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质疑,只有羡慕。
莫闹当时也只是听班里的同学说过几回,苏扬这个名字对她来说陌生的就如一众学生。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便是高二分科那年,她陪着何浅浅去了即将毕业的苏扬的班级。何浅浅在看到苏扬时,小心翼翼,却又忍不住笑容满面。直到许多年后,何浅浅嫁给苏扬后的日子里,那些回忆才慢慢的被她记起。
想来,何浅浅从很久以前就对苏扬情有独钟。
想来,爱情都是喜欢折磨一厢情愿的人。
莫闹不知道当年那么情深意切的一对佳人,为何会在往后的日子里一拍而散。如果是没有感情,苏扬为何在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再继续新的爱情。而是坚持了这么多年孤身一人。
放不下的,终究是会活在过去。何浅浅是这样的人,苏扬也是这样的人。在他们如平常夫妻生活的四年后,那个叫做方欣然的女子又再度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搅乱的不只是苏扬的心,还有何浅浅所依赖的婚姻。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害怕她什么?”莫闹手里噙着的杯子,已经没有了温度,就握着。
“我也不知道,你看看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事,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呢?”何浅浅嘴角漾起一枚苦笑,“他最近刚接了一个案子,昨天刚去的纽约。”
纽约?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地方,莫闹下意识的想起徐墨离,她是最近,才从小弟莫俊杰那里知道徐墨离去美国纽约的事情。在与何浅浅约好见面之前,莫闹一直没当回事。听过便罢了,毕竟那个男人的事情,与自己本来就没有任何瓜葛。
“他去纽约?”
“嗯。徐墨离也去了,苏扬虽然没有明确地和我说是什么案子,但我并不傻。他们两个人能够聚在一起,也只有是关于方欣然的事了。”何浅浅说,“莫闹,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越是想要对一个男人用心,就越是没有精力。”
徐墨离……
莫闹倒是没有想过徐墨离这个男子 ,会和方欣然牵上关系。愣了愣,她又猛然想到那天在公寓楼下遇见他。原来,如此。
徐墨离、方欣然、苏扬、何浅浅,还有自己,她一时有些懵。到底是上天注定,还是刻意人为,明明看似毫不相干的人,却被密切的联系在一起。想要摆脱,到头来才发现竟然都是无济于事。
川流不息的人群里,莫闹提着背包硬是挤上了拥挤的地铁。地铁任意地穿梭在城市的底下,眼前一瞬而过的亮光,让莫闹想起在机场偶遇徐墨离时,他一脸严肃匆忙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似乎就明白了。她一直以为他是假装不认识自己,才会那般忽略自己的存在。
有时候,人总会自作主张把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地位放大好几倍,以此来满足自己那份可怕的虚荣心。只不过就是见几次面打了几次照面,她怎么就会觉得他的情绪会因自己而起。
她不禁觉得失笑,将毛衣的领子立起来,堪堪遮住自己的下颚,在地铁到站时迈开腿跟着人群走了出去。
理不清(2)
和何浅浅分开后,莫闹晚上回了自己的公寓。沐浴过后,只在浴室里拿了一件浴巾裹在自己的身上。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调得刚好。即使像现在这样,赤着脚走在房间里,也不会感到不适。
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清新的淡绿色,隔绝室外的一片漆黑。齐耳短发,还未干,时不时的滴下来几滴水珠。落在她裸~露的肩胛处,丝丝凉意。客厅的电视,是她回来的时候就打开的。莫闹看了一眼还在放着的广告,便转身进卧室换了一套睡衣。
再出来的时候,电视里已经不再是广告。看起来像是一档采访类节目。她走近,电视机里端坐着的男子,眉峰清扬,棱角分明的五官里透着一抹邪魅。正面向对,她再熟悉不过。
第一眼,她惊讶不已,才想着这人不是还在纽约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思忖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现在的节目都是之前就录制好,电视台剪辑到满意程度便放了出来。便也没再多想,转身在冰箱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便回到客厅的沙发里。
电视里的现场,主持人拿着台本问他,“徐先生,据说您毕业于S市一中,在场的观众里有很多来自一中的同学们,他们都有许多问题想要咨询您,不知道您是否能够为他们解答一二?”
