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爵还以为香港赌神出场必须得像周润发那样穿着西装,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翘着腿坐在赌桌上,大腿上还必须抱着衣着暴露的美女喊一句“下注”,没想到岳父大人出场自带的BGM竟是如此的舒缓悠扬。
轻轻推开门,顾爵满身轻狂地挺拔地站在门口,和屋子里那个英俊的老男人四目相对。
沙发上,老男人的手指里夹着一支烟,举到略微有些胡茬的嘴边。
“你就系小顾?好靓仔啊,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肯定有好多女仔会追你,来坐,抽根烟,叫我老米就好。”老男人满嘴港普说完,就对着他对面的沙发努努嘴,示意顾爵坐下,然后从木质茶几上方伸出胳膊,递给顾爵一根烟。
顾爵本来想说自己在戒烟,但是这是岳父给的!
抽!必须得接过来!
接过烟,顾爵叼在嘴里,微微倾过身子,凑上前沉声道:“老米,借个火。”
“啪”打火机点着的时候,两个男人不需要用别的腔调来打招呼。
顾爵低下头,靠近老男人有些薄茧和干瘪的手,将香烟含着,凑在他指间那一点火苗上点着,然后坐回去。
“我知你为了米雅戒烟,唉,但是男人有时压力好大,难道不应该抽抽烟喝喝酒,我理解你!”老米有些抱怨地弹了弹烟灰,顾爵看见因为没有烟灰缸,老米同志弄了满桌子凌乱的烟头。
“可是老米你也抽太多了,又欠外债了?”顾爵粗略地数了一下桌子上的烟头,少说有两包……
老米的嘴角微微张开,吐出不疾不徐的白雾,高深莫测地问道:“假如你岳父,我,欠钱了你会怎样做呢?”
“帮你还。”
“如果是巨额债呢?”
“我不差钱。”
“那如果我被地下赌场扣留说我出老千要断我的手呢?”
“地下赌场?我呵呵,我一个电话就端了他们的老窝,让丫蹲号儿去,不管是在北京,还是在香港。”顾爵微挑着眼睛笑道,翘起二郎腿,好久没抽烟,此时熟悉的尼古丁味道的烟雾缭绕在周身,让他很是放松。
老米隔着烟雾对顾爵笑得很猥琐,故意用很阴冷的语调说道:“最后一个问题,发生上面这些事时,你会告诉小雅娜吗?”
顾爵弹了弹烟灰,抬起满是笑意的眼睛:“我一男人告诉她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娘炮?男人的事儿留在家门外解决就好,跟女人说这些算什么,恶不恶心啊……”
“好小子!你简直就是上天入地,独此一款的好女婿!既然这样我也不能让我们家小雅娜嫁人太寒酸!”老米说着,叼着香烟,激动地把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顾爵疑惑地拿起来,简直差点被香烟给呛死……
“这是……您老人家,确定不是在开玩笑?”顾爵看着那张纸觉得自己一定是近视度数又加深了!
“我前几天去澳门,为我们家雅娜赢了一座香港中环的大厦回来,你换钱也好,留着收租也好,90多层的大厦总不能说倒就倒吧,不像她老爸……”老米也翘着腿,得意地说道:“十年没有赌过,我以为自己输得倾家荡产之后手气不会再好,看来这都是天意啊。”
“岳父大人您真是太牛了,我现在就想冲着您敬个礼,对您表达我崇高的敬意……”顾爵对着那张赌桌上的签字画押的契约啧啧称叹:“真是什么样的爹生什么样的闺女,真带劲儿。”
老米假装若有所悟地说道:“男人,就要敢付出代价,不敢赌的男人根本不系男人。九年前我惨败回家,身无分文,欠下一屁股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务,追债的人整天跟在小雅娜的后面让她父债女偿……我这个废柴老爹真的是对不起她,两岁就没有妈咪,结果16岁就要出道帮我还债,可是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
顾爵深深吸了口烟,摇摇头。
“她说,这个世界上不只有男人想赢,女人也会想,而且输的时候,不只是男人可以承担,女孩子也是一样……”老米故作深沉地吐了个忧郁的烟圈:“所以……我只想同你讲啊,小顾,我们雅娜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也不看是谁生的,她就像她妈一样敢输敢赢……”
顾爵捻灭烟头,直接从桌上的香烟盒子里又摸出来一根点着,叼着香烟对老米说道:“嗯,我都知道。”
“雅娜告诉你的?”老米疑惑。
