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正当她做好准备去继续绝望承受时,只觉身体深处一道极强的暖流涌过,身上一股超重力压来,一切折磨,赫然停止。
他……睡过去了!
今晚只做了一次,便睡过去了!
他先支撑不住,总算放过了自己!
诧异、欣喜、悲伤、惆怅,还有……各种各样的情感,瞬时共同凝聚盘踞在凌语芊的心头,百般滋味!
她毫无知觉的身子,纹丝不动,出神呆望着头顶尊贵华丽的天花板,依然,不敢相信!
直到,那鼻鼾声越来越粗促,身上的躯体全然地放松开来,她终敢确定,劫难已过!
昨晚彻夜缠绵加上今天上午、下午都沉沦纵欲,就算是个铁人也未必坚持得了,何况,他只是个比常人骁勇彪悍一些的血肉之躯!
她正式发出了一个深呼吸,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当然,满腹悲愁不减。
又是一会儿过后,凌语芊轻轻推开了贺煜沉重的身体,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下爬出来。
她这才见到,自己雪白娇嫩的身上,一块青一块紫一块红,满布他的痕迹,几乎惨不忍睹,而某个地方,更是如火烧般的灼痛辛辣。
她先是轻轻动了一下两脚,而后咬着牙关,艰难吃力地下床,费了好大劲头,总算顺利进入浴室。
在浴缸注满热水,她整个泡浸下去,四肢张开,背靠着浴缸边缘,闭上眼,边回忆今晚的情景,痛定思痛。
她就那样静静地泡在水里,到了水差不多转凉,她又接着注入热水,然后继续泡浸,反反复复,直到身体的疲惫和酸痛消除不少,这才起身离开水面,套上睡袍,重返卧室。
偌大的房间,依然安宁静谧,柔和淡雅的灯光倾泻而下,洒满整个房间,包括,大床上那抹高大修长的人影。
她略作沉吟,随即继续迈步,回到大床上,在贺煜身边盘膝而坐,出神地看着他。
酣然大睡的他,脸上已无凶残冷酷的骇人表情,深刻俊美的轮廓,线条柔和了不少,与刚才那个杀伤力极强的“猛兽”已经决然不同。
其实,她最喜欢看他睡觉的样子,因为这个时候的他,让她倍觉温柔和心安,让她不用再因为看不透他总是高深莫测的样子而感到惊慌与忐忑,让她……不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间又对自己做出什么伤害的事。
是的,他很多时候都出其不意,毫无预警,而且,总是用同一种手段来伤害自己,这种手段,就是他自以为的“惩罚”,今晚,他认为自己不再听他的话,故又用这种不知用过多少次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即将三十而立的大男人,在她看来,他根本就是个小孩子!今晚的事,要是让采蓝知道,采蓝必定又会骂他是个重口味的大色狼,每次都用性来解决问题!采蓝一定会说,NND,叫他有本事换个新点子,别有用这招来欺负你!
一抹苦笑,在凌语芊的唇间逸开来。她继续神思恍惚地注视了他一会,也收回视线,开始躺下。
她毫无睡意,只睁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天花板上静静闪耀的小灯,直到天亮!
宁静的晨曦,把窗帘染白,她起身,走到窗户那,拉开窗帘,让自己沐浴在柔和的晨曦和新鲜的晨风中。
少顷,她渐渐不满足于此,大概梳洗一番,换上一袭干净的裙子,拿起手机,离开房间,乘坐电梯直达一楼。
五星级酒店都配有一个很大的花园,早晨万物苏醒,生机勃勃,百花开始斗艳,正好,这园子里,也有栀子花,看着洁白淡雅的它们,她不禁想起华语菡昨天给自己展示的那件白色裙子,想起,天佑为自己亲手制作的玫瑰花裙,尚未平复的痛,再次席卷而来。
她取出手机,拨通采蓝的电话。采蓝正起床准备上班,故很快便接通,首先对凌语芊这么早打电话给她感到惊讶和担心。
“语芊,早安,这么早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采蓝清脆的嗓音随着电波徐徐传来,隐隐透着关切和紧张。
凌语芊稍作思忖,毅然道,“采蓝,他来了。”
“他来了?谁?贺煜吗?语芊,贺煜来北京找你了?”
“嗯!”
“噢,太棒了!算他识趣,还知道来补救。”采蓝心情一轻松,马上恢复其顽皮的个性,揶揄道,“他昨晚到的吗?那你们昨晚是不是缠绵恩爱了一夜!”
凌语芊樱唇一扯,不再吭声。
采蓝见状,渐渐地,意识到一些事,不由收起玩味,急切地问,“语芊,怎么了?难道我猜错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快告诉我,语芊,快跟我说!”
凌语芊继续沉吟片刻,终大概说出了昨天的事,说完后,整个人已经再次被浓浓的悲伤给包围住。
冯采蓝了解情况后,果然是先对贺煜痛骂一顿,紧接着,回归正题,自个分析道,“照你这么说,那个女孩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定不浅,不过,同时也说明,他虽然失忆了,但潜意识里,还是存在某些习惯和才能。”
凌语芊不语,悲切更甚,连采蓝只是听自己说,便能确定他和华语菡的关系不寻常,看来,他真的很可恶!