莫闹将沙发上的抱枕拿了起来,顺手丢在对面的沙发上,刚坐下就听到徐墨离笑着回答:“不用这么客气,课堂上的知识我可还不及他们。”
幽默的自侃,惹得在场笑声连连。莫闹半眯着眸,看着那张帅的不真切的脸。镜头一下子拉开,转向观众。在一列穿着S市一中校服的学生中,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子站了起来,一脸的书生气,拿着话筒的手已经忍不住抖了两下。
“学长,听说当年你理科第二的成绩考上了J大,我很好奇,以你当年的成绩为什么不选择去北大清华那样的名校?”
坐着的人,双手交叠在身前,嘴角轻扯,竟一脸释然,“这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你,每个人的梦想都不一样,追逐的东西也不一样。”
似乎是一个很官方的答案,莫闹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再看看那个还站着的同学,一脸受教的样子,想必还有话要说。果不其然,在主持人示意他坐下时,他立即迫不及待地发出第二问:“学长,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问。”
“我听说你大学时申请出国留学受到家里强烈反对,可是你最后是怎么说服他们,并且依靠学校的公费成功出国?”
“嗯……你们都知道,之前也介绍过了。我从出生起,就注定了我的未来。就好像在座的你们,我的未来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时,就被家里的人决定了。徐氏未来的继承人,我并不想因为这个头衔放弃自己的梦想。这个答案,还是与第一个问题一样。”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徐墨离依旧保持着和煦的微笑,与之平时的模样迥然不同。沉稳,大气,甚至还有一点郑重。
莫闹看了几眼,便失去了兴趣。拿起遥控,换了几个一个地方台都在放着长达五分钟的广告。实在没有什么趣味,顿时困意来袭,关了电视台灯便进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莫闹在上班的路上,看到一辆耀眼的红色宾利在马路上疾驰时,她正好将喝完的豆浆杯子和一次性袋纸扔进马路旁的垃圾桶里。还未来得及认真的看那辆车子,就见清淡的灰色烟雾从车尾的排气管里飘了出来,车子跟着淹没在路的尽头。
过了人行道,一个拐角处出现的MOLI大型商场的停车口,那辆一闪而过的车子正跟着其余的车子,进入底下停车室。
莫闹刚进入MOLI,就看到自动扶梯处的徐墨离,他脱下身上的西装挂在臂弯处,拧着眉眼,正陷入沉思。围在他身边除了他的秘书助理,还有商场的几位主要负责人。
一行人就那样站在自动扶梯的入口旁,也不走开,工作人员絮絮叨叨没玩没了的在一旁做报告。徐墨离不苟言笑,一直抿着唇角认真的听着。偶尔打断一下,薄唇轻启交代几句。
那男人的神色间,没有一点疲惫之意。一身西装笔挺,神采奕奕。就连脚下的那双皮鞋也擦得蹭亮。
徐墨离,他回来了?苏扬前天刚赶去纽约,这会儿他又出现在这里。有些讶异,有些不解。难道方欣然的事情,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吗?不过,徐墨离倒是闲不下来似得,一天到晚飞来飞去。
可是,即使这样,那又关她什么事呢?