“不是,9年前,也就是入伍那年,我在香港……”顾爵迷离地对着老米笑笑:“说说您还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做到。”
老米停止了抽烟,像个干瘪的气球,一瞬间向里塌陷,变得很忧郁。
然后他像是开玩笑一般:“别的没有什么,我可能只能活半年了,肺癌末期,你照顾我的小雅娜就可以了,以后,她的一辈子。”
……
米雅拎着一大堆做饭用的原料打开自己家门的那一刻简直惊呆了……
顾爵和自己老爸面对面坐着,两个人都在敲着二郎腿抽烟,搞得满屋子都是香烟的雾气,能见度很低,米雅正在想捂着嘴尖叫的时候,顾爵开腔了。
“这一回是你爸让我抽的,我真的戒了,下不为例。”顾爵弹了弹烟灰,抬起一双眼神散漫的桃花眼,对米雅说道。
☆、第33章 [33.这个男人给的安全感]
米雅真的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幕。
自己那个喜欢故作深沉的赌神老爸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顾爵厮混成一副“忘年之交”的模样,甚至还坐在了一张美式真皮沙发上,两个男人吞云吐雾,翘着二郎腿,低声地用米雅听不清楚的分贝交谈。
米雅刻意把剁肉的声音弄得很大,果然听见两个男人的音量也随之提高……
“小顾啊,你看我们家雅娜做饭的样子是不是很性感呢?我知啊,每个男人都喜欢看到自己女人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小围裙,在厨房里为自己下面的样子……”
阿噗,米雅差点把嘴里偷吃的鸡爪子给吐出来!
自己老爹才是三俗的代表好嘛?
不过她倒真的挺想听听顾爵的回答……
米雅支起耳朵听到顾爵慵懒的京片子:“肯定的,是个男人都喜欢围裙诱惑,不过米小雅她现在如果不是举着一把菜刀剁牛鞭的话,估计更性感。”
米雅听着就来气……
“牛鞭怎么了?这是我妈咪留下来的秘传菜谱里的一道,叫做牛魔王汤,杞子苁蓉炖牛鞭乌鸡,既温补肾阳,又滋阴补血,对男人和女人都最好了你懂不懂啊,这叫中医!”米雅吐出来嘴里的鸡爪,举着菜刀对沙发上的顾爵吼了一嗓子。
怎么感觉好像暴露了什么……
顾爵蹲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抬起下巴饶有兴致地看向米雅,轻佻地一笑,吐了个烟圈:“不需要,晚上你可以跟我试试再决定咱们家菜单儿里有没有这道菜。”
米雅的小脸迅速烧红,像是刚蒸熟的螃蟹壳,他岳父大人就坐在他旁边,顾爵竟然还敢这么说话!
然后米雅就知道到底是谁给了顾爵这么吞天的色胆……
“什么?小顾,你跟雅娜都戴戒指了就算订婚了,难道还没有那个那个……我看到小雅娜房间里那张紫红色的情趣四角床,还有浴室里的镜面天花板,还在感叹你们年轻人真的,哇,好会享受生活啊……我还担心你们要是一个星期不出门在家里缠绵会不会很伤身体……”老米啧啧赞叹。
“爸,你又在胡说什么啊,那是请过风水大师的好嘛!我没那个意思!”米雅经历过无数次吐槽之后,此刻终于也开始严重怀疑那个穿着唐装,戴墨镜的“风水大师”到底是不是来骗钱的……
“这不是没时间呢嘛,老米你赶紧地让米雅退圈儿吧,让她赶紧迁户口,四合院儿我都备好了。”顾爵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给老米看照片:“看看,不错吧,这庭院,这奢华,除了以前帝国主义的坚船利炮曾经打击过这院子,往上再数百年,住的都是姓爱新觉罗的贝勒爷和格格们,风水好着呢。”
“我觉得不错哦,哇,后院还有游泳池,还有没有一套呢?我把大厦卖出去两层换一个。”老米很有兴致凑过去看,还猛点头。
米雅顿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这么浓烈的忘年交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于是米雅一晚上都在流理台忙着做饭,满屋子的饭菜香味里,两个男人或是抽烟闲聊,或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打wii,到了晚上七点多,老米还教授了顾爵怎么打牌时出老千……
终于做好饭,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顾爵看着满桌子的菜简直头大。
“米小雅,牛鞭就算了我知道姑娘你重口味,可是这个红烧白腰是怎么回事?”顾爵对着满桌子奇怪的菜蹙眉:“这一盘儿下水又是什么动物的?”
