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只好将吹风机关掉,起身走出教室。
“喂,你好。”中规中矩的开场白,临安迎窗而立,心想,貌似这是他们第一次通话呀……
对方也同样礼貌地回应:“你好。”然后,他顿了下,“在做什么?”
“在教室画图。”临安伸出食指在格子窗的玻璃上轻轻写笔画,一点一横一点一撇一竖然后横折弯钩……
“新课题?”
“不是,还是色彩构成。”这时写到一捺了,“室友阑尾炎手术住院了,明天上午交图,所以……”她拖了个长音没有继续往下。
那边不知在做什么,他没有立即回应,临安食指的动作不由得放慢。
在她慢腾腾写到又一个一撇时,终于传来:“还差多少?”
临安一愣:“……纸还没干。”
这次他对答得飞快:“建筑馆十点关楼,你打算回寝室熬夜?”
“我是打算闭馆后去通宵自习室的。”嗯……在寝室画图会打扰到她们休息嘛。
对方沉吟了会,原本清朗的声线突然压得很低:“临安,要不要来我住的地方?”
临安的第一反应是——你住的地方?男生寝室?你你你你你疯了么?
直到听说是他和李斯牧在校外合租的公寓,稍稍缓了口气,心跳却再一次乍起:“呃,不用了,通宵自习室更有气氛。”连她自己都觉得说话的语气好虚。
“自习室的桌子和阶梯教室一样窄,画板放不开,手脚也不能施展。”
“……”
“夜里会很冷,有没有多带一件外套?”
“……”能别再说了么?
“你一个人?厕所在走廊尽头,你自己去怕不怕?”
“……”求闭嘴!
像是感受到这边的情绪波动似的,那头真的闭嘴了。
临安却又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真的是学建筑的么,为什么老爱和她打心理战?
真的好郁闷啊!
在决定要不要去之前,临安迟疑了好久才问:“就你一个人在么?”
“不是。”
哦,不是就好……
那么,去吧?
可是,还是好郁闷啊!
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临安闷闷不乐地说:“学长,你知道你在我的通讯录上的备注是什么么?”刻意停顿一下,轻而缓地继续,“奸商。”
话毕,解恨地掐断了通话。
握着手机回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终于后知后觉,他说要来接她的……临安一下子傻住了,刚骂人家是奸商,一会却又要见面……
唔,让她死了吧-_-!
用袋子把狼毫笔和水彩颜料装起来,临安收拾妥当,A君问:“陆临安,你回去啦?”
临安有点心虚:“……是啊。”
过了十分钟,手机震动。
奸商:我到了。
临安看着这两个字,头大地想,要不要销毁物证?
嗯……毁!
行至楼下,意外发现商策竟然是骑车来的。难怪比预想中快。
他单脚点地,见她出来,将车头调转了方向:“上车。”
其实临安心里明白,他说上车是指上自行车,可他说话的神情和语气怎么那么像上私家车-_-!
莫非,这也是和气场有关?
一刻钟之前才经历第一次通话,转眼又要共骑了?呃,果然是奸商……
小心地坐上车,画板抱在膝上,另一只手扶在车后,以为他这就要开动了,哪知,他扭了头过来,“袋子给我。”
“……”这种时刻也不忘帮她拿东西呀-_-!
看他把袋子挂在车把上,印着华联标志的塑料袋随着自行车的前行而四向摇摆,临安甚至能听见袋子噼里啪啦的摩擦声。
呃,不会打到你的大长腿么?
临安忍了又忍,还是没问。
她一开始因为拘谨没有调整好坐姿,现在上路了,就更不好动来动去影响平衡了。
保持着越来越难受的姿势,临安看见从身旁经过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回过头来,那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是想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判断自己的辨识力是否如常。
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临安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自在,脑袋尽量去放空。
突然一个颠簸,画板从膝上一滑,临安赶忙往怀里收,身体却由于前倾几乎要栽下去,那只原本扶在后座的手下意识就抱住了某人的腰。
顾不得影响平衡了,临安终于扭啊扭地换了个坐姿。可是,坐着舒坦了,放在腰上的手该如何处置?
