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两个人去了机场,J省省城到S市的正点航班不多,无可避免地,应许在候机厅碰到了韩千重一行。
韩千重的额角上包了一块纱布,神色疲惫,和他同行的是个穿着僧衣的和尚,应许觉得他很面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韩千重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中又惊又喜。
江寄白凑到她耳旁,低声问:“不去谢谢他吗?”
应许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躲他都来不及。”
“那说明你还是没有放下。”江寄白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里面坐会,你自便。”
应许呆了呆。
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做,韩千重大步走到了她面前,她避无可避。
“你的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韩千重盯着她眼睛下淡淡的青色。
她的确没睡好,将近凌晨两点才迷迷糊糊睡去,中途被莫名的心悸惊醒几次,早上六点就彻底清醒了。
可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
两个人已经是熟悉的陌生人了。
“挺好的,”应许淡淡地说,语气生疏而客气,“对了,昨天的事情,还没谢谢你。”
韩千重的嘴角有些僵硬,半晌才问:“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
应许抿了抿嘴唇,半侧着脸,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忽然笑了笑。
韩千重的眼神热切了起来,牵了牵嘴角,想要回应一个笑容。
“是你替我挡狗血的代价吗?”应许的声音轻快却残忍,“如果是,那就可以。”
韩千重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呆呆地看着她。
“还有,”应许的手心握紧,尖锐的痛意从指尖直传到心脏深处,“别再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很好,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韩千重默默地转过身去,步履缓慢地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应许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等着那股刺痛过去。
她希望他快点忘了她。
更希望他不要再掺和到她的事情里来。
他有大好的前程,别轻易地被人毁了。
“阿弥陀佛,应小姐,你还认得我吗?”有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旁响了起来。
应许茫然抬起头来,好一会儿才把焦距对准那个和尚的脸。
服过安眠药的后遗症其实挺严重的,从前她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大不如前。
“紫檀经书。”那和尚微笑着提醒。
应许这才想了起来,惊喜地说:“怎么是你?好端端的,怎么出家了?”
那人叫周穆生,是那本紫檀经书的原主,应许和他在那次拍卖会后有一面之缘。
“我们家族信佛,成年以后,都会选择一个时间段去出家礼佛,让你见笑了。”周穆生摸了摸光亮的脑门,笑容儒雅,“多谢你了,我后来才知道,是你捐助了龙兴寺的重建,古迹也是你找人修复的。”
“也要多谢你了,我看到视频了,让你们费心了,挟恩图报,真是让我羞愧。”应许双掌合十,朝着他致谢。
“只是举手之劳,更何况,破除诳语,是出家人的本分。”周穆生笑得云淡风轻:“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不如跟我去念几段清心咒。”
周穆生的表情非常眼熟,应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她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失声叫道:“慧静法师!你和他……”
周穆生笑着看着她:“你还不知道吗?慧静就是龙兴寺的主持,现在在S市*寺参学。他是我的远房堂兄,那本紫檀经书,是他托我拍卖的,我这次就是去S市看他。”
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
应许有些感慨,原来她和慧静法师居然有着这样的缘分。
那天现场一团混乱,等她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两天过去了,慧静法师已经不见踪影。
她曾经去过一趟*山,却被告知慧静法师去云游了,归期不定。
周穆生十分健谈,佛理、文学都很精通,两个人聊得十分愉快。
和以前稍有不同的是,周穆生三句不离佛经,看着她的气色,建议她修身养性,吃斋茹素……
还没等周穆生多说,韩千重僵着脸过来了:“大师,借步想请教个问题。”
应许看着周穆生被韩千重拉走了,隐隐约约听到他说的几个字:“……不……出家……”
正好江寄白也在贵宾厅里冲她招手,她就和周穆生颔首示意,走进了贵宾厅。
“聊什么呢?这么长时间。”江寄白难得脸色有点慎重。
“没什么啊。”应许有点纳闷。
“和尚的话,听过就好,千万不要太往心里去,只要别象蒋方啸那货一样去害人,就是在修佛了。”江寄白有些不悦。
应许愣了一下,不禁莞尔一笑,这一个两个,都是在担心她要出家吗?真是……杞人忧天。
出了S市机场,融融的暖意扑面而来,两个地方的温度相差十多度。
程桓来接的机,十分贴心地带来了一束鲜花。
应许觉得这个小男孩挺有潜质的,这近俩月来的表演尽心尽力,物有所值。
程桓很绅士地和她行了贴面礼。
韩千重的目光如骨附髓,应许硬起心肠,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他一份。
“许许,今天去我公寓吃饭好不好?我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程桓接过她的行李,期盼着问。
“好。”应许微笑着捧场。
程桓的眉眼有些雀跃,嘴角却矜持地抿着,努力让自己不是那么孩子气。
江寄白打趣说:“小桓,什么时候还会这一手,我能来蹭饭吗?”
