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韩千重朝卧室走去,可不知怎么,他在卧室门口顿了顿,折返走向吧台。
走到吧台,韩千重看到了那块掉下来的紫檀经书。
几秒钟的怔楞之后,他的眼中骤然发亮,大步奔跑起来。
“应许!你回来了?”
他跑进卧室,拉开了窗帘。
“应许你快出来!”
他跑进书房,把门拉得“哐啷”作响。
“应许你别和我开玩笑了,出来我就原谅你。”
他跑进客房,用力地拉开大衣橱,把挂着的衣服一股脑儿撸下。
……
他里里外外把这三百多平方的房子搜索了两遍,这才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手里捏着那本紫檀经书,闭上了眼睛。
应许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韩千重这是怎么了?被解磊打傻了吗?
她回不回来真的重要吗?
赶紧去开始你的新生活啊!
根本不用对她心存什么歉疚。
这只是一场交易,一场买卖。
韩千重得到了金钱,而她,得到了他六年的身体。
现在银货两讫,该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你的道德感作祟个什么啊!
过了半个来小时,韩千重忽然坐了起来,在手机上翻找了好一会儿,拨通了电话:“川川,你刚才有没有到家里来过?”
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他振作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应许姐可能回来了,你知道她有可能去哪里了吗?……好,你赶紧去老宅看看,我明天再去找江寄白他们。”
韩千重挂了电话,把那本经书翻来覆去看了一会,放在脸上贴了贴,然后倒了一杯红酒,喝了两口。
随后,他走到卧室,拿出了应许以前给他留的那几封信,一张张地摊了开来,又把明信片放在中间。
他研究了好一会儿字迹,嘴角的微笑更深了,又拿起明信片亲了亲。
随后,他走到了卫生间,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最后,他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挑选衣服。
看起来他对衣柜里的衣服都不是太满意,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走到了另一间客房,打开衣柜,这里都是一些没拆挂牌的新衣服。
应许看着他取出了一件白衬衫,一条牛仔裤。
应许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是上次七夕她买的,是一个她很喜欢的国际品牌,这件白衬衫是用麻料和棉布剪裁而成,修身的版型,衬衫下部是一大块晕染的古典印花,很有韵味。
韩千重个子高,人瘦,隽秀中带着书卷味,这件衬衫的韵味很适合他。
而牛仔裤是那种超薄的,磨得很浅的那种蓝,臀部这里和衬衫呼应,浅浅地用水墨的笔法晕染了几道。
可韩千重却不要。
那天应许不知道怎么着了魔,很想看韩千重穿上这套衣服的模样,软语相求了好久,让他就穿一天,两个人过完七夕就随便他处置,丢了扔了都好。
韩千重只是象现在这样,僵硬地捧着这套衣服,半晌才说了一句话:“你命令我穿吗?如果是,我就穿。”
结果当然没穿成,就这样被收进了这个衣柜。
当时的应许,不知道为什么连这么一件小事,韩千重都能这么别扭,哦不,可能不是不知道,是不想知道。
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韩千重这样别扭,只是因为……他不爱她。
韩千重在卫生间里换衣服,从半敞开的门,应许可以看到他精瘦的后背和修长的双腿。
他的动作舒缓而优雅,应许的目光有些痴迷。
总是这样,韩千重的一举一动,上一刻能把她推入万丈深渊,下一刻却将她拱入云霄。
衣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合身,将他隽秀优雅的气质衬托得愈加出尘。
只是他一转过身来,挂彩的脸上就有点惨不忍睹。
他照了照镜子,从厨房里拿来了些冰块,包在布上,在乌青上敷了片刻,折腾了好一会儿。
应许越看越纳闷,他拾掇得那么好,这是要去见谁吗?
韩千重却没出去,又给自己倒一杯红酒,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浅酌慢饮。
电视机开着,放着一部韩千重以前从来不会看上半眼的家庭伦理剧。
韩千重漫不经心地看着,目光却不时地朝着大门瞟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锁咔哒一声,韩千重几乎像个弹簧一样地跳了起来,冲到门口用力地拉开了门。
有人哎呀一声摔了进来,是刘川川。
刘川川的声音在发抖:“韩大哥……他们都说……应许姐死了……”
☆、第 9 章
韩千重和刘川川坐在地板上,地上摊着信纸和明信片。
韩千重的语声冷静:“不可能,我对比过了,这明信片的字就是应许的,她十几号的时候在F国,现在应该回来了。”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这紫檀经书放在酒架的最上层,门窗都关紧的,没人进来过,除了应许,我想不出谁会把它碰下来。”
“会不会……是……应许姐的鬼魂回来了?”刘川川怯怯地问。
应许在旁边抖了抖,这小姑娘,居然还真一语中的了。
韩千重勃然大怒,一脚把茶几踹得远远的,厉声说:“不许再胡说,她不可能死了。”
刘川川有点害怕地抽噎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辩解:“我也不想应许姐死啊,可老宅的吴嫂说的,应许姐的好朋友来过了,说应许姐不会回来了,老宅过两天就卖掉了,要是应许姐还活着,她怎么可能卖掉老宅?那是她从小住大的地方啊!”
