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季恩淡淡地瞥她一眼,那双沉着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你和奇叔先回去吧,你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说完,他就和程萱一起走出会议室,边走边道:“所有的事情必须在明天上午的开业酒会前处理完,尤其是不能让那帮记者搅局。”
“……”
瞅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夏子若一时僵在原地,心里颇不是滋味,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那么……多余。她搓了搓紧绷的脸,似乎开始有些无福消受这男人忽冷忽热、公私分明的态度了。
就在她被自己那晦涩的一念狠狠攫住的一片刻,一只手突然拍了拍她的肩。夏子若猛地回过神,一扭头,她就听见奇叔若无其事道:“别发愣了,咱们走吧。”
天都要塌了,可这人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懒散样子,就连方才顶撞权高位重的程萱,他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架势。夏子若不免奇怪,沉默地瞧了眼奇叔,他身上随意地罩着件厚夹克,下面是一条卡其布裤子,整个人都和他的名字一样——平淡无奇。看不出究竟,她权当是岁月浸染,练就了此人一身波澜不惊的好本事。
两人一起来到酒店后门,夏子若随口问了句:“你怎么回去?”
冷风灌进衣服,奇叔拉上夹克拉链,竖起衣领,“打车。”
将近午夜,大雪纷飞,哪里可能打得到车,“不然我送你吧。”夏子若缩了缩脖子,走到车边。
奇叔还真不客气,“好啊,谢谢。”他直接伸手拉开副驾的车门,一屁股坐进去。
报上自家住址,奇叔舒服地陷进座椅里,打开话匣子:“程萱那女人刚才一个电话把我召回酒店,原来就是准备让我背黑锅,真够损的。我看你这丫头比她强多了,不仅讲义气,而且通情达理……”
夏子若没吱声,嘴上笑了笑,眼睛却没笑。她无法专心,她的心在别处。
倒是奇叔的心情半点没受影响,自顾自跳转了话题:“小夏啊,你有没有男朋友?”
就是这么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硬是把夏子若问住了,她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得轻轻一颤。
男朋友……
那个男人,算吗?
他给过她最坏的,也给过她最好的。
他给过她最冷酷的人心,也给过她最火热的欲望。
可正是这样阴晴不定的霍季恩,令她愈发感觉到看不清、抓不住了。就像一个小时前,彼此才分享过最亲密无间的时刻,可不过多会儿,他竟是突然变了脸,一句话就打发她走。
夏子若动了动嘴唇,只觉得满嘴苦涩,迟迟答不上话。
“原来你还没对象啊。”奇叔自行脑补了,他呵呵一笑,“我有个外甥各方面条件都相当不错,不如找个机会介绍给你啊?”
没料到对方还有这一出等着她,夏子若忙不迭摇了摇头,“咳咳,不用了。”
“你别不好意思,女大当嫁,男大当娶。”奇叔不遗余力地游说。
“……”
雪天路滑,好不容易把老人家送到家,夏子若猛地一打方向盘,掉了个头,直奔市人民医院。
急诊观察室的病床上,躺着个老外,手臂上吊着点滴,床边坐着两个小年轻,一男一女,俱是一脸倦意外加愁眉不展。
今晚在餐厅见过这两位,都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夏子若快步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其中那位女孩,“参赞的情况怎么样了?”
女孩愣了一下,揉着眼,仰头看了夏子若半晌,才豁然反应过来,“你是s的店长吧?”
“嗯。”夏子若赶忙点点头,“我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唉,情况不妙啊。”担心打扰病人休息,女孩站起来,把夏子若拉出病房,站在走廊里说:“晚上吃完饭大家就散伙了,我们也是接到医院电话才赶过来的。医生说人是救护车送来的,来的时候已经休克了,初步诊断是食物中毒。”
夏子若的心陡然沉下去,连最后一点侥幸心理都没了,“其他人没有出现不适症状么?”
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听说还有谁不舒服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我知道了,这里就麻烦你了。我去找医生问问。”夏子若说。
“嗯,好的。”女孩打个哈欠,转身走回观察室。
夏子若找医生费了不少劲儿。
医生正在急诊室里忙着处理一位酒精中毒的患者,夏子若在门口杵了半天都不见他出来,只得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小声说:“医生,请问一下……”
带着金丝眼镜的小医生看都不看她一眼,把听诊器从病人身上收回来,冲着门外喊了一嗓子:“护士快过来,病人陷入深度昏迷,神志不清,血压下降,呼吸缓慢……”
几个小护士推着仪器风风火火跑向病床,一把拉开夏子若,“你让开点。”
夏子若无奈地僵着身子退出诊室,她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距离开业酒会只剩下九个小时。
幸好不一会儿小医生就出来了,他不耐烦地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清朗的脸,朝一直站在门口的夏子若问道:“你刚才什么事?”
她急声接话:“那个食物中毒的外国人是什么情况?”
“经过抢救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什么时候能醒不好说,具体情况要等检验报告出来。今晚已经有好多人问过他的情况了,刚才记者都来了,还有酒店的人打电话过来。”小医生摁了摁眉心,语速很快。
忽略掉那些不重要的讯息,夏子若拧起眉毛,“检验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现在能拿到么?”
“不可能,最快得明天上午。”
“哎,医生!医生……”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医生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去另一间病房了。徒劳无功,夏子若垮着脸,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呆呆地不知坐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的一片刻,眼皮子底下突然晃过来一双干净的黑皮鞋。她的眼皮尚未抬起来,只听对方叫了声:“子若?”
夏子若登时睁大眼,抬头一看,就瞅见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西装革履,干练利落。
她那双蓄满疲倦的眼睛里袭来一丝惊诧,“苏启,怎么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