时间还早,商场里还没有开始营业,并没有客人。来往的都是上班的职员,莫闹仰起头正准备去搭乘自动手扶电梯时,却正好对上徐墨离扫过来的视线。她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在他的注视在,转身向角落里的电梯走去。
莫闹的女鞋店,在MOLI的三层,因为楼层低,平时她都是直接走扶梯,很少有机会搭乘电梯。赶巧她过去的时候,上一批职员已经上去了,电梯外就只有她一个人。
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挺拔的男子背影后,抬脚进了电梯。
随手按下所在楼层的按钮,电梯门还未合上,她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像后退去。连连退了几步,直到她的背紧紧靠在反光的镜面上。
“蹬——”一声巨响,莫闹下意识地将包包提至肩上,深呼吸准备出电梯时,却发现电梯门一直没有打开的意思。
再仔细一看,楼层按键已经超过了三层,并且显示的是数字四,而且数字还在不停地增加。这样的上升速度,一下子让她失去了重心。她怔了怔,电梯里的灯却跟着灭了。电梯外隐约传来人声,她听不真切,却可以辨认出声音里的慌张。
门外有人奔走的声音,有人说:“电梯故障了……”
她猛地心下一紧,拽着包包的手指因为用力骨节已经泛白。这是她这二十多年来从未遇见过的意外。难免惊慌失措,她开始不停地戳着电梯里的每一个楼层的按钮,都没有反应。她不停的拍打着呼救铃声,也没有回应。
黑暗里,她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要沉重,一声比一声要急促。 可接着,正在上升的电梯突然停了下来,速度异常地快。莫闹只感觉到身子随着电梯一同剧烈下降,她心跳不断的加速着,耳边除了震耳的轰鸣声,就没有其他的声音。这突然而来地强烈晃动,让她头晕眼花,只能背靠着墙面以保持身体的平稳。
她抓紧了肩上的包包,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如水珠似得渗出来。细细密密,沿着她白皙的脸颊流了下来。甚至是她的脖颈处的衣领,也被汗水打湿了。
深呼吸一口,稍稍冷静下来,她忽然想起要求救,掏出手机,第一个拨出去的号码,是叶辰的。电话那头只响了两声,便有人接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急切的惊呼,“叶辰……”
声音带着颤抖,不明显,但仔细听很清晰。
电话那头,叶辰的呼吸声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莫闹?怎么了?”
“叶辰,我好像遇到麻烦了。”她不自觉地咬着下唇,那里已经毫无血色。
“你先冷静下来,告诉我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
莫闹紧紧的抓着手机,“我在MOLI的电梯里,电梯发生故障了。”
“你听我说,莫闹,你别着急。我现在马上过去。”叶辰说着,已经从办公室里拿上车钥匙夺门而出。
电话里久久没有回音,只有呼吸声。叶辰将车子启动,手里拿着手机手心已经被汗水打湿,“莫闹,莫闹……”
商场的一楼大厅里,徐墨离正将这几日未来得及处理的事务,简单的和下属作了交待。还未来得及搭乘扶手电梯上楼,便注意到电梯已经暂停。一位部门主管从楼上匆匆赶下来,他让助理拦下,询问了一番后,才知道商场的电梯意外出现故障。
电梯……故障……
他忽然就想到了刚刚背着自己走向电梯的莫闹,抿了抿嘴角,“有没有人被困在里面?”
“有,只是无法确定人数。”
徐墨离淡漠的点点头,挥手示意那人先走,“快去找人来维修,保障人身安全。”
“是。”待那名主管离去后,徐墨离才领着秘书上楼。每到达一层楼,他都有意无意的扫一眼电梯的方向。漫无目的的走到了四楼,电梯口处围了不少人。有人在拍打着电梯门,试图询问里面的情况。电梯里安静的可怕,根本就没有一丝回音。
徐墨离微微蹙眉,再走近,穿过人群,靠近电梯。电梯外人声吵杂,很难静下心来听电梯里的动静。他看了看那些一点也帮不上忙的人,厉声道:“都散开,别围在这里。”
待人群都走开后,他才贴在电梯门上,大声喊道:“里面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因为隔音效果不好,所以只要安静下来,基本上就能听到电梯里一丝女性低低的说话声,像是在打电话,时而大声时而小声。
他竖着耳朵,仔细的听了一会儿,里面却变得安静起来。
理不清(3)
电梯里出奇的安静,这让徐墨离不由得皱着眉头,叫来一旁的秘书让他赶紧催促维修人员。
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他也曾遇到过一次电梯故障,记得当时和他在一起被困的人员里,有一个幽闭恐惧症患者。当时,在所有人都冷静下来的时候,那人却一直不停的往身体外冒着虚汗,全身打颤,除了惊恐再没有任何言语。
那次从电梯里出来,他才从网上得知,医学上,幽闭恐惧症又称作是密闭空间恐惧症,是对封闭空间的一种焦虑症。患者会因为突发状况发病,使得呼吸困难,几乎猝死。即使不是患者,普通人在封闭的空间里待久了,也会影响心智。
想到这里,徐墨离站直的身子也忍不住小小的战栗。
不知何时,徐墨离已经背靠着电梯坐在地上,虽然心有余悸,但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大声冲着电梯里说话:“请问里面有人吗?听到请回答我,好吗?”