“可能是太大了,放着浪费。”韩千重喃喃地说,他振作了一下,“这里也是她的家啊,她可以住在这里,卖掉老宅筹钱救公司。”
“可是……”刘川川绝望地看着他,“我听说,思必得被并购了,不再是应家的了,还怎么救……”
韩千重呆呆地看着她,又振作了一下:“公司没了也好,她每天赚那么多钱也没见她开心过。”
刘川川愕然看着他,显然是在为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而愤怒,她憋了好一会儿才忿忿地说:“应许姐为什么不开心你不知道吗?和公司有什么关系!”
韩千重颓然垂下头来:“我……我只是……”
“要是应许姐真的死了,”刘川川的眼神悲伤起来,“韩大哥你会难过吗?”
“难过……不知道……”韩千重有点茫然,半晌才很肯定地说,“不可能,应许绝对没有死,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信。”
说着,他拿起了旁边的红酒杯一饮而尽。
“我也不信。”刘川川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眯起眼睛喝了一口,喃喃地祈祷着,“应许姐是好人,菩萨会保佑她的。”
应许看了一会儿,又去四周游荡了一圈,等她回来的时候,刘川川已经走了,而韩千重则一杯接着一杯,把一瓶红酒喝了个底朝天。
韩千重的酒量只能说是中等,一瓶红酒已经能让他半醉了,趁着他不注意,应许朝着地上的那本经书走了过去。
她屏住呼吸,朝着经书伸出手去,手指一握,穿书而过。
她有点失望,凝神思考了片刻,集中自己的意念,再次用力朝着经书摸去。
经书几不可见地动了一厘米。
应许欣喜若狂:天,她居然真的能碰到东西!她不是一个孤单单飘荡的魂魄了!她可以和别人交流了!
她开始四处乱摸,可是转了一圈以后她颓然发现,除了那本紫檀经书,她还是象以前一样,没法碰触到任何物体。
古物,佛物,或者是两者叠加,对她才是一个意外。
“叮哐”一声响,酒杯掉在了地上,应许转过头一看,只见韩千重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应许……你回来了……”
应许悚然一惊,一动不动,几乎以为韩千重看到了她的魂魄。
韩千重的眼神迷离,显然是喝醉了。他冲着她伸出手去,在空中虚抓了一把:“你没事吧……别太难过了……”
应许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韩千重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忽然冲着前方傻笑了一声:“你看……我穿着这衣服好不好看?”
应许想笑,她的眼光向来很好,韩千重穿着这身衣服,很好看。
可是,现在,再好看对她也没用了。
“对不起……”韩千重低低地呢喃。
那种酸涩的感觉又来了。
何必道歉呢?感情是自由的,爱情没有对不起。
应许闭上眼睛,快步朝着外面走去,她需要二十楼的风,来吹散这酸涩。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应许回头一看,韩千重倒在沙发上,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胸口,神情痛苦。
几乎是下意识的,应许一秒钟就飘到了韩千重的身旁,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着急地去摸他的额头:他头痛了?发烧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可什么都摸不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沙发上翻滚到地上,看着他趴在地上干呕,看着他一头撞在了茶几上,额角蹭出了鲜血。
应许胡乱地按着对讲门铃;她扑在韩千重的手机上,按着按键想拨通电话要叫刘川川回来;她穿出了墙壁,在二十楼的高空大喊……
可是,全部都没用。
任凭你用尽全身力气,却还是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几乎令人崩溃。
不,她只是想安安静静地离开人世,她愿意下地狱接受她自杀的惩罚,可是,她不想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心爱的人在眼前受苦。
就算韩千重不爱她,就算韩千重曾经背叛她,她也希望他能够现世安好,带着她的祝福,幸福地活下去。
她那么爱他,这份爱融进了她的骨血,虽然她离开了,可只要韩千重幸福了,就好像她自己也幸福了一样。
她向所有她知道的菩萨和神灵祈求着,祈求有人能出现,随便是谁,就算是元彤彤也好,救救韩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