“不过语芊,目前最困扰你,最让你不知所措的,其实并非华语菡,而是天佑的存在,让贺煜给知道了吧?哎,这男人真是,自己吃自己的醋,还爆发到这种程度!他要是知道天佑就是他,知道让你念念不忘的男人就是他,不知会是如何反应呢!”冯采蓝继续往下述说,忽然稍顿,“语芊,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不如就此把真相说出来?”
把真相说出来?凌语芊单薄的身子,禁不住地一抖。
冯采蓝也稍停了片刻再继续,“我们之前不说,是因为你才嫁给他,如今,看他这吃醋样,百分之百是爱上你了!兴许程度不及天佑,但只要有爱,事情就好办!你可以先说你和他分手那部分,堕胎的事,以后再算。说的时候,你尽量有多惨就说得多惨,有多委屈就说得多委屈,说你是身不由己,说你和他分手后,这几年怎样度日如年,怎样痛苦煎熬,怎样生不如死……”
“呃……”凌语芊忍不住长吁一声。
冯采蓝又是一顿,呵呵两声笑,恢复严肃和认真,“虽然我说的有点夸张,但事实上这几年你真的极不好过不是吗?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的泪眼攻势,到时你务必发挥这个优势,他看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心中再有气,也会被心疼给冲走。”
“万一,他不信呢?”凌语芊做声,终于正式回应,语气悲观得很,“贺熠说了,贺煜知道的话肯定会去调查,而结果,会跟贺熠一样,什么也查不会,那么,他会认为我说谎,认定我这样编造来欺骗他,结果,必定更糟糕。”
冯采蓝一听,再度安静,且这次,足足有一分钟之久,然后,骂出一句,“可恶,到底是谁封锁了这些消息呢?封锁这些消息,有何目的和用意呢!”
凌语芊也继续悲愁满怀,这个问题,已经困扰纠缠了她很长时间,任她想破头都得不到结果。
“采蓝,该起床了,再不快点要迟到了!”
两人正都苦苦冥思间,一声响亮的呼唤,打破沉默。
凌语芊听出那是采蓝的母亲的声音,于是道,“采蓝,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你快去准备上班吧。”
“呃,没事!别管我妈,她就是个急性子,时间早着呢!”冯采蓝也回神,极不在意的语气,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对了语芊,你和天佑交往期间,应该有拍过照吧?譬如手机、相机或者贴纸相等,有相片,就可以证明你们的过往。”
可惜,凌语芊讷讷地回了“没有”二字。
和天佑从相识到分手,将近五个月,情侣间各种行为和趣事都做过,当然也包括拍照,但由于担心被家人发现,那些相片只存在天佑的手机,导致他当年失踪后,自己只能靠记忆重温他的容貌言笑,再或者,从那些素描。
素描……对了,他的素描画像……
凌语芊想到此,小脸即时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下来。
素描顶多能证明自己见过他甚至认识他,而根本证明不了自己和他的亲密关系!
“语芊,那个封锁消息的人,你说会不会是贺云清?”冯采蓝脑子转得果然够快,一会想到这,一会想到那,“你当时不是纳闷贺云清为什么会安排你和贺煜结婚吗,实情就是他早知道你和贺煜相爱过,知道你是真心爱贺煜的人,于是安排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越说,冯采蓝越发兴奋和激动,“不错,一定是他,是他了,这下事情好办了,有贺云清证明,贺煜没理由不信!”
爷爷?封锁消息的人是爷爷?凌语芊也心驰微微荡漾起来,其实,她也曾想过封锁消息的是贺家,想到是爷爷和贺煜的父母,但后来经过观察,便把贺煜的父母排除掉,只剩爷爷。
但她终究想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封锁!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爷爷去抹掉贺煜那二十多年的生活。另外,假如爷爷知道自己和天佑相爱过,自己问他关于贺煜三年前的事时,他为什么避而不谈?假如他知道自己真心深爱贺煜,他更应该对自己坦诚,告诉自己关于他的苦衷和秘密,好让自己帮他一起保守这个秘密呀!毕竟,他不可能笃定自己不说出那段过往的。
所以,爷爷恐怕也不可能!他要是知道自己和天佑的事,至少,会提醒甚至警告自己,不得说出去的!