“我是徐氏的总裁,徐墨离。我保证一定将你们平安救出,请一定要相信我。”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坚定,从电梯外穿透而过,在电梯里清楚的回荡着。
电梯发生故障太过突然,蜷缩在角落里的莫闹,因为紧张意识却已经开始渐渐地朦胧起来,迷迷糊糊,连手上的手机也被摔在了地上。手机屏幕上还闪烁着未接来电,随着铃声的震动,手机机身不停的在她的脚边挪揄。她双手环抱着双腿,将头搁在膝盖上。身子不停的抖擞,牙齿咬着下唇,几乎已经被她咬破了。
“请问,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暂时还不能确定被困人员,徐墨离只能试图想象里面的情景,虽然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他还是坚持着继续旁若无人地说着:“我知道你们能听见,可别装作没听见,你们就听着,听我说。”
“只要静下心来,听我说就好。”
安静漆黑的密室里,狭小的空间里莫闹的身子显得更加娇小。她微微抬起埋在双膝上的头,电梯外的男子的声音,清脆响亮,如一记光明透过门缝洒进室内。
她张唇欲开口说话,嗓子干涩发出低哑的哼唧声,别说一句完整的话,就连一个字也没有力气说出来。只是支支吾吾,半响,反咬住蜷缩的手指骨节。试图通过撕扯手指的疼痛感,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呼吸沉重,整个人就像是进入了极度地缺氧的状态,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不易而来的,害怕这一次之后就没有了下一次。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因为停电,电梯里闷热难耐。她几乎可以感觉到,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地紧贴在自己的身上。浑身的粘稠,让她更加的焦躁不安,不停地摇头晃脑,一手紧紧地揪着心脏处。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徐墨离赶紧腾出一只手,在紧闭的电梯门上有节奏的敲了三声。咚、咚、咚,每敲一下,停顿的时间不短也不长,正好是一次呼吸的时间。他想要这样的方式,来引起里面所有人的注意。
在敲响第三次的时,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确定一下时间,一手拿着手机快速地在键盘上编辑着,手指敏捷而灵活。“限你五分钟之内把维修的人员都给我找来。”一句话很快就完整的编辑好给秘书发了过去。
发完短信,他将手机握着,还不忘冲着电梯里面说:“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们。毕竟,我无法感受到你们此时的心情。我也不知道里面被困了多少人,但看情况应该很少,或许只有一个人。很害怕,对吗?”
“害怕的话,就和我说说话吧。”
里面很安静,所以徐墨离才会猜测被困人员应该不多。也许真的只有一个人,他抿着嘴,脸上的神情又严肃了许多。
“我知道你听见了,你可以忽视我,只要你还在听。你放心,我保证会救你出来。五分钟,不,只要一分钟。”
徐墨离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这么啰嗦的男人,十八岁以后他就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并且每说一句话,都要考虑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即使是这样,他依旧觉得自己有必要说这些话。他抿着薄唇,正考虑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维修员已经跟着秘书们一起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一时间,徐墨离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们怎么才来?都干什么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维修员让路,顺带还安慰里面的人说:“别怕,现在我们就可以出来了。”
他说的很急,竟不知自己用的是‘我们’而不是‘你’。除了维修人员,其他职员都不约而同的看着徐墨离。他之前挂在手腕上的西服外套已经被丢在地上,衬衣的领口已经解开了两粒扣子,俊秀的面上在灯光下还泛着浅浅的莹光,想必应该是汗渍。
电梯的门在被撬开的那刻,徐墨离透过闪开的维修人员,一个面色苍白,双眼泛红的女子瞬间映入眼帘。
真的如他所想,里面只有一个人。
她整个人蜷缩在电梯的角落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他,身上的裙子被褶皱布满,样子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让人有着一股想把她涌入怀中的冲动,徐墨离弯身将地上的西服拾了起来,起身往电梯里走。
大手一抬,那件黑色的西服稳稳地披在莫闹的身上,因为出汗,她的耳间的发丝已经被汗水给打湿了。短发凌乱不堪,有那么一小撮发丝被她含在嘴角,而她竟然没有察觉。