“猪下水,那是舌头啦。”米雅对着顾爵抛了个媚眼放电:“我觉得你一定会爱上它的口感的,让你体会一下粤菜的博大精深和兼容并包。”
老米坐下之后就开始给顾爵盛汤,狂捞牛鞭说道:“哎呀,我们家雅娜这道牛魔王汤真的深得她妈咪的真传哦,我年轻的时候也爱喝,啊哈哈,等一下我回去之后,小子你今天晚上不用睡觉了……”
顾爵没说话,安静地靠着椅背,然后慢悠悠地开了瓶白酒,咕嘟咕嘟地往自己的酒杯里灌。
米雅觉得奇怪,怎么回事,顾爵今天气压莫名有点低……
“你觉得我还有心情一夜*吗?岳父大人你要我喝,就是52°的贵州茅台我也一定拔头灌,但是你得把你发生的事儿告诉米小雅,你还打算今儿晚上继续逃跑还是怎么的?”顾爵接过碗直接喝光,然后放下碗,语调严肃地对着老米说道。
空气一瞬间凝滞,老米又像是瘪下去的气球一样无精打采:“臭小子,你刚刚不是说你不会告诉雅娜吗?”
“别的我可以帮你瞒着,但是这种事,岳父你作为一个男人总不能不负责任吧?”顾爵干了一杯酒,桃花眼里的深黑泛起一点清亮:“不要让米雅她担心你。”
米雅愣住,迅速地看向自己的老爹:“怎么了?爸你给我找后妈了?”
没有回答……
米雅倒吸冷气地惊道:“你又赌钱输了几千万?”
老米呆滞地坐在饭桌旁开始点烟。
“爸,你到底……”米雅刚说完,忽然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也许是心灵感应?还是血脉相连?
米雅忽然觉得那几个字就在自己的唇边,但吐出来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
米雅深呼吸道:“老爸,难道你……生病了?”
沉默良久。
老米终于耸耸肩无奈道:“你爹地年轻的时候烟真的抽多了,肺癌。”
米雅浑身一颤,静静地放下筷子。
“多久了?”
“末期。”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事情发生了,米雅居然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要冷静。
“雅娜,你都有男朋友了,我也很放心把你交给他照顾,所以我想,让我自己……”老米局促地交叠起双手,神态有些故作镇静的意味,怎么看都没有香港赌神在澳门赌场里赢回来一座大厦的潇洒风姿。
“米高进,你讲咩?难道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等死吗?!”米雅心慌意乱地撩撩头发,“噌”地一下子站起身去包里找手机打算给医院打电话。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已经末期了我不想进医院啊。”老米颓废地说道。
忽然玄关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顾爵站起身来,迈开长腿走过去,用大手一把拽住米雅的衣服后领,沉声说道:“米雅你急什么,我在呢。”
米雅恍惚地回过头。
这个男人站在自己眼前,高大又挺拔,那双平日里桀骜散漫,微翘上扬的眼睛里,传来的冷静和淡淡的笑意是她从未见过,却又在此刻很需要的东西……
“米小雅,这年头癌症还算个屁?埃博拉来了咱们也不用怕,人类这么先进的医疗技术难道都是哄你玩儿的?”顾爵轻轻地把米雅拉进他的怀里,任由公寓的门被房间外的人敲得惊天动地,就要被敲烂了,他静静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别急,出什么事儿我帮你顶着呢。”
他温热的体温紧紧地拥着她,烟草的味道传来让人镇定,心安的气息。
米雅知道这叫安全感……于是她默默地把手机给收了起来。
顾爵转头对着米高进说道:“老米,走着,车都来了你还想跑吗?你女婿的身手我想你一定不打算欣赏。”
老米倒了杯酒给自己灌下去,脸上立刻浮起一丝绯红,摇着头感叹道:“唉,我赌场上所向披靡怎么就被你这个臭小子出老千了……让我喝晕一点,我怕打针……”
十分钟后,香港赌神米高进被顾爵和米雅以及顾爵一个短信给叫来的私人医生Jackie给绑进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医院。
从一开始的震惊,不敢置信,手足无措,到现在坐在医院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静观其变地呆呆望天,米雅几乎什么都没做,一直都是顾爵在安排住院和医生的事。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折腾了一夜,米高进这个五十多岁还晕针晕血,害怕住院的香港赌神才安静地躺倒在病床上发出沉稳的鼾声。
因为米雅第二天还要拍戏,顾爵又把她送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