“采蓝……采蓝呀……”采蓝的母亲,又是来催促了,声音还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凌语芊再一次回神,又道,“采蓝,咱们就先谈到此,这事我再好好想想,真的很不好意思,妨碍你上班了。”
“没事,真的没事,你怎么又跟我客气!”冯采蓝依然一副义气深厚状,紧接着给出安抚,“语芊,这事虽然暂时还想不到解决的办法,但你也别太难过和焦急,我想贺煜昨晚只是当场发火而已,你先观察一下情况,还是不行的话,那最坏的打算就是,豁出去!不管他信不信,你都把真实情况说出来,让他去查,让他去愁,贺熠查不出,不代表他也查不出,就算他真的查不出,就算封锁消息的人不是贺云清,最多,离婚收场!反正你之前就想过离婚的。”
凌语芊稍作思忖,轻声应了一句嗯。
冯采蓝于是转到另一个话题上,继续由衷地劝解,“至于那个华语菡,你也别太在意,不错,天佑是给你许过承诺,但你要记住,事情发生了突变,他和华语菡共同制作裙子,是在他失忆的情况下进行,故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算违背诺言,你还是天佑心目中的唯一,明白吗?”
凌语芊又是一怔愣,应答,“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我们晚上再聊。”
“好,那先这样,有事随时打给我。”冯采蓝见该说的都说了,便也收线,准备让好友再自个考虑考虑。
于是,这通维持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电话,彻底结束。
凌语芊握着手机,继续沉思了一会,猛地又举起手机,准备拨给贺云清,谁知,她才按了号码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先是愣了愣,随即仰头,看向蔚蓝晴朗的天空。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问个究竟,结果却是手机没电,拨打不出去!看来,这是天意,封锁消息的人,真的不是爷爷!
那么,是谁呢?那人是冲着自己而来呢?或者,冲着贺家?那人这样做,是善意的呢?还是恶意?看情况,应该是恶意?那自己要不要说出来?好让贺家有个准备?
思来想去,凌语芊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回酒店就跟贺煜说清楚!
采蓝说的没错,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不管当中有着怎样错综复杂的情况,对自己,结局不外乎两种,一是贺煜相信了,自己苦尽甘来;二是贺煜不信,自己和他决裂,以离婚收场,彻底解放!
握住手机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且愈加的强烈,凌语芊视线从高空收回,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眼前的栀子花再深望一眼,转身,准备回酒店。
不料刚走几步,碰上一个预想不到的人!
高峻!
高峻竟然会在这里出现!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芊芊,早安!”高峻笑脸如昔,温柔似水,简直可媲美令人心旷神怡的晨风。
凌语芊尚未能从震撼中出来,故没立即回应,只继续呆呆地望着他。
“星期三北京有个大型地皮拍卖会,我便过来看看。”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高峻解释着。
凌语芊则更加震颤,拍卖会……星期三……不正是贺煜所说的那个准备让潘景阳下台的拍卖会吗?高峻怎么会参加?她记得,高峻说过他是专门收购公司的,莫非,他来是为了收购潘景阳私下开的地产公司?可是,他怎么知道潘景阳会下台?难道是……贺煜跟他说的?
高峻一直目不转睛,默默打量着凌语芊千变万化的小脸,忽然发出邀请,“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有没有兴趣一起?”
凌语芊满腹思绪依旧,不由自主地答允,重新迈起脚步,随他走到酒店一楼的某间咖啡厅。
彼此都点好了餐,高峻开始话题,“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是跟……贺煜一块来的吧?”
凌语芊定定注视着他,颌首答允。
“刚才看你面色不是很好,神思恍惚,郁郁寡欢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了,你这么早下来花园,又是一个人,该不会和贺煜吵架了吧?”
想不到,他还是那么料事如神!凌语芊面色一怔,随即轻轻摇了摇头,撒谎道,“没,我今天起得早,忽然想下来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我和他,没什么事,谢谢你的关心!”
“呵呵,那就好!”高峻也不多问,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
“你呢?你来参加这个投标会,是不是有生意要做?”凌语芊把话题转到他的身上,若无其事地问。
“如果我说没有,你信吗?”高峻先是模棱两可地揶揄一句,随即收起玩味,解答,“实不相瞒,我的确是来相公司的,不过呢,暂时还没有确切的目标,我只是来了解一下各个公司的情况而已,这也是收购工作的其中一个程序。”
凌语芊高悬起的心,随之又放下,看来,是自己多疑了,他的目标并不是潘景阳。其实想想也能知道,贺煜和他水火不容,又怎么会跟他合作,更不会,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于他的!
凌语芊定神,又随口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打算几时回G市?”
“昨天到的,如无意外,应该周四的飞机回G市。”高峻又是答得不假思索,接着反问,“你呢?什么时候回去?”
凌语芊怔然,不语。
高峻不由呵呵一笑,“瞧我问的,你和贺煜一块来的,应该没那么快回去,会趁此二度蜜月?”
“我和他,没有度过蜜月。”凌语芊忍不住幽幽相告。
高峻笑容凝固,望着她,暗黑的眸色显得更深暗了,而且,涌动着一丝怜惜之情。
接下来,彼此间都不再说话,凌语芊已经别开了脸,四处环视,最后,看向窗外,那儿正好是个池塘,许许多多的金鱼在游来游去,自由自在,怡人自得。
一会,侍应把食物端上来了,凌语芊点的是一碗粥,高峻则是一块三明治。
“来,趁热吃吧!”高峻借此,打破沉默。
凌语芊颌首,低垂下头,默默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