“江哥你尽管来,我求之不得呢。”程桓高兴地说。
三个人说笑着,和乐融融地朝外走去。
“应许!”韩千重在背后叫了一声。
应许的脚步顿了顿,却不想停留。
“我有话和你说。”韩千重却疾步走了上来,想去拉她的手。
程桓警惕地回过身来挡在应许面前:“你要干什么?”
机场里人来人往,这样杵着太难看,到时候来个新闻就热闹了。
应许的眉头微蹙,只好示意程桓让开。
可没想到,程桓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倔着脑袋不肯让。
江寄白过来打圆场:“来,小桓,去替应许买瓶水。”
程桓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江寄白去了前面的零售店。
“说吧,什么事?”应许淡淡地问。
韩千重盯着她,胸口急剧地起伏着,忽然,他一个箭步窜了上去,一下子抱住了应许。
他的力气很大,大得仿佛要把应许揉碎,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熟悉的味道席卷而来,应许有片刻的晕眩。
“应许……”韩千重的声音痛楚,带着祈求,“别这样,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可别这样,我受不了……”
应许瞬间清醒了过来,抬手就去捏他的手腕:“松手。”
韩千重却充耳不闻:“你明明心里还有我……应许你别骗我……”
应许一狠心,手上使了个巧劲,韩千重痛呼一声,手臂一麻松开了。
应许往后退了一步,咬牙说:“韩千重,你少往你脸上贴金,我……”
“他长得像我,”韩千重站在那里,目光热切而狂乱,声音低沉却清晰,“他的眼睛和嘴巴,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丝狼狈从应许的脸上一闪而过。
当初江寄白从相熟的娱乐公司叫来了十多个男孩让她挑,一溜儿的青葱粉嫩。
她一眼就挑中了程桓。
后来也证明她的眼光没错,程桓是个出道没多久的歌手组合,还没来得及沾上娱乐圈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人阳光开朗,体贴细心,演起情人来得心应手。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程桓长得和韩千重有那么三分相似,却一直自欺欺人装着不知道。
她认为韩千重很快就会放弃,更不会留意到程桓的细节。
以前听到些风言风语就觉得她脏的男人,看到她和别人当众*,能忍受几回?
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韩千重一下子就变了性子。
六年的付出都没能换来他的一次回眸,可因为她差点死了一回,韩千重忽然就发现了她的好,这样的爱情,岂不是太好笑了?
“应许……是我错了……是我太骄傲,太自我,被人蒙蔽了双眼,”韩千重低低地呢喃着,“让我用以后的日子来弥补……”
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如果这表白早来几个月……
应许恍然惊醒,她狼狈地后退了一步:“那只是因为……因为我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
“我只是喜欢这种长相的而已,恰巧,你长得是我喜欢的类型,现在,相比起来,小桓更合我的心意。”
“对不起,别再执着了,多保重,再见。”
韩千重整个人都在发抖,双唇微翕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应许咬紧了牙关,没有再看韩千重一眼,朝着远处的江寄白和程桓疾步而去。
一连好几天,应许都十分忙碌。
蒋方啸栽了一个大跟头,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两天消停了点,不知道暗地里在谋划着什么。
几个一线城市的思必得广场,应许需要轮流去巡视,马上就要到一年一度的黄金旺季,能否将广场的销售额重新拉起来,就看这一轮的活动策划了。
江寄白也有自己的家族事业要忙碌,不可能一直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