喂,赶快收回来呀!
这样想着,指尖便随之一缩。可,还没来得及收回,温暖宽厚的掌心就覆了下来:“别乱动。”
“……”之前整个人都扭成麻花了怎么不说,现在就动动胳膊而已啊-_-!
临安的神经全都绷紧了,血液仿佛是从他的掌心下方向身体四周迸发的,皮肤相贴的地方……好热。
她忍不住了啦!
“那个……你单手骑车真的没问题么?刚刚双手骑,我还差点掉下去了……”
明明是警示加指控啊,为什么口气软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威慑力-_-!
身前的人明显很自信的样子,不但如此,而且还怪起她的不是:“差点掉下去难道不是因为你没有抓牢我?”
“……”果然没有半点威慑力啊……
面对他如此“坦率耿直”的话,临安竟无言以对。
晚风徐徐,他覆着她的手一路驶过图书馆,驶过墨月桥,再驶过北门食堂。光影碎碎,车和人的影子在身后拉长。
以后春花开了秋月清,冬阳落了夏虫鸣,他来唱歌她来听,烈烈青春有人应。
☆、第20章 .第一次过夜
行过一个十字街头下过缓坡,就能看见小区的一个入口了。保卫室的大爷正坐里面听广播,商策单脚停下,临安脚尖触地,稳稳地下了车。
门禁很严,必须在门禁机前刷卡才能进,临安以前住的小区连监控系统都不齐全,多年未住过商品楼,见到这状况不免有些唏嘘。
小区的景观做得很漂亮,小桥流水,湖光山色。当然,湖是人工的死水湖,山是太湖石堆叠的假山。
夜色浓郁,只有风拂过时水纹才会波动。
临安跟在商策身后,一路细看,在心底勾勒出大致的绿化布局。
等他停好车,画板就又转接过手了。
临安无奈,两手空空地和他站一起总觉得无处安放,好像抄口袋觉得别扭,垂在身侧也觉得不自在似的。
无意识地搓了下手心,被他撞见:“冷?”
“还好。”笑了下,心里却在想,他骑车没有戴手套,手心却那么烫,莫非是因为皮太厚了?
临安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电梯内的不锈钢板像面光滑的镜子,倒映出对方望过来的神色,临安一惊,几乎是立刻收敛住嘴角的幅度,表情局促得像是课堂上搞小动作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
除了默默叹气为自己的谨小慎微感到悲哀,临安已经无法再过多评价什么了-_-!
出电梯,开门,进屋。
商策在门后的鞋柜里找出一双簇新的男士拖鞋:“穿这双凑合一晚吧。”
临安愣神:“谢谢。”
他看她一眼,有点强调的意味:“不用。”
“……”唔,这是基本礼貌嘛。
换好鞋走入客厅,两室一厅的一个小公寓,装修得自由闲适,很有田园风格。
临安把画板竖在沙发扶手边,看着餐桌上处于休眠状态的笔记本发呆,旁边摊开着一张草图,硫酸纸上标注着大大小小的建筑尺寸。
而这时,他脱了外套,身着一件灰色羊毛衫问:“想喝什么?”
“……水。”
悄悄地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李斯牧的身影。难道已经睡了?
商策倒了杯热水给她,手里居然多了个暖手宝,而且外形还是……灰太狼。
“这个……”和你气质不符啊……
商策插上电源充电,转身抬眸,看见她微讶的目光:“怎么?”
“呵呵……好可爱。”干笑中。
“可爱么?”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哦,那我以后不嘲笑斯牧了。”
临安好像有点转过弯来:“原来不是你的呀。”
略带遗憾的语气令他轻轻挑起眉。
临安囧。
赶快画图,别再说话了-_-!
临安将水杯放下,手伸至沙发扶手下拿起画板:“我该抓紧画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