的直觉是正确的,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和宫静在很久以前就有过交集。”说着,她把那张有宫静和殷邵阳两人的照片在幻灯片上放出来。
众人一惊,看来这件案子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其中的蹊跷恐怕很难连在一起。
张二捅了捅旁边的郑恒远:“你不知道这事儿?”
郑恒远沉默地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否认还是在承认。乔崎朝他这边扫了一眼,接着说:“死者生前的通话记录和电脑上的所有使用记录都被消除得一干二净,在现场也没发现可以用来进一步分析案件过程的有利痕迹,所以这次的着重点必须转移到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中来。而当时进入房间的顺序是:严道清——叶晴——殷邵阳。快递员最先进去,但不在怀疑范围内……”
“为何把快递员排除在外?每个人都有一定的嫌疑,不是吗?”罗姿突然举手发言。
乔崎定定看了她几秒,语气淡淡地开口:“一个当晚急着回家给孩子过生日、白天跑遍G市大街小巷的普通快递员,有什么理由去杀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并不是每一个案子都有出乎意料的路人罪犯。还是,罗警官你认为他伪装技术高超得能躲过我的眼睛?”
罗姿被当场哽在原地,撇过头不再说话。她望着对面的墙壁想,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我等着你们落水失蹄那天。
乔崎收回视线,继续道:“当然,严道清也被我排除了,他不会蠢到为了一个即将要抛弃的情人而杀人犯罪,被查出来只会毁了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道清集团现在正是发展的巅峰,我查了他的行程,每天基本都安排得很满。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没有任何杀人动机。”
☆、第31章 片刻暧昧
说到这里,乔崎将眼神移向郑恒远。
室内静默了一段时间。大约一分钟后,郑恒远眼神坚定地看向她,默许地点点头。
乔崎勾唇一笑,在幻灯片上放出了一些资料。
“Children of God,上帝之子,流窜在美国和世界不少地方的一个美国邪*教组织,专门宣扬性乱和世界末日论。在1986年,该组织改名为“家庭”或“爱情之家”。实际上,它是由极端不法分子组织和教唆儿童卖*淫、成人淫*乱行为的一个教会。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众位都清楚。”乔崎撑着桌子,看向众人,表情晦暗不明,“宫静在其大二时,出国当交换生一年,曾经因为某种原因而误入过这个组织。昨晚我和席法医在检查她的尸体时,在其左耳上发现了七个耳洞以及臀部纹身的痕迹,另外,她在最近几天内还有过吸食du品的行为,说明她在美国染上的陋习一直还保留着。当然,这条线索是郑警官提供的。”
郑恒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关于宫静的这段经历,他从来不曾知。她在美国当交换生那段时间,他还在上警校,别说见面,就是连电话都难得打一个。每次打过去,她虽然态度不冷不热,但他都没察觉到任何异样。直到她死的那日下午,发了一个短信给他,内容是这样的:Children of God,这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那是她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而当他看到这条短信时,已经是在几个小时之后,那个时候已经迟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所谓的“上帝之子”是个玩意儿——推人如火坑的一双脏手。
张二问:“这和死者被害有任何联系吗?”
乔崎:“很显然,死者在向人发出死亡讯号,换句话说……”
“一个生前藏掖得死死的秘密,一旦说出来,就代表她知道自己的下场。”她用极其缓慢的语气道。
“实际上,死者被蛇咬的时间被席法医精确到了八点半,上下浮动不过一两分钟。而从监控录像来看,殷邵阳是在八点二十五分离开。”乔崎继续分析,“这期间有五到六分钟的空隙,宫静吞噬安眠药,又跑去卫生间呕吐出来,然后在猝不及防的时刻被尖吻蝮攻击。之后一直没有打电话求救,恐怕是因为她根本就有死的心思,人在受伤的状态下,要么求生*极其强烈,要么会因为某种原因自暴自弃。宫静属于后者。”
“这么说,死者生前有自杀的倾向?”李群道,“我大胆做个猜想,会不会是有人拿她在美国加入‘上帝之子’的事情威胁她,或者,会不会有什么视频之类的东西。”
乔崎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几秒,接着离开:“尖吻蝮是被人刻意放出来的这大家都很清楚,李警官的猜想也很有道理。我为什么把这两件事并列在一起说呢?”她迅速在黑板上写了“动机”两个字——“要了解一个人为什么杀人,他的动机,往往是促成罪恶的第一推手。”
经过这么一分析,张二摸着下巴道:“这么说,凶手极有可能是叶晴或者殷邵阳,或者说,殷邵阳的可能更大一些。”
“不尽然。”乔崎否定这个说法,“不过他肯定有份儿。这个男人极度自信,甚至有些病态,得等我进一步调查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殷邵阳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仅限于凶手这么简单。他是冲着她来的,乔崎心里比谁都清楚。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呵,那天他给她看的短信实际上并不是宫静发来的,而是一个带着明显挑衅意味的信息:
I came here for you. (我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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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崎再一次站在席川家门口,是在第二天早晨。别墅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线条比平时要温和许多,门前的两棵巨大香樟树正抽出新枝,空气干净而清新,晨雾打在脸上,让她对这个地方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她调整了一下思绪,正要按下门铃,大门却下一刻自动开了——席川早就已经穿戴整齐迎接她,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这里,脸上的微笑都不差毫分。
“早安。”他站在门口,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清晰的五官还有些睡意,但丝毫不显得违和。席川今天没有穿正装,而是着了一件衣摆齐膝的黑色风衣,皮靴和裤子也是浓得化不开的黑,衬得皮肤更加苍白;衣领处翻得一丝不苟,没有丝毫破绽。
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回道:“早安。”
“需要进去坐一会儿吗?”他问她。
乔崎:“既然都猜到我会来,就不用拐弯抹角了,法医先生。”她一叫他“法医先生”,就有股说不出来的调侃意味。
席川双手插兜,回头看了眼蹲在门口一直摇尾巴的柯基犬,然后朝她微微一笑:“我还是喜欢你直接叫我的名字。”
“席川。”她依着他的意思叫了一声。
男人一怔:“嗯?”
“我发现